洗清谢氏逆党后,整个天庆皇朝,在少年有为的庆帝统治之下,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无论是商铺还是妓馆,生意空前火红起来。
帝都流晶河畔的鸣玉坊乃青楼名妓汇聚之所。
这日正是暮春天气,华灯初上,鸣玉坊各家院子中传出一片丝竹和欢笑之声,中间又夹着猜枚行令、唱曲闹酒,当真是笙歌处处,一片升平景象。
突然之间,坊南坊北同时有五六名差役齐声吆喝:“各家院子生意上的朋友,姑娘们,来花钱玩儿的朋友们,大伙儿听着:我们来抓一个女飞贼,跟旁人并不相干,谁都不许乱叫乱动。不听吩咐的,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一阵吆喝之后,鸣玉坊中立时静了片刻,跟着各处院子中喧声四起,女子惊呼声、男子叫嚷声,乱成一团。
鸣玉坊最大的妓院依红院,院中的贵宾间,正在大摆筵席,几名春风得意的年轻权贵坐了一桌,每人身边都倚着一名花枝招展的花魁姑娘,一听到这呼声,人人脸色大变。齐问:
“什么事?”
“是谁?”
“是官府查案吗?”
突然间大门上擂鼓也似的打门声响了起来,龟奴吓得没了主意,不知是否该去开门。
砰的一声,大门撞开,涌进十七八名手提腰刀的六扇门人。
这些差役,穿着统一的黑色短装结束,头戴两面光的皂帽,宽大的皮带缠腰,手中拿着明晃晃的钢刀,或是铁链子铁棍。
几个少年权贵当中的一位,便是这次吃花酒做东的东家。抬头见是京城守备府的人,顿时恼怒,手中的酒盏狠狠拽在桌子上,手一抬,将身边的一个劝酒的妓女推在一边,低头从腰间拿出一块明晃晃的金牌,递给身后站着的一名侍卫道:
“让那些黑皮赶紧给本王滚出依红院,本王好不容易出来爽一次,这些不长眼的东西便过来扰爷的兴。”
侍卫拿着金牌出去转了一圈,院子里果然立马安静下来。
“啐,这帮狗腿子,也不瞧瞧今个是谁包了依红院。”老鸨见少了那些凶神恶煞的人打搅,立马喜笑颜开地招呼姑娘们好好侍候楼上的几位贵客。
“吴妈妈,怎么今日不见柳翠儿姑娘出来应酬我们兄弟几个。”权贵中一个薄唇勾鼻的家伙,显然对这依红院极为熟悉,坐了片刻不见院子里最红的头牌柳翠儿出来,粉白的一张脸霎时不悦起来。
“啊呀,小国公爷多多包涵,咱们翠儿姑娘今个身子不爽,不能陪各位爷耍乐。这些个姑娘可不比翠儿姑娘差,一个个可都是我们依红院最红的花魁姑娘呢。”老鸨急忙堆满了笑容,扭着略显肥胖的身子上前福了福。
“啐,什么身子不爽,怕不是担心我们平西王爷给不起银子,故意躲起来吊爷们的胃口吧?”郑国公府上的大少爷,也就是老鸨口中的小国公爷继续阴阳怪气的扇风点火,一双吊梢眼早斜在那位刚刚世袭平北王爵位不久的少年王爷身上。
果然,少年王爷怒了。原本英俊的一张脸上立时煞气氤氲,竟将手中的一双筷子啪地掷向老鸨。
老鸨顿时骇得倒退回去,险些栽倒在门槛上,低头瞪眼看时,那双锃光瓦亮的银筷,竟然齐刷刷进了楼板半截,半截子在楼板外,上面连着的银链犹自晃荡,竟比那些差役手中拿人的铁链子更让人害怕。
老鸨摸了一把额头骇出的冷汗,急忙扭身往后院柳翠儿住的阁楼跑去。
“翠儿啊,今个你必须出面了,你要再不出去,妈妈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老鸨一进阁楼,拣了个靠近门边的座椅一腚瘫坐在上面,呼天抢地地向那位在窗前用毛笔画着画鸟虫鱼自得其乐的绿衫儿姑娘央告。
“妈妈的命可真是脆弱,三天两头跑姑娘我这里来求救,我看不若雇个武功高强的保镖,倒省得妈妈天天受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威胁。”
柳翠儿抬起手中毛笔,润了点桃红在笔尖,抬手轻轻在宣纸上滚了几滚,点了几点,一朵水灵灵的牡丹花便跃然出现在画纸之上。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妈妈我都急死了,你还在这里不紧不慢画牡丹,赶紧给我打扮打扮见客,不然妈妈今个可真是要见阎王了。”
老鸨一见这姑娘依然一派悠闲的样子,显然是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天天吆喝狼来了,这回可是真的狼来了,是活活的要命阎王啊!
“妈妈真是记性不好,从前可是答应过翠儿,客人得让翠儿自个挑,如今来的那个郑小国公,翠儿见他就厌,妈妈怎么可以又来勉强翠儿呢。”
柳翠儿叹息了一声,似乎被搅了雅兴,不由将手中的笔搁在笔洗的边儿上,一双青葱儿嫩白的手放在旁边备好的银盆里洗了洗,这才回了一句给老鸨。
“不是妈妈记性不好,是今个真不比从前,不但那个郑小国公来了,连那个夺了武状元名头的平西王也来了。”
姑娘不急,急死老鸨。
吴妈妈真是急得要上吊了,心想这当个平易近人的老鸨咋就这么难呢?
“是那个吕啸天吕少王爷?”柳翠儿有丝诧异。
这平西王府老王妃持家甚是严谨,不曾听说这位天子身边当红的少年王爷到流晶河上吃过花酒,如今到依红院里来,倒是有些稀奇了。
“我的儿,就是他,你快些去吧,这主儿比那小国公还难侍候。”
见老鸨说的真切,翠儿倒被勾起了几分兴致。
半年前到相国寺上香,正见着这位貌比潘安的冷面王爷扶着王妃从轿子里出来,那种对母亲呵护无微不至的孝子模样,至今日还让柳翠儿心中仰慕不已。
没想到,竟然是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