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淧儿,你这是……”
“爸,没办法,我只能这样。为了真正抹去这个人的影子,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面对。如果我不面对,又怎能放下?爸,请你放心啦!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到有一天,墙上的这三个字消失了,他也就会在我的心里不存在了。”淧儿苦涩的笑中,又带着几分落寞。复杂的眼神看着墙上的三个字。它曾经对自己来说,其意义不言而喻。可是从今天起,她要这三个字从心底连根拔去,而自己必须做到。
‘洛御斐’共三十三画,谭翼慕惊奇地发现,从女儿写下它的那天起,每隔几天它们就会减少一画。他也不知怎么回事,三个字的笔画越来越少,是不是代表着,那个人在女儿的心里真的已经隐退了。
半年后的一天,赵秋家住进一个叫唐真的男孩,他有着修长,但不瘦弱的身躯。绝美的容颜常扬起惑人的笑,他性格热情开朗、行为举止像一个优雅的王子,他的到来,引得无数人回眸一瞧。他在附近的一家法律事务所做事,只接些无足轻重的案子来做。凭着自己渊博的知识和幽默的谈吐,没有多长时间,博得了谭翼慕和赵秋的喜爱。
“嗨!我叫唐真,是你的邻居。听谭叔叔叫你语儿,你每天太用功了,都不见你出门活动。”谭翼慕的家门开着,唐真很熟悉地进来,看到墨语在拿水果吃。他的长相已经能勾起女人们的无限遐想,在配上略带磁性的,十分好听的嗓音,只要他点头,大概没有女人能逃过他的魅力。只是这个墨语……
墨语冷眼瞟了下唐真,就像看到了透明人,丝毫不为其所惑。绕过唐真,回自己房间了。
“哎,好赖说句话嘛!我又没得罪你。如果说你能跟我聊会儿天的话,那么我就辅导你功课。知道吗?死啃书是没用的,如果掌握了正确的学习方法,会事半功倍的。”唐真不放弃地,推开墨语的房门,讨好地接着说。
“出去,我从不跟陌生人说话。”墨语决然地说完,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
唐真耸耸肩,不在意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嗑着瓜子。
“怎么?她不跟你说话吗?你不要在意,她现在除了几个固定的人以外,她是不跟外人说话的。”从外面回来的谭翼慕刚好听到女儿的声音,不好意思地解释着。女儿性格的变化,让谭翼慕也颇感头痛。
“没事,我不会在意的。水滴石穿,语儿会跟我说话的。我相信,我会成为她固定的几个人里面,其中的一个。”唐真自信地笑着,他的笑里隐藏着忧郁,只是谭翼慕看不出来。
初中时墨语的功课就很好,只是她因为太痴迷绘画,才考进画院的。现在重新拾起文化课,纵是她聪明,也是很吃力的。
唐真无意间的点拨,时不时的辅导,让墨语的课业有了很大的进步。虽然还是冷然的性子,可是对唐真渐渐的,不再用强硬的语气往外哄他了。既然爸爸喜欢,自己又何必让爸爸难做人。
“谭叔叔,尝尝我做的菜。听秋阿姨说叔叔是做菜高手,给我点评一下我的功力。”唐真看着谭翼慕。
“嗯,相当的不错。年纪轻轻就有这么一身好厨艺,不简单啊!你不是学法律的吗?怎么会做菜?”
“法律是我的专业,做菜是我的爱好,它们不发生冲突。”
“对对,不发生冲突,是吧语儿?”谭翼慕极力想调整女儿对人冷冰冰的情绪。
冷漠地看了唐真一眼,墨语低头吃饭。唐真笑着,也坐下来开始吃饭。
一年时光转眼即逝,眼看到了高考的时间。
“不要紧张,就像平时在家做题一样,正常发挥就好。检查东西带起了没有,早点出发,省的路上走急了,搞得自己情绪不稳定。”谭翼慕给女儿把包准备好,仔细检查了必备的证件。
“爸爸,放心吧!我不紧张的。这么热的天,你就不要去了,我自己会小心的。”
“不行,还是我送你去吧,我怕……”
“谭叔叔,我送语儿去就好了,你就别操心了。”利落的唐真推门进来,接过谭翼慕手中的包。
“多事。”墨语从唐真身边走过,不再看他。
“哎!这孩子,怎么性子会变得太厉害。”谭翼慕叹气地说着。
“没关系,语儿只是嘴硬而已,其实她的心底还是很善良的。”唐真笑笑,去追墨语了。
女儿走了,谭翼慕坐在女儿的床上,无意间看到那面墙上的三个字消失了。是什么时候消失的自己都没注意,只是它是真的消失了吗?唐真也看到了这三个字,他没有问为什么,可是他的眼神却带着痛楚。
今年的天气异常的燥热,连续二十几天的高温,让人恨不能一头扎进冰箱里。只是热浪的空气,也难比内心的焦躁,等待发榜的日子,是每个学子最焦心的时刻。墨语表面倒是看上去很冷静,可谭翼慕知道女儿是不想让自己不安。
“谭叔叔,语儿考中了。语儿好厉害,她考中了Z市医学院,那可是全国屈指可数的学校。”唐真兴奋地冲进来,举着墨语的录取通知书喊着,用手臂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天啊!真的……”谭翼慕抱住女儿,禁不住自己也热泪盈眶。想起女儿这一年多,没日没夜地啃书。一天也睡不了几个小时,他知道女儿倔强的性子,他也明白女儿不想在倒下。
这次上学不会像上次一样了,经历过挫折的女儿显得沉静了许多。她就像是高山上的小小松树,能经得住风吹雨打了。可总归是孩子,对上次的事,谭翼慕还是心有余悸。
“你,你也要去Z市?”唐真的决定让谭翼慕就是一愣,他开始疑惑这个男孩的目的。可是一年的相处,唐真阳光般的个性,让自己又看不出他对女儿有一丝是邪念。能放心吗?谭翼慕还是不想把人性想的太坏。
初秋的Z市,迎来了丰收的果实。无论是人才和经济,都迎来了高潮。被称为不夜城的Z市,是全国名列前茅的经济区。滚滚的江水像一条龙攀沿在城市的中心,学校坐落在城市僻静的地方。墨语看着高耸的方柱,上面烫着金字XX医科学院。清冷的表面下,隐藏着火热的求学渴望。
新的环境,新的同学。来自四方的,充满活力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自是热闹非常。新生报到处,人满为患。新生的家长,正在帮着自己的孩子打点着一切,纵然是忙的汗流浃背,可也难掩幸福激动的喜悦和骄傲。
看着甩不掉的尾巴,墨语频频皱眉,她实在想不通这个唐真是怎么回事,自己来Z市上学,他干嘛也跟来。
唐真把行李放在一处阴凉地,看看四周笑了。
“哦,快看,那个帅哥也是新生吗?”
“他简直迷死人了。啊!他好帅哦!那个女孩也好美,他们是一对吗?”无论男女老少都朝唐真和墨语看过来,而唐真好像见多了这种场面,没有丝毫的不适。墨语就有心烦了,她可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
“把通知书给我,我去给你办手续。”
“要你管,我自己能行。”墨语没理唐真,想自己一个人进学校。
“是谭叔叔让我照顾你的,你难道不听你爸爸的话吗?那我可要给谭叔叔打电话,就说……”唐真一把拉住墨语,毫不妥协。
“你这人真是让人烦唉!你能不能去干自己的事,别来管我。”墨语气急地向唐真吼着。
“不能,既然是我答应了谭叔叔的事,那我就不能失言。你想惹我被谭叔叔和张振海骂吗?”
“你……”墨语气的脸色发白,狠狠地瞪着唐真。要是眼光能杀人,大概她杀死自己上百遍了,唐真笑着心想。
“呕,呕……”只要一上解剖课,看到鲜红的血,和动物的内脏,墨语感觉自己的胃口在翻江倒海。她冲进卫生间,就是一阵的狂呕。直吐的眼泪汪汪,大概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切,就这个样子还学外科,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是啊,还是先把自己的瘸腿看好再说吧!就这德行还……”
“一群没人性的东西,你们很高尚吗?就你们这样,就是学成了,也只能称的上是高级人渣。”一个火爆的女孩扒开看热闹的人群,跑到墨语的身边,关切地问着:“怎么样?你没事吧?”
脸色苍白的墨语,已经吐到脚软的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她艰难地摇摇头:“还好。”
“我是骨科系的古依依,你别理那些人渣说的话,一群没人性的东西。学医连起码的医德都没有,以后还想做医生?”
“算了,我什么都没听见。”墨语闭着眼,努力不让自己在呕吐。
“哎,我都看你吐了好几回了。你该不是上一次解剖吐一会吧?那你还怎么学下去啊?”
“是啊,这是个难关,我……”
墨语终于因为营养不良病倒了,看着只上了半个学期的学,就瘦了一大圈的墨语,唐真直皱眉。
“不行,你这个样子绝对不行。”在唐真强行的要求下,谭翼慕得知真相后,电话的催促下,墨语搬出了学生宿舍,住进了唐真租住的房子里。
“明天是星期天,我带你去个地方。”唐真帮墨语把行李放在她的房间,拿出大门和房门钥匙递给她。
“不去。”墨语冷冷地拒绝着。
“你不去?难道你以后上解剖科时,还想吐的不能上课吗?真是奇怪了,干嘛要学外科。那么多学科什么不好选,偏偏跟自己过不去。”
“你是我什么人?要你多事?你不觉你管的太多了吗?”墨语没好气地问着。好一会她无力地倒在沙发上:“你准备带我去哪里?”
“嘻嘻……这就对了,以后不准你再呛我。语儿,不要排斥我,我没有恶意的。嗯?从明天起,我要让你真正的亲自接触血腥。”唐真用恐怖的声音说着。
墨语看着他的表情,打了个激灵。
“呕,啊!你干嘛带我来这种地方,我……”菜市场里的卖鱼的摊前,唐真扶着墨语在这里看卖鱼的老板杀鱼。
“有我在你身边总比你一个人承受好,给人做手术哪能不见血。来这里多看看,习惯就好了。”
“可是……呕……”墨语把脸埋在塑胶袋里呕吐着。
“来,漱漱口,含颗酸梅。”唐真体贴递上一瓶水,等墨语漱口后,喂她吃了枚酸梅:“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
“哦,是好多了,谢谢你!”墨语疲惫地扶着墙,等着翻腾的胃平息下来。
“真的要我杀这条鱼吗?”墨语眨动着美丽的大眼,很为难地看着唐真,又看看水池中游动的鲤鱼。
“当然了,不把它杀了,我怎么做给你吃。”
“可是,可是为什么不是你杀?你是不是成心看我的好看。”墨语恼火地看着唐真。
“因为我不学医啊!拜托了小姐,我是为了让你锻炼胆量才让你做的,你以为我很懒吗?”
用手术刀杀鱼,这倒是很新鲜的事,唐真在一旁看着墨语。墨语全身都在颤抖,看着那条鱼,拼命地咽着口水。
哦!黏黏的、滑滑的,这鱼还在动。一接触到鱼身子,墨语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鱼是死了,可是它的惨状让唐真都有点看不下去。
“这,这还能吃吗?”唐真无奈地摇着头,收拾着残局。
“哎,你看我缝的怎么样?”墨语指着,自己经过千锤百炼后,缝好的一条鱼自豪地问唐真。
“哇!像一件艺术品。大概你们系里,再也没有做的这么好的缝合了。”唐真赞赏地笑着。
“啊!好恐怖。”墨语看到电视里被杀害人的惨样,捂住双眼,惊恐地尖叫着,不自觉地一头扎进了唐真的怀中。
“语儿,每个人都会死。以后你做了医生,经常会见到。电视里毕竟都是假的,还好说。可现你工作后,不是每个动手术的人都是干干净净的。说不得,时不时的也会遇上这样的人,还是那句话,习惯就好了。不要避讳流血,你会在站在手术台,那个神圣的地方,救活多少人命。看吧!如果他们遇到你,他们也许就不会死了,你就是他们的救星。”唐真轻轻抱着墨语的肩膀,安抚着她。
看看唐真真挚的双眼,墨语垂眸沉思了会儿:“谢谢,我懂了。”
一年多了,从刚开始见到血时的恐惧,呕吐,到现在从解剖到缝合一系列下来,墨语都能一个人潇洒地完成,她的缝合技术已然是系里最好的。唐真看在眼里,疼在心上。那个曾经善良稚嫩的女孩,一步步走向成熟,可是她每一步走的都是那么的艰辛。她从不抱怨,她为自己的理想努力着。她是他的骄傲,他深深的爱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