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她含糊问一句,她知道不会是孟寒。
“我。”轻柔却无多少热度的声音。
水香?深更半夜她来做什么?起身打开门。“天女,这么晚了有事么?”
水香盯了她一眼,施施然入内,道:“你也知道这么晚了?终于玩够了?”
林惜惜打个哈欠,忍不住道:“天女能不能等到明早再兴师问罪?我想先睡一觉。”
水香冷眸凌厉的射向她,森然道:“不要以为有他撑腰你就无法无天!后宫女人最忌侍宠生娇,你最好从此刻就开始学会迁就忍让、委曲求全、谦逊大气,否则,一旦真的惹出事来,孟寒不会因为你一个而置国法教规于不顾!”
“后宫女人?”林惜惜蓦然一笑,不屑一顾。“你若想当,尽管去当,我可不想趟那道浑水!”
“你这是什么意思?”水香微微变色。
“字面上的意思。”
“林惜惜!你不要得寸进尺!他已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日子都给了你,你应该心满意足了!你应该放手了!你是要用你的感情牵绊他么?你不想让他报仇、让他做皇帝么?你好自私!你为了能自己一个人拥有他而绊住他!我告诉你,那条路是他必须要走的!那是他的命!你拦也拦不住!”
“我没有拦他,”林惜惜静静的开口,“我顺其自然。我从不强求命里不该有的东西。”
“你终于承认了?他不该属于你!”
“他也不属于你,自始至终!”
水香面色惨变,煞白如雪。
两个女子,在这深夜的一方斗室之中,为了同一个心爱的男子,四目相对,无声较量,却又奇异的心意相通。
“你不是会催眠术?为何从未将他催眠?”许久,林惜惜问出一直存于心底的疑问。
水香蓦然寥落的摇头,眸中难掩流水落花般的哀伤。“那样得来的感情并不真实,非发自他内心的感情,不要也罢。”
林惜惜看着她,心中幽幽长叹,为自己,为她,亦为孟寒。
孟寒有幸,能得如此两位至情至性女子的痴心爱恋;他又不幸,正因至情至性,故而沙砾难容!孟寒注定要焦头烂额!
水香亦看着她,静悄悄道:“但我会让他忘掉你,忘得一干二净!就好比你从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犹如冰雪突降,她周身寒彻。
幸福有时真像握在手中的沙子,你握得愈紧,它流失得愈快!
“你不是不愿意做后宫女人么?那就是要离开他?你想以此来惩罚他!报复他!让他一生都煎熬度日、不得安宁,是不是?那我何不让他忘了你?如此,天下太平!任何成功都要付出代价,而他的代价便是——你!”
林惜惜呆怔着,双眸空洞如雪地的两盏冰灯,良久,她居然轻轻一笑,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我林惜惜何德何能,竟能以平凡肉身,换得天下太平!既然让我做一回普度众生的菩萨,我是否可以要求焚香膜拜呢?”说完又是一阵轻笑,珠玉般撞击着虚空的四壁。
水香心里莫名其妙的发冷,她转身,落荒而逃般奔出房间。
清晨,孟寒一睁眼,便看见坐在床边的林惜惜,如一朵伶仃的小白花,湿漉漉的黑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视他。
“惜惜……”他有些发怔。
林惜惜蓦然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将头埋在他胸前,紧紧抱住他。
“惜惜……”他胸腔一阵剧烈跳动,如一匹狂奔而来的野马,旋即又屏住呼吸。“惜惜,你怎么了?”他欲抬起她的脸。
林惜惜将脸埋得更深,在心里默默流泪,伤痛欲绝。
她只要稍微退让一步,这怀抱便还是她的,但,也不全是她的了,它会染上各种各样的香气,浓藨馥郁。终有一天,她会为那些香气所迷,做出大不韪之事!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她没有宽大的胸襟容纳三宫六院,她无法忍受原本属于她的怀抱有一天会抱着别个女人,她更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出入一个个锦绣香闺,便如登船渡岸,芳飘一路。那景象只是想象便似剜肉割疮!在她发疯之前,她一定会先将他逼疯!他不该遇上她,一个不合时宜的女子!他是她的劫难,她又何尝不是他的劫难?!他们终将互为眼中钉、肉中刺,一生疼痛!
她改变不了自己的性子,但她可以选择自己的路,哪怕这条路荆棘丛生、晦暗不堪、满目萧疏、再无青葱的绿意,她亦认了!她宁愿独行,将痛苦挣扎走成带血的脚印,宛若一路奇葩。
“孟寒,”她趴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郑重其事,“你一定不要看你师娘的眼睛,知道么?千万不要看!一辈子都不要看!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看!你发誓!”
“惜惜……”
“你发誓!”
“好。”他发了誓。
于是,漫天亲吻如雪花般纷纷扬扬落了他满脸,清香甜美。
“惜惜,你是不是没睡好?”他抚着她眼睑下的暗影。
“嗯。”林惜惜点头,闭上眼,滑入他怀中,“我要补一觉。”
“惜惜,为什么?”在林惜惜半睡半醒时,他忽然问。
“呃?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看师娘的眼睛?”
“唔,怕你被她催眠。”说完,沉入梦乡。
林惜惜几乎睡了一天,晌午过后方才饿醒。床边的小几上有摆好的膳食,她先填饱了肚子,而后略加梳洗,走出房门,却不见孟寒,只见水香坐在院中发呆。
“孟寒呢?”她问。
水香瞥她一眼,冷冷道:“明明一刻都离不开他,还定要在一边徒然挣扎,我看你将来会闹出什么风浪来!”
林惜惜一声不吭,走出院子。黑雪不在,看来他定然是有急事出门了,不然,不会不等她醒来便离开。
不知不觉已走出好远,最后坐在一株老槐树下休憩。那老槐恐怕有几百岁了,虬枝横斜,树荫如盖,仿佛一个终成正果的得道高僧。
她抚着枯糙的树皮,正浮想联翩,忽闻一阵马蹄声隐隐传来,她一喜,极目远眺,但见数匹骏马踏烟而来,转瞬已至眼前。
她愕然发现这是一群陌生的人马,但他们已将她团团围住,气息不善。
她没带剑,飞身便逃,但脚踝蓦然被长绳缠住,一股劲力一扯,她身不由己的俯冲下来,直跌入马背上,被人紧紧抱住。她眼也未眨,挥拳向那人脸上砸去,那人反应奇快,闪身避开的同时,袖口一扬,一阵异香扑鼻,林惜惜心中一凛,赶忙闭气,仍是晚了一步,神智逐渐昏迷,终于陷入一团黑暗。
她醒来已是黑夜,室内一灯如豆,映出一张熟悉至极的脸,这张脸令她周身一阵寒冷,血液冻结。
“你醒啦。”穆怀安含笑道。
林惜惜瞪着他不语。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他继续笑。
“你到底笑什么?”林惜惜问。
“你没死,我不该高兴么?”穆怀安愈发笑容可掬,“今日一早,安定王就亲自来到别馆,第三次下聘求亲,不过,我拒绝了。”
林惜惜睁大眼。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穆怀安竟生了个无价之宝!哈哈,好女儿!你真是爹爹的好女儿!”
“不!我不是你女儿!你的女儿已经死了,我是林惜惜!”林惜惜冷冷道。
“这些不重要!好女儿,你且好生歇息,爹爹明日再来看你。”说罢,呵呵笑着走了出去。
林惜惜连忙奔至门口,发现外面俱是监守的黑衣护卫,全副武装、森严无比。
她的心瞬间坠入深渊,他到底要如何?
林惜惜被幽禁在穆家京城别馆的一间斗室,除了三餐能见到穆怀安之外,再也见不到第二个人。如此过了不久,她焦躁的心反倒安定下来了。如此也好,她正狠不下心来离开他时,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掳了来,亦算是解决了她的一个难题。就此退出他的生活,从而淡出他的生命,在情正浓、意正酣之时,亦未尝不是一种美丽的解脱,总好过日后伤痕累累、神魂俱恸时仇恨满怀的分手!就让自己最美的一面留在他记忆之中罢!
眼看窗外的石榴花开得猩红似血,月季、芍药争奇斗妍,好一个蜂飞蝶绕、辉煌绚烂的夏日花园!
此种景致,林惜惜只欣赏了两日,便在一个莺雀纷飞的清晨,被人点穴后扶上了一顶八抬大轿。
她心里虽不安,却并不惶恐,如今,已没有什么事情能撼动她,只要那个人安然无恙。
不知行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了下来,她周身无力的立在当地,四面一望,不由骇然不已。
到处是雕梁画栋、朱窗玉璧,金碧辉煌。
“这是哪里?”林惜惜眯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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