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风光如画,正值早春时节,细雨蒙蒙,清风入怀,杏花吹满头。
西湖畔一座古色古香名唤“家和”的酒楼早已是客满为患。
一名江湖郎中模样的中年男子背着一个小箱子踱进酒楼,拍了拍身上的雨珠,游目一望,竟无落脚之处,不由微微蹙眉。
“客官,您稍候,那边马上就空出来了。”小二躬身迎了上来。
果然一人起身离去,江湖郎中连忙坐了上去,吁了口气,放下小箱子。
正等着上菜,自里桌过来两名年轻男子,一儒雅俊秀,一粗豪凶莽,相映成趣。
“请问阁下可是大夫?”儒雅者行了一礼,彬彬有礼道。
“正是。”江湖郎中回了一礼。
“阁下贵姓?”
“小可姓穆名冉,家中排行老二,故而,人称穆二。”
“木耳?”那粗豪男子掏掏耳朵,挑眉道。
儒雅男子以手肘撞了他胸口一下,含笑道:“穆大夫能否屈驾随我二人一行?”
“倘若是有病人,小可自会随两位前去。”
“正是,我家夫人玉体有恙,家中的大夫竟无一人能够诊治,还望穆大夫妙手回春,我家少爷定会重谢。”
穆冉摇头道:“重谢不必,此乃本务。”
“那我二人就在此候着。”言罢,含笑与同伴联席而坐。
穆冉端起饭碗,突然不自在起来,道:“呃,二位一起用饭罢?”
“不必,我们已吃过了,穆大夫请。”
点点头,穆冉不再理他们,自顾自吃了起来。
用罢饭,穆冉随两人来至渡口,进入一艘极其华美精致的渡船,内里设施一应俱全,在在精美绝伦,见所未见,直叫穆冉暗暗咋舌。
近两个时辰的水程,渡船停在一座巍峨的山脚下。三人下了船,沿着山脚向里走,峰回路转,林深处,赫然隐藏着一座宫殿般的恢宏楼宇,占地颇广,斗拱飞梁,雕栏画栋,四周高大的院墙爬满了各式各色的花草藤蔓,远远望去,犹如巨大的空中绿屏,又似一条彩带若隐若现。门口尚有两名守卫把守。
穆冉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不知自己即将踏入的是何方神殿。
守卫见到那两人俱恭恭敬敬的行礼,齐声道:“唐护法!李护法!”
二人略一点头,相继入内,却见穆冉尚立在门外发呆。
“穆大夫?”
穆冉一凛,将目光自大门的匾额上收回来,些微不安的问:“这是神龙教?”
儒雅者微微一笑。“没错,怎么?”
穆冉干笑一下,道:“没怎么。”跟了进去。
随二人穿过层层叠叠的庭院,弯弯曲曲的回廊,穆冉早已晕头转向。末了,进入一个遍布奇花异草的院落,上书“百花斋”三个镀金大字。
穆冉一怔后,随二人走了进去,来至最里层的内室,但见重重帷幔如水波荡漾,帷幔后躺着一个恹恹昏睡的纤瘦人影。
“这是云夫人,穆大夫,请您务必仔细诊治。”儒雅者开口道,“我叫唐凡,他叫李落,有事找我们两位即可。”
穆冉只略一点头,便欲掀帷幔,半途顿住,咳了咳,道:“小可须得先诊脉。”
唐凡示意一旁的丫鬟拉出云夫人的手腕,穆冉伸出两指轻轻搭上细腕,片刻后眉头一皱,道:“敢问贵教的大夫如今在哪里?”
“已押入大牢。”
穆冉大惊:“为何?”
“他们诊不出云夫人的病情,留着有何用?”
“他们?”
“一共五位。”
穆冉倒吸口凉气,心中开始打鼓。这事委实透着古怪,如此明显的脉象,怎会五位大夫都诊不出?莫非这神龙教的大夫个个都是庸医?不可能!除非他们都活腻歪了!
“穆大夫,云夫人到底是何病症?你诊了半天了,一径发什么呆?”一旁的李落不耐烦的嚷嚷。
穆冉做了个深呼吸,横竖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实话实说罢!抬起头,清清楚楚道:“恭喜,云夫人是有喜了。”
那二人顿时满面惊骇,李落更是须发皆张,怒道:“竖子休得胡言!”
糟糕!穆冉心底一沉,难不成这孩子是个野种?无怪乎那五位大夫俱噤口不敢言!老天爷,这才真叫祸从天降。
当下,施了一礼,垂首道:“小可诊出的确是喜脉,两位若是没有其他事,小可告辞。”
“慢!”李落拦住他,“神龙教岂是由得你来去自由的?留下!”
穆冉暗暗叫苦,道:“二位放心,小可绝不是多嘴之人……”
“管你是不是!横竖来得去不得!”
唐凡笑道:“好啦,李落,莫要吓着穆大夫,好歹他是唯一一个敢说真话的人。”
“哼,他是不了解情形,自然敢说。”
“不管如何,我们已知道真相,待教主回来再下定夺。”
李落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穆冉被安置在偏远的一间雅舍,像是一个废弃了的书房,四下里绿竹环绕,花径通幽,寂无人声。他素爱清静,此地甚合他意。
料想一时无法出去,既来之,则安之,便将后院的空地请示唐凡后,着人开垦出来,种上了药草。整日除了摆弄花花草草,便是品茗阅书,倒也悠游自在,正是他一直向往的生活,没有纷争,简简单单,且心灵自由。他真有些感谢李落强留下了自己,将来说不准,他们轰自己走,自己都舍不得走啦。
舒心的日子总是过得极快,一晃已是月余,这日,正捧着本书昏昏欲睡,李落的大嗓门便遥遥随风飘来:“木耳!木耳!你还活着么?”
穆冉一惊而醒,叹了口气,走出门。“李护法,我就是死了,也会被你吵醒。”
“啊,没死就好!快去,又有夫人病了,你去瞧瞧。”
“咦?你们云夫人不是被软禁起来了?你们还顾她的死活?”
“不是她,是另一个,雪夫人。”
穆冉轻“哦”一声,回屋提出医药箱随他去了。
弯弯曲曲而至“花影斋”,但见床榻上靠坐着一位柔美娇弱的绝色女子,真如白雪般晶莹剔透。一名小丫鬟正在喂她喝参汤。
雪夫人一见有生人进来,慌忙躺倒下去,命丫鬟放下床幔。
“雪夫人,让穆大夫给您瞧瞧。”李落压低声音,生怕吓着她。
床幔内缓缓伸出一只霜雪般的皓白玉碗,穆冉诊了诊脉,心中有丝好笑,道:“夫人乃心病,须少思少虑,细心静养便无大碍。”
“心病?什么心病?”李落挠头问。
穆冉不由瞥了他一眼,却见到小丫鬟掩嘴偷笑。“李护法贵庚?”
“二十四。”
“二十四了尚未有心上人么?”
“呃?”
“可怜!活到一大把年纪尚不识情滋味。”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知道么?”
穆冉咳了咳,抚着下巴上两寸长的青须,摇头晃脑道:“欲寄相思千点泪,流不到,楚江东。你家教主常年不在教中么?”
“教主忙得很。”
“神龙教江湖上人人闻之丧胆,如今已一统武林,却无人知晓教主的尊姓大名……”
“哼,告诉你也无妨,我家教主叫孟寒。”
“哦,我好像听说,他有几位姬妾都相继死去,不会是都死于相思病罢?”
“胡说!相思病还会死人么?”
穆冉长叹一声,目光怜悯的望着他,似乎他是一根上好的“蠢材”,正待价而沽。
“你这是什么表情?还不快给她治?”
“心病还须心药医,我如何治?须得她自己想开才是,或者,等你们教主回来就没事了。”
李落点点头,嘟哝道:“或许真的让你说中了……”
“什么?”
“前几位死了的夫人,症状与这位差不多。”
穆冉立时瞪大眼,他不过是玩笑话,居然不幸言中?这位教主好本事啊!旋即清清嗓子,开解劝慰了雪夫人一番,方随李落离开。
转眼又是月余,雪夫人病势愈重,啧!这些教主夫人离开爱人便活不成么?又或者,那教主命太硬,克妻?
穆冉只好骗她:“教主马上就回来了,你不会想赶在他回来之前便香消玉殒吧?即便死不了,瘦得一把骨头,也不美啦!”
床幔后孱弱的娇躯微微一颤,开始听话的喝药进食,数日后,终见成效。
“也不要总在床上躺着胡思乱想,让丫鬟经常带你去花园走走,散散心,日子就好过多啦。”
雪夫人开始努力配合,终于日渐丰腴,气色姣好,唐凡与李落惊奇得直眨巴眼睛。
这日一清早,穆冉尚在睡梦中,便被李落一嗓子吼醒:“木耳!你还在挺尸么?”“砰砰砰”的敲门声随之震天价响起。
“李护法稍候!”门内一声急应,一阵“乒乒乓乓”之声后归于平静。
李落侯了片刻便不耐烦了,欲推门而入,竟然推不动,似是有重物抵住门板,心中奇怪,哇哇叫道:“木耳你个老不休!搞什么鬼?睡个觉插门不算还抵着门?”
“好啦!好啦!马上就好!”而后是一阵拖动重物的声音,门开了,穆冉背着医药箱冲了出来。“一大清早的,又是谁病了?”
李落一手拨开他,冲进屋四面环顾。
“你做什么?”
“哼,这话该我问你!告诉你,木耳,在神龙教,你给我老实呆着,不要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我哪有?”
“哼,谅你也不敢碰这里的丫鬟!”
穆冉苦笑。“好啦,你不是专门来捉奸的吧?”
“你去煎一副防止坐胎的药……”
穆冉轻抽口气。“你说什么?”
“教主回来了。记得煎好后给雪夫人喝下。”
穆冉心头一凛。“那那那……雪夫人岂不伤心?”
“教主才不管她伤不伤心,他不想有子嗣。”
“哪有这样的?”穆冉张大嘴巴。
李落白他一眼。“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教主的事哪容你多言?”
“是是。”
穆冉放下医药箱,来至煎药室,抓了几味药煎好,端至“花影斋”,门口早有丫鬟候着,接了过去。
穆冉立在当地,摇头叹息:可怜的女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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