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惜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枕边人,他依旧沉睡,黑发纠缠在她颈边,他双眉舒展,睡容安适,手臂紧紧圈住她的腰身。
上朝的时辰快到了,她轻轻叫醒他,在他浓烈的眼光下,红了脸。
他抱住她,又是一番耳鬓厮磨、轻怜蜜爱,方才懒懒的起身。
林惜惜为他穿上衣袍,又端来温水梳洗,末了,是几道简单的早膳。她柔声道:“随便吃一些,莫迟到了。”
他将她拉进怀中,轻轻叹息。“我是不是在做梦?惜惜,昨夜是不是一场春梦?”
林惜惜搂紧他,浅笑道:“不是梦,绝对不是梦!快去罢。”
他依依不舍的起身,缓缓走至门口,又折转回来,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我舍不得走。”
林惜惜眸中蕴泪,含笑催促:“去罢,我等你回来。”
他亲了她一下,转身走开,到了院中,却又回首,展眉一笑,朝霞中,神采奕奕,风姿玉秀,竟使日月失色。
林惜惜回他一笑,他居然就此停步,向她张开双臂。
林惜惜吞下骤然浮上眼眶的泪水,揪心扯肺的痛楚令她脚步虚浮,她几乎踉跄着奔入他怀中,蜷伏着,如一条柔美的鱼儿。
直至她再三催促,他方才松开她,疾行向前,将至看不见时,三度回首,向她挥下手,步履轻松,转瞬即逝。
漫天霞光俱随之而去,眼前瞬间阴暗下来,隐忍的眼泪终于滚落。
双马姐妹躲在侧门探头探脑,掩嘴偷笑。
“真是如胶似漆呀!看不出来,皇上居然如此缠绵!”
“哈哈,娘娘应该很幸福啦!皇上好像从未在别个娘娘那里留寝过哩!”
“好哇!好哇!娘娘幸福,咱们就幸福啦!可是……娘娘为什么哭啊?”
“呃?哭了?真乃奇哉怪也!”
二人正错愕,林惜惜已将她们叫了过去,面色平静道:“我要出宫。”
“出宫?做什么?”二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你们陪着,我应该可以自由出宫吧?”
“是是,娘娘说的是。”怎能向娘娘刨根问底?该打!
“准备一下,即刻就走。”
二女不敢怠慢,依言而行。
出得宫门,信步转了不久,林惜惜即嚷着口渴,三人找了家茶楼歇息。
三杯茶下肚,姐妹俩竟觉昏昏欲睡。奇怪,她们喝的是茶水,又不是酒……心中一凛,已身不由己的趴在桌上酣然入睡。
一觉醒来,二人揉着眼睛茫然四顾,娘娘呢?再揉揉眼,面前除了那张彼此看腻了的脸,再无旁人,娘娘呢?
二人连滚带爬的冲出茶楼,抓住伙计连声质问:“看没看见一个少女走出去?身量比我们矮一些、瘦一些,大眼睛,皮肤白白的。”
伙计皱眉思量一下,点点头:“有啊。”
姐妹俩喜出望外,一把揪住伙计的前襟,亦不管人家一口气憋了回去。“去哪里了?多久了?”
伙计干噎着拔出自己的前襟,咽口唾沫道:“出去很久啦,我哪知道去哪里了?我又不是探子。”
姐妹俩将他用力一推,面面相觑了半晌,决定一个出去寻找,一个原处等候。未料,直至红日西沉,星月升空,林惜惜再无消息。
姐妹俩杵在茶楼里面色煞白,六神无主,形形色色的猜测纷至踏来,直将自己吓得十魂去了九魂。
“娘娘定是被人绑架了,呜呜……咱们如何交差啊?”
“头一遭出宫就弄丢了娘娘,呜呜……咱们死定啦!”
二人不约而同的想起晨间,孟寒与林惜惜难舍难分的情景,尤其孟寒满身满脸的幸福之光,浓情环绕,爱怜横溢……
天哪!地哪!愈想愈胆寒,她们还是自裁以谢罪罢!
二人“唰”一声,同时拔出腰间佩剑,正欲来个“茶楼”自刎,马照跑眼光一瞥,突然发现自己胸前的衣襟开合处露出一角白纸,她心中一动,一把拽了出来,却是一张短笺,上写:
“寒:
请勿降罪于小马姐妹,她们被我下了药。我走了,我说过,无需找我,我不会让你找到。我把你还给天下,群臣安心,皇权稳固,后宫额首称庆。我只是林惜惜,一个平凡女子,包容不了整个天下!我不适合那里,我的归宿不在那里。原谅我骗了你,我没有等你。
惜惜”
姐妹俩顿时懵了,原来她们是让娘娘暗算了!原来娘娘是自己跑了!我的娘娘啊,您一跑了之,让我们如何交差啊?如今,死也死不成了,须得将信带到啊!师父说过,要善始善终!
姐妹俩小心翼翼的揣着信,踏着月色,步向皇宫,视死如归。
一个小个男子自黑暗处移步而出,乌黑的眼睛与夜色融为一体,望着她们远处的背影,喃喃低语:“多保重。”转身没入黑暗。
林惜惜将自己化为南归的大雁,当夜离开京城,一路向南。
北方正是一片苍茫大地,南方依旧水暖山青,连日来的濛濛细雨,让仅离开了不到一年的林惜惜已感觉不适。她似乎更喜欢北国的四季分明、豁朗开阔,不若南国缠绵一气,没有万木复苏的惊喜。
她化名凌怡梦,自己开了一家医馆——凌梦堂,又收了两名学徒。
尚在南归的途中,她便道听途说了皇后婚前出走一事,天子勃然大怒,竟将两名侍卫打入死牢,好在冷静后又将她们放了出来,命她们速去寻找。详细情形就不得而知了。
听到双马姐妹终归无事,她松了口气。自己任性尚可,切莫伤及无辜。
如今,数月过去,皇后出走一事已成悬案,无人再提,皇宫中亦未见再有动静,那一波狂潮终于消逝。
林惜惜坐于医馆院中晒着冬阳,翻看医书,两名小学徒一个捣着草药,一个出门问诊了,今日尚无病患上门。
日子过的颇为自在,心中并不空落,反而装得满满的,思念有时并不会让人神魂无依,因为那个人时时刻刻停驻在心间,她不寂寞。尤其,他的一举一动牵动天下,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不会断了他的消息,便如一只风筝,遨游远方,线却依旧相连。
正惬意的望天上云卷云舒,院门被突然撞开,踉踉跄跄的闯入一人,没几步便软倒在地,晕了过去。啊,生意上门了。
林惜惜飞速跑过去,但见来人竟是一名中年美妇,她忙招呼学徒一起将妇人抬至大堂。
妇人伤在小腹,血染衣裙,怵目惊心。
她吩咐学徒准备好水、药及纱布,刚刚将伤口打理好,“砰”一声,院门口再度被撞开,学徒慌忙去看,却空无一人,正自纳罕,左腿被人一脚踹开,低头一看,但见一个胖大的肉球儿已滚进屋,一见到榻上血迹斑斑的妇人便五官挤做一堆,竟“哇”一声,滚至榻旁,抱住那妇人大哭起来。
林惜惜直骇得魂飞魄散,因为来人正是孙大圣!看他这副德行,这妇人定是他口中的“云裳”无疑。怎的他跑到此地来了?
孙大圣哭了一阵,终于止住,看了看林惜惜包扎的伤口,头也不抬的道:“快去给俺弄些吃的。”
林惜惜易容成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满脸长须,自然不怕他认出。当下,吩咐学徒端来食物给他,看他两口即下去一个大包子,便让学徒尽管多端来几个,管他饱。
孙大圣吃饱喝足,打着饱嗝,粗声粗气道:“有客房么?今晚俺就不找客栈啦!”
“有。”看在他曾救过自己一命的份上,收留他一晚又有何妨?横竖他认不出自己。
“你这里就没个小丫鬟么?俱是大男人,如何伺候女病患?”
呃,没听说女病患必得由丫鬟才能伺候的,看不出来,这孙大圣醋劲还不小。
“老人家若需要,我去邻家借个丫鬟过来即可。”
孙大圣圆圆的大鼻头一皱。“丫鬟还能借的?”
“赶上忙的时候便会如此,另给工钱便是。”
“嗯,这法子倒不错。那家的主子倒也好说话。那你快去借罢!”
林惜惜转身正欲离开,又被他唤住:“回来!你帮俺打听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林惜惜的女孩子,呃,不过,她或许已化名,也或许会易容,啊——烦死啦!天杀的,这大海捞针的,到哪里去找一个小丫头片子啊!”
林惜惜顿时呆住,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喂!你还不走,呆头呆脑的杵在这里做什么?”
林惜惜不由苦笑,这里是她的地盘好不好?当下悄悄吸口气,镇定道:“你要找一个叫林惜惜的女子?”
“是啊!是啊!你见过?”孙大圣猛地弹跳起来,竟一下子吊住她的颈子,喜不自胜的打起悠悠。
林惜惜哪里支撑得住?早弯了腰蹲下去,不住捶打他满身的肥肉,她快憋死了。
孙大圣终于一个滚儿骨碌下去,喜得扭了两下屁股,连连道:“快说!快说!在哪里?”
林惜惜喘了半天气,直起腰,道:“不知道。”
孙大圣的笑容僵在脸上,便如一颗硕大的肉包子被咬下一大口。“你说什么?”肉包子喷着满口的肉馅,暴跳如雷,“你耍俺!你居然敢耍俺!你纳命来!”言罢,不由分说,抡起肉拳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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