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他们说他们的,她取来洞箫,临窗而弄。她不擅音律,只吹得出几声似鬼哭狼嚎的呜咽之声。
那二人不由住了口,直直瞪着她。
她浑然不觉,依旧鼓着腮帮子卖力,猝然间,洞箫被人劈手夺去,叹息的声音在耳边毫不留情的响起:“你如此会将狼妖狐怪招来!”说罢,将洞箫凑至唇边,呜呜咽咽的洞箫之声有如穿越荒寒之地的悲风,吹痛了她的眼。渐渐的,她闭上眼睛,靠在他身边睡着了。
林惜惜一夜好睡,醒来精神饱满,梳洗过后,跑至另一间客房,见孟寒睡得正香。她一时神智不清,便如在杏林与他同食同宿一般,爬上床去,吹他的眼睫毛。
孟寒被她扰醒,睁开红红的眼睛,嗓音沙哑道:“我刚睡一会儿,别闹。”
“你们谈了一通宵?”
他点头,闭目揉着太阳穴。
林惜惜连忙坐起来,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伸手在他太阳穴、头顶及两侧按摩,孟寒舒适的叹着气。
“你帮助朝廷,是不是还有其他目的?”林惜惜漫不经心的问道。
孟寒眼睁一线,又闭上,道:“将来你自会知道。”
“我想此刻就知道。”
他轻轻叹息。“惜惜,我想睡觉。”
好罢,暂且放他一马。“睡吧,睡吧。”轻轻揉着他头上的穴道,又梳理他浓密漆黑的头发,看它们如墨潭之水披散在枕上,汪洋恣肆,不由爱不释手。
听他传出沉缓的呼吸,林惜惜又按摩了一阵方罢手,入厨做饭去了。
她的中馈之术一般,但膳食搭配绝对一流且合理,席间,不断将各式膳食的特点及用途述说一番,再缀以养生之道,顺便点出孟寒有时挑嘴的缺点。
柳坚在一旁呵呵笑道:“林姑娘,教主的饮食起居以后就由你打理罢。”
“凭什么?我是他奶娘么?”林惜惜脱口而出,旋即一怔,满面通红。
柳坚仰头哈哈大笑,险些喷饭。
林惜惜垂头坐了片刻,终于受不住,起身躲了。
用完饭,林惜惜执意向柳坚讨了几颗易容丹,硬是将孟寒装扮成一个落魄中年文士,自己则扮成一个相貌平凡的小姑娘,三人一起出门。
孟寒趁势将枣红马送给柳坚骑,分手时,柳坚道:“教主放心,昨夜我已飞鸽传书,让各路堂主尽早赶至京城,教主先自处理教中事务即可。”拱手别过,行了没几步,复又打马而回,盯着林惜惜危言正色道:“林姑娘需切记柳某的话,平日多多支持教主、体谅教主、迁就教主,不要放任自己的性子,令教主难做,如此,方天下太平!”
林惜惜听得一阵气闷,扭头瞥了孟寒一眼,道:“柳伯伯是你请来的说客么?还是你的管家婆?三番五次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既听不懂,说了又有何用?”
孟寒叹道:“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柳兄,你去罢,我的事我自会处理。”
柳坚点点头,调转马头,飞驰而逝。
林惜惜望着尘烟尽头,嘟着脸道:“请问教主,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回神龙教。”
“……”
“惜惜,你要替我想想,为了我,你能不能暂且牺牲一下你的自由?哪怕只是一点点?”
“只是暂且么?”
孟寒别开脸,微乎其微的“嗯”了声。
林惜惜咬住唇,终于点头。
孟寒双目大亮,捧住她的脸,一阵轻怜蜜爱,令她犹如沐浴最温柔的熹光。
二人均未想到的是,一回到神龙教,迎接他们的竟然是一出“别开生面”的洗尘宴。
晚宴,席至半途,酒宴正酣,忽一阵熏风卷帘而入,众人循目望去,满室鸦然。
一左一右相伴而入两位绝色女子,其一端庄淑雅,笑不露齿,行不摇裙,如一汪静水。另一位则长裙曳地,风动裙摇,飘飘如出水洛神。
“哇——教主,总有一个你喜欢的吧?”不知谁喊了一句。
满室哗然。
林惜惜脑中电光一闪,已然明了。
天女水香笑盈盈的为孟寒斟满一杯酒,道:“以前那些姬妾形同虚设,但这两个不一样,是我专为你精挑细选的正妻,一静一动,你看如何?”说罢,眸光似不经意般掠过林惜惜的脸庞。
孟寒端杯喝了口酒,居然抿嘴一笑,道:“我喜欢动静皆宜。”
水香一愣。“何意?”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两者合二为一我才会喜欢。”
林惜惜忍不住想笑。
“穆冉!”水香忽然点名,“你偷笑什么?”
老天!偷笑也能发现?她长几只眼?
她尚未回答,孟寒已出声道:“她不叫穆冉,她叫林惜惜!”
室内一阵哗然骚动。
“林惜惜?怎么回事?”水香蹙紧柳眉,“她撒谎了?”
“不,她没有,是她自己弄错了。总之,日后不要再叫她穆冉。”
水香愣了片刻,道:“好吧,林惜惜,你过来。”
林惜惜移步上前,水香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隐隐蹙眉,“看你容光焕发,是有喜事?”
人家有喜事,她皱什么眉?
“我孑然一身,哪有什么喜事?”
“哦?小姑娘一旦有了心上人便会变美,你还不承认么?”
“我承认啊,小姑娘有了心上人的确会变美,我没反对。”
“你……狡辩!”
林惜惜叹息一声。“天女为何屡屡在大庭广众之下质询一个姑娘家的私事?”
“林惜惜!我看你有时一副淡泊无为、与世无争的样子,似乎颇明事理,为何有时却又全然不知轻重、一味冲撞?我早说过,不要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你为何执迷不悟?”水香眉目间冰雪堆积。
林惜惜亦有些火了,强自按捺了一下,冷冷道:“天女又怎么知道哪些东西属于我,哪些东西不属于我?我淡泊无为,并不是没有欲望,我与世无争,亦不是软弱可欺,该我的,当仁不让,不该我的,千金难动其心!”
这一番话便似珠玉坠地,叮当有声,众人只觉耳边余音袅袅,经久不散。
孟寒双眸闪闪发亮,嘴角含笑。水香则一脸黑霜,愈加冷森。忽然招了招手,侍女抱来一把古琴,置于案上。林惜惜定睛看去,正是当日在寻芳阁孟寒弹的那把古琴。
水香亲自弄弦,那名静若处子的女子立于一旁,轻启樱唇,微露丁香,美妙的歌声珠圆玉润般破空绽放,而那名动若脱兔的女子则临风起舞。一时,清歌曼舞,云动春摇,众人直看得如痴如醉,心荡神驰。
待歌停舞歇,水香亦缓缓收弦,笑对孟寒道:“如何?她们可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孟寒不置可否。
她复又转向林惜惜,道:“林惜惜,你觉得呢?或许,你也可以为大家歌舞一曲?”
林惜惜不由笑道:“惜惜绝无此能!至于她们二人么,一个是樱桃樊素口,擅歌,一个是杨柳小蛮腰,善舞,教主有福了,堪比白居易。”
“做白居易有何福?天下的女人都由得孟寒来挑,到时,又岂止一两个樊素和小蛮?林姑娘认为呢?”
林惜惜暗暗蹙眉,不答。
“你答不出?那么还是老问题,林姑娘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君?有权有势的?英俊潇洒的?还是风流多才的?”
林惜惜抬起头,直视她,静静道:“都不是。”
“哦?那你理想中的夫君是什么样的?”
“从一而终。”
水香一愣,“从一而终?你要求男人从一而终?”
“没错。倘若他有了第二个女人,我会即刻走人,绝不恋栈!”
“你……倘若他的身份容不得他只有你一个呢?”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水香似是大吃一惊:“原来你如此悍妒!你这样的女子,恐怕没有哪个男子敢要吧?这岂不是往自己眼睛里按钉子、往肉里扎刺么?稍微理智的男子都会对你退避三舍!”
林惜惜冷冷一笑。“那我宁可孤老一生!”
水香深深一叹,扬声道:“你们可都听见了,还有谁敢娶她?”
无人应声,片刻后响起一个破锣嗓子:“我!横竖我李落一辈子也就想娶一个老婆!”
林惜惜刚刚蹙一下眉,孟寒已起身道:“林惜惜的终身大事由她自己做主,旁人无需再过问,谁也不要强迫她!”说罢,竟一甩袖子,率先退席。
林惜惜只感觉几百道眼光刺得她周身生疼,犹如穿过一座荆棘丛生的冬日的花园。
回到住处,雪屏走后,她便心有所待,果然,不久,孟寒即敲门而入。
他未来时,她盼他来,他来了,她又扭身不理他。
“怎么了?”
“你师娘在警告你,我这种女子不可接近,你还跑来做什么?你刚回来不是应该很忙么?快去忙罢,省得日后柳大人又说我托你后腿!”说着向外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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