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决然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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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惜惜恢复得很快,她的身体在这个初夏的季节,迸发出欲罢不能飞蛾扑火般的蓬勃的生命力,犹如一株匆匆怒放的花朵,挣命也似的芬芳!

    她将自己置身事外,她不听,亦不问,她每日抓住一点一滴的时光与他相聚,恨不得再无日升与月落,恨不得用尽余生所有的气力与芳华。

    “惜惜……”他的脸一日比一日苍白,但林惜惜不让他开口,她红润的小嘴儿便如花妖,总能轻易夺走他的话语,甚至他的魂魄,烟灭于温柔缱绻的唇齿之间。

    眼见那个人已是衣带渐宽、日形憔悴,林惜惜终于柔声道:“你放心,你且去报仇,就剩皇帝一个了吧?”

    暗如子夜的眸子黑得令人屏息。“报了仇之后呢?”

    她笑了,湿润润的笑,恰似微雨飘渺草长莺飞的江南。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低声呢喃:“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

    他双目突放异彩,抱住她,道:“不急,待你玩够了再说。”

    她含笑摇头。“你那些好战的教众早就等得忍无可忍了罢?你若一再扫大家的兴,害你报不了仇,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他微微一笑,仍旧道:“不急。”

    于是,他们继续游山玩水,不问天下废兴,似乎时间与快乐便如沙砾,俯拾皆是。

    这日正是端午,二人先至东城观看赛龙舟,整个河岸人潮涌动,河面上亦是波浪翻滚,热闹喧天,一艘艘细长的龙舟伴着整齐的号子如一支支利箭,乘风破浪。

    林惜惜拉着孟寒,被他护着挤至最佳位置,欢呼雀跃。忽而惊喜道:“咦?那不是李落他们么?原来他们也参加比赛了!哈,那还不是一举夺魁?”

    果然,李落等人的龙舟一直遥遥领先。林惜惜欢呼得愈发起劲,便如一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

    孟寒一径看着她,浓情缱绻。林惜惜侧首对他一笑,揽过他的手臂,绕在自己腰间,舒适的倚在他身上休憩。

    “累了么?”他轻声问。

    她点点头,将头靠在他胸前,闭上眼睛。连日来如癫似狂的游玩,几乎耗尽她的体力。

    “快晌午了,去酒楼吃些东西吧?”

    她欣然同意,二人携手来至附近的酒楼,要了几样菜及一盘粽子。将吃完时,伙计又端上来一盘荔枝,笑道:“这是刚到的新鲜荔枝,当年唐明皇最宠爱的杨玉环就爱吃这种荔枝,肉厚核小,甘美多汁,后取名就叫‘妃子笑’。小姑娘,你先尝尝,今日过节,按半价。”

    林惜惜愀然变色,怔忡不动。

    孟寒一挥手,冷冷道:“端下去!”

    伙计冷不防吃了憋,满面费解的端下去了。

    林惜惜闷头喝了几口茶,一手支颐,游目一望,笑道:“爱吃荔枝的人不少啊!咦?”她忽而一呆,孟寒循目望去,竟然是张显走了过来。

    孟寒易了容,张显自然认不出,他直直的坐于林惜惜对面,上下打量着她,却良久不语。

    “怎么了?”林惜惜也懒得行礼,径直问道。

    “你……”他呆了一呆,忽然叹息一声,拿过她面前的剩茶便喝了起来。

    林惜惜大惊失色,孟寒则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茶杯,怒目相向。

    张显愕然的瞪着他,原以为他只是个随行的仆人,但此刻见他目光如铁,深若山谷,不由愣住。

    正僵持间,一声含嗔带娇的嗓音软软的插了进来:“王爷,您也不等等人家,害得人家脚都走痛啦!”

    三人循声望去,但见桌旁立着一位丰腴鲜丽的美人,面上一层细汗,温香四溢,满面娇嗔,直如一朵含珠带露的牡丹。

    张显只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并未让你跟来。”

    那美人竟似不以为意,仍旧娇声道:“人家想来嘛,今日可是过节呢!听说这家酒楼的粽子很好吃,还有新鲜的荔枝,人家想尝尝嘛。”

    张显眉头微皱,直接扔给她几张银票,道:“自己点去,别再跟着我!”

    美人愣了愣,终于看到了另外两个人,顿时,脸一沉,下巴点着林惜惜道:“就是她么?那个穆二小姐?你爹爹为你指婚的?”

    张显打开扇子,轻轻扇着风,漫不经心道:“是又如何?”

    美人似是吃了一惊。“你喜欢这种黄毛丫头?”

    扇子“啪”的合上,张显尴尬的红了脸,斥道:“你胡说什么?”

    “我又不是傻子!我早听盈盈说啦!”

    张显蹙着眉,连连挥手,便如挥赶苍蝇。“走罢!走罢!”

    美人咬住丰润的唇瓣,泪珠儿在眼眶中直打转,终于滚落下来,瞬间已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末了,呜咽一声,疾奔而去。

    林惜惜看得错愕不已,这个张显每回都让她大开眼界啊!“奇怪,你不是最怜香惜玉、疼宠你这些红粉知己的么?居然舍得她哭成那副样子,还赶她走?你转世投胎、重新做人了?那也不会长得这般快呀!”

    张显抬头狠狠瞪她,咬牙道:“你这个女人是不是从来就不会吃醋?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林惜惜愕然,呆了良久,方苦涩一笑,道:“你快去追她吧,向她解释清楚你只是受你父亲逼迫,并非真心要娶我,我想,如何哄女人开心,你应该无师自通吧?”

    张显蓦然站了起来,竟将身后的椅子带翻在地,满脸涨得通红,吓了林惜惜一跳。

    “你……怎么了?”

    “穆冉!我要罚你!”他用扇子指着她,声音微微发颤。

    林惜惜一愣。“罚我?你凭什么罚我?”

    “我病了!我罚你为我诊病,至少要一年的时间!”

    林惜惜啼笑皆非。“王爷,您这是什么病?需要一年的时间诊治?您病入膏肓了?看您活蹦乱跳的不像啊!唔,您除了印堂发暗些,眼睛无神些,脸色阴沉些,身形瘦了些,其他并无大碍呀!”说得张显脸色愈加黑沉,几乎能拧出墨汁来。林惜惜则一阵咯咯欢笑。

    “我……我是真的病了,你还是给我好生看看!”他拧着眉,粗声道。

    “哦?”林惜惜又向他面上看去,片刻后,煞有介事道:“您还真是有病,恕我斗胆说出来,您害的是……相思病?”说完“扑哧”一笑。

    她本是取笑,不料,张显却苦着脸道:“你说对了。”

    林惜惜大奇:“哦?敢问是哪位冠绝天下的绝色美人能害您得相思病?真是为民除害呀!呃,不不,是不识好歹!”

    张显几乎双目喷火,恨恨道:“岂止是不识好歹,还又臭又硬,愚笨迟钝,傲气冲天,蛮横冲撞……”

    林惜惜迟疑的站起来,指着他喃喃道:“你说的不会是……”蓦然面色一变,拉起孟寒仓皇而遁。

    “他果真喜欢你!”孟寒自顾自的向前疾走。

    林惜惜抓抓头发,跟了上去,拉住他的手,二人静静走着。

    “孟寒,我们骑马去郊外玩吧?那里开阔,人又少,好不好?”行了一阵,林惜惜仰首道。

    孟寒自然愿意,二人回暂住之处牵出黑雪,径直奔向郊外。

    北方的城郭,北方的田野,北方的长风,豁朗苍茫,一反江南的灵秀绮靡。

    林惜惜原本是坐在孟寒前面,后来竟立于他身后,站在马背上,双臂舒展,迎风闭目,畅快无比。

    “惜惜,当心掉下去。”孟寒小心的驾着马。

    林惜惜嘻嘻一笑,搂住他的颈子,道:“你也试试,感觉飘飘欲飞!”

    孟寒自然不会试,反手一把将她抱至身前,紧紧搂住。

    林惜惜笑着缠上他颈子,道:“我看你对这里好熟悉,以前在这里住过?”

    “你别忘了,我自小在京城长大。”

    “哦,你曾是相国公子嘛。”

    “……”

    “从你家出事之后,你是不是就没有如此痛痛快快的玩过了?整日想的不是报仇,就是建功立业吧?”

    他俯下头亲她。

    “这些天,是不是你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呢?”她轻声呢喃,明眸闪烁,痴情如水。

    他深深的吻她。

    “你会永远记得吧?不管今后还会有多少快乐的日子,你都不会忘了这些天吧?”夕阳如血,她雾蒙蒙的眸子流光溢彩。

    他抱紧她,黝黯的眸子犹如没有尽头的黑色森林,她迷失其中。

    他是你终其一生也逃不过的一个劫难啊林惜惜!她在心里哀鸣。

    广阔的田野之后,渐渐的现出了麦田与荷塘,青黄参差的麦浪如一条流动的大河,荷叶的清香随风绕鼻,近处的村庄祥和宁静。

    一座寺庙隐于柏林之中,依山而建,朱墙黑瓦,寂静无声。

    二人穿林而入,拾级而上,他一直握着她的手,握得极紧,似乎那是一只转瞬会飞的小鸟。

    在大殿中他们布施了香火钱,烧了几炷香,老师父敲着钟磬,问:“求签么?”

    林惜惜犹豫了一下,道:“不求。”

    出来时,她沉默不语,柏林中处处鸟鸣,此起彼伏。

    “为何不求签?许多人信这个。”他问。

    “我畏惧,”她答,“畏惧神灵。”她微微侧头,“你呢?你为何也不求?”

    他揽过她,“你已在我身边,我别无所求。”

    她一瞬间泪光盈睫,娇美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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