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荷风送香,竹露滴翠,月照花影移,蛙鸣之声连绵起伏,夜色清如流水。
她如何能放他走?她才不!横竖她对那个什么皇后的位置不感兴趣,她也不想母仪天下,她只想做他的妻子,唯一的妻子,与天下无干哪!
倘若他的心分成了若干份,那么,即便给她再高的荣耀亦如粪土!哪怕他心里只有她,却又与别个女子卿卿我我,她亦切齿难容!她要的是身心合一的灵肉相契,而非相背!要么全部,要么一无所有,绝不摆荡在中间地带似无根飘萍!
孟寒,他能体会到么?他若体会到了,他又能接受么?
林惜惜睁着黑眸,前方茫茫苍苍,落木潇潇如急雨。
“孟寒,你睡着了么?”她趴在绣床上,双手托腮说着废话。
孟寒居然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林惜惜想想好笑,凑上脸蛋贴上他的脸,道:“你又在说梦话。”
“我说过梦话么?”
“自然。”
“说的什么?”他微微睁开眼睛。
“你猜。”她轻轻吹着他的眼睫毛。
他闭上眼,想了想,道:“猜不出,你说。”
“偏不告诉你。”
他瞪她,她嘻嘻而笑,将头枕在他颈窝中,静了一瞬,忽然状似漫不经心的道:“孟寒,我想出宫一趟。”
他一愣,一下子翻身坐起,林惜惜被他带得滚到一边。“你想做什么?”
林惜惜未料到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呆了一呆,小心觑着他的脸色,嗫嚅道:“只是出去转转,又不跑远……”
孟寒一径瞪着她,静默不语。
“孟寒?”她心中有些忐忑。
足足半盏茶的功夫,他终于轻轻叹息一声,抱过她。“好吧,我不该总将你困在深宫之中,但是,惜惜,你必得要牺牲掉一部分自由。”他的眸子隐隐闪出焦虑,“我会每日都抽出时间来陪你,你不会寂寞的,惜惜。”
林惜惜一径点头,含笑道:“我自然不寂寞,你放心,我也不着急出去,什么时候想散散心了再说罢。”
他抚着她长长的发丝,沉吟道:“或许等过几天我与你一起出去。”
“不必不必!”她慌忙掩住他的嘴。老天爷,如此的话,她岂不成了罪人之中的佼佼者了?那天女还不日日找她麻烦,给她再扣上各顶罪大恶极的帽子?她此刻倒真想将当年那个算命先生给揪出来,他老人家可真是“铁口直断”,托他的福,被他不幸而言中,“媚上惑主”四个字终于名至实归。
孟寒静静看着她,道:“好吧,但你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切莫独自出宫。”
“晓得。”林惜惜恐他伤神,一面拿过团扇扇着风,一面推他。“好啦,快睡吧,明日还要早朝。”
他终于躺下去,顺手将她揽下来,亲着她的额角,柔声道:“明日早些叫我。”
林惜惜含笑点头。待他睡熟了,便欲起身偷点熏香,无奈,他在睡梦中亦是紧紧扣住她的腰,她根本无法如愿。
没有熏香助眠,孟寒早早就醒了,林惜惜则睡得正酣,直至被一串轻吻触醒,见他立于床前,神采奕奕,整装待发。
“桌上有早膳,我已吃过了。等我回来。”交代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林惜惜起床梳洗,用过早膳,亦步出星月阁。
甫一出来,触目便是一名黑衣内卫,背冲她,木桩子般杵在门口。
“呃,你是……”林惜惜好奇道。
那内卫当即转过身来,吓了她一跳,人家俊目修眉、英气勃勃,可不折不扣是名女子呀!
呀呀,原来内卫之中还有女子!
那女子一见她连忙抱拳行礼,解释道:“马照跑奉旨前来保护娘娘!”
娘娘?林惜惜啼笑皆非,旋即奇道:“你叫什么?”
“马照跑。”
这名字倒颇为特立独行,不让须眉。笑着摇摇头,道:“你不必紧跟着我,我去趟荷塘就回来。”言罢,不等她反应即走了开去。
绕着荷塘转了转,举着一张荷叶回返,却在荷塘入口处又碰上了马照跑。瞥了她一眼,径自前行。不料,她到达星月阁时,马照跑已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口了。
老天爷!她是鬼么?林惜惜只觉头皮阵阵发麻,如此神功,她真是望尘莫及!不由冲她露齿一笑,马照跑一愣,回她仓促的一笑,却看向她背后。
林惜惜又觉后背一阵发麻,缓缓转过身,险些尖叫出声,马照跑竟然又跑到了她后面!啊啊,再能跑亦不能如此神速啊!诡异啊诡异!
她猝然转身跑开,却听得两声齐唤:“娘娘!”
咦?她狐疑的回首,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如两朵花般瞪着她。“你……你们……”
“我们是孪生姐妹,这是我妹妹,叫马卧土。”其中一个急急道。
林惜惜目瞪口呆。妹妹的名字愈加别致了,暗无天日啊!
“你们的爹娘……呃,起名字很特别。”
“我们娘一口气生了九个女儿,我们两个是第十胎,自小就当男孩子养了。”
林惜惜干瞪了半天眼,终于“扑哧”一声笑出来。亏得他从哪里找来这么一对活宝。
姐妹两个亦傻傻的跟着笑起来,其中一个道:“皇上有令,娘娘若想出宫,由我们保护即可。”
林惜惜拍着额头,叹道:“麻烦你们不要娘娘娘娘的叫,叫我林姑娘便是。”
“是,娘娘!”二人异口同声。
林惜惜哭笑不得。“二位姐姐,我尚未成亲,叫娘娘不合适吧?”
“娘娘说的是!”再度异口同声。
林惜惜翻眼望天,不再理论。
自此,这姐妹花眼里便只有她,直如盯着猎物般,丝毫不敢懈怠。
夜间,林惜惜又好气又好笑的冲孟寒抱怨:“她们就像苍蝇逐臭……呃,不不是,就像……横竖盯得紧,好烦!”
孟寒则笑道:“你此刻烦,日后会知道她们的好处。”
翌日一早,孟寒走后,水香伴几位宫女呼啸而至,怒气冲冲的坐于大殿之内,森然不语。
“天女……呃,太后娘娘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孟寒已尊封她为太后。
水香目光跳动,咬牙道:“林惜惜,你不要欺人太甚!”
“太后娘娘此言差矣,林惜惜并未敢欺人,不知太后娘娘所言何意?”
“既喊着太后娘娘,为何不将我的话当回事?一而再再而三的阳奉阴违,这后宫之内是由得你一意孤行的么?他既封我为太后,我便有权管束整个后宫,包括你!”
林惜惜皱眉道:“我如今什么也不是,只不过住在后宫之内罢了,太后娘娘要整治后宫,可不必将我计算在内。”
“你!林惜惜!我既然能将所有嫔妃遣散出宫,我便有这个权利管束你!哪怕你什么也不是,只要住在这后宫之中,就要学会服从!我这是好心提醒你,免得你日后捅出了大篓子无法了局!”
“多谢太后娘娘提醒,惜惜感激不尽……”她话未完,便见姐妹花之一急匆匆的奔了进来,气急败坏的喊道:“太后娘娘,不好啦!凤鸣宫出现好多蛇!此刻已乱成一团糟啦!”
“蛇?”水香面色发白,一面向外疾走,一面扬声道:“快去叫侍卫!”
“已经叫啦!太后娘娘慢走!”
一行人呼啸而去。
这厢,林惜惜发了片刻呆,道:“你是哪个?”
“回娘娘,我是马照跑。”
“马卧土呢?”
“抓蛇去了。”
“怎会有许多蛇?”
“回娘娘,是马卧土养的,不过已拔去了毒牙,已无害。”
林惜惜一愣,忽而一把抱住她大笑起来。
马照跑骇得一动不敢动,挺得笔直,面颊上升起两朵海棠花。
林惜惜心中喜极,忍不住在她脸上掐了一把,笑道:“你们姐妹两个好可爱!再接再厉!”
马照跑身上粘着她笑得软软的身子,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尴尬得手足无措。林惜惜则笑得愈加畅快。
*
如今,后宫空虚,为了巩固皇权,水香开始在储秀宫中挑选家世显赫背景深厚的秀女充实后宫。林惜惜孑然一身,无权无势,委实无所助益,但她亦不敢罔顾孟寒的意愿将她剔除皇后的预备宝座。为今之计,只有马上册封一批宫妃,使皇权愈加稳固不可动摇。
夜晚唯一相聚的时刻,亦被水香以商议册封事宜等诸多借口将孟寒留在了御书房。
星星眨着不解人事的眼睛,帝苑月色苍茫,嗟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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