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只要有一个女儿就行！”苏言月眼底闪着莫明的落寞，自口袋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掌柜的，吩咐道，“我要两把，给我挑结实点的！”
“是！是！全听苏小姐吩咐！”卖刀掌柜笑眯眯的入了内屋仓库亲自挑刀。
掌柜的一走，白霖又开始嘀咕，“假使皇上宣旨要你们苏家选个女子入宫选妃......”
“只要不指名，那人只会是我妹妹！”苏言燕。
“老爷这么说的？”
“不然我现在学的应该是诗词歌赋，而不是兵法剑谱！”苏言月笑着说，眼底却始终这般伤心。
“虽然你曾说过一如侯门深似海，就怕那不是你的真心，其实我也不想你入宫当妃，那日子会比现在更痛苦！”
苏言月咧嘴一笑，出手重拍他后背，“这不是你这小孩该操心的事！你还小，跟我讨糖葫芦还差不多！”
白霖翻了个白眼。
苏言月往商店外喧闹的街道瞄了眼，回头吩咐道，“你在这等着拿刀，我先出去逛逛，回头过来找我。”说罢便抬脚跨出门槛。
一出门槛，心里憋着的闷气被她狠狠吐出胸口，毫无目的的胡乱跨出步子，没走几步，身前传来几道吵闹声。
这是所有大街之上都会发生的戏码，良家妇女被几个地痞流氓围住调戏。
苏言月没吱声，只是瞧着两旁过路的人们纷纷避开，没有一个肯出手相救，无奈嗤笑一声这才迈出脚步。
不用她吆喝，地痞流氓一见苏言月靠近，像见鬼一样急忙夹着尾巴开溜。
被救的女子哭着拜谢，“多谢苏大小姐救命之恩。”
“行了！”苏言月阻止她的叩拜，叮嘱道，“往后出门多带个人，小心点就好！”
“是。”女人毕恭毕敬点头离开。
人还没走多远，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你以为这镇上所有女子身边都有护花使者？”
苏言月一听戏虐的讥讽，猛然回头瞪向来人，不吭声。
男子越走越近，刚硬俊秀的脸角，戴上藐视他人的双眸，立在自己不远处，负手相望继续说道，“也不是所有女子都向你一样爱舞刀弄枪，好有能力自保。”
“公子哪位？”苏言月认定对方是在同她说话，便笑脸相迎客客气气的问。
“我的身份不重要。”
苏言月自上到下瞄了他一眼，见他俊秀不凡眉宇间透着隐隐的强势，比她大了一半的体魄如山般立在自己面前，脑海中闪过片片黑影，有些尖针刺心。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有吗？”他也摆着不确定的态度，因为见过也不稀奇。
苏言月边点头边思索，“不过不怎么面善。”
“一会说以前好似见过，一会又说不怎么面善？”
“公子别误会！我家小姐口中所说的面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怎么面善相当于穷凶极恶！白霖扯着讥讽的笑容，手抱着一大布包跨着大步而来，一出现就挤入两人中间，看他们好像还没来得及谈到更深入的问题，先悄悄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这位人尽皆知的顶级色魔不会就此罢休，既然他这次又相中苏家长孙女，又吃了败仗，今日会在街上偶遇也不是不可能！
天高皇帝远，谁知此刻正站在他们面前！
秦殇撇头不理那矮小的毛头孩子，自顾自问，“苏姑娘，你愿意嫁与我为妾？”
“好直接的问题！”苏言月失笑，倒也不含糊的直接回道，“不愿意！”
“可保你一世不愁吃穿！”
“我现在已经不愁吃穿了！多谢公子美意！”
“你现在是靠你爷爷才能不愁吃穿，往日就要靠夫君，为什么不好好把握现在机会？”
“公子说笑了！为什么往日我就不能自己成家立业？为什么非要找个依靠才行？再说......公子未必是这世上唯一能让人依靠的，不是吗？”
苏言月的反唇相讥，秦殇哑然片刻，突然感兴趣起来，“你想自己成家立业？就凭你一个女子？”
“言下之意，公子看不起女子？”苏言月不怒不躁的反问。
秦殇回身背对着她不语，那份孤傲的姿态早已表露他的心态，不是他瞧不起女人，而是不信任女子能胜任男子的重任。
苏言月见他那能让众人折服的姿势振了下心神，脑中黑影又一次闪过，打算不再同他计较，拜辞，“小女先行告退！公子如果真要我当你妾也不是不可！”
秦殇猛然回身皱眉，不解她怎么突然变脸，变了坚信，却见她依然淡然微笑道，“公子挑了吉日来我苏家府上提亲，只要我爷爷答应便可！”
说着这话，苏言月眼中又闪过一丝心痛的伤楚，不巧正好被他捕捉到，秦殇不明白她为何痛心，想问却只问出另一个问题，“你爷爷若是答应了，你就没意见？”
“绝不说半个‘不’字！”那话像是是誓言。
秦殇皱眉又问，“哪怕朕......哪怕站在你面前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无碍。”
“乞丐？”
“无碍。”
“智障？”秦殇越问越恼火。
她却始终一个的答案，“无论是谁，都无碍！”苏言月至始至终摆着客套的笑容回道，“公子既然要我做妾，同那些老头，乞丐，智障又有何区别？”
“你想做大？”他不信她是个贪心的女子！“还是以为能贪到男人的真心以待？”
苏言月缓缓摇首，“小女子无所谓他真心与否，我这辈子就贪一样东西，不过这东西任何人都给不起！”
“哪怕是当今天子也无法赐予你？”
“正是！”苏言月坚定的点头。
他想知道！却被自尊心塞进了嘴里！想知道她心底频频闪过的痛苦到底是什么，想知道她贪图的，连他身为当今天子都给不起的到底是什么！
不受控制的，因莫明的心痛而伸出右手，想触摸她伤痛的眼角。
只是还没碰触到她肌肤，手腕突然一紧。
白霖抓着秦殇的臂腕，神色严厉，不悦道，“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您还没向我家老爷提亲，我家小姐还不是您能碰的人！”
秦殇被他一抓，抓回了神，眼一瞪，强势的收回手，负在身后侧目掩饰自己差点的失态。
“我要娶你，不希望只见着你爷爷点头！”
“若要盼我点头，愚公移山都比这容易！”
秦殇听她一而再，再而三拒绝自己，面子有些挂不住，出声威胁道，“你听着，如今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愿嫁我为妾。”
“不然呢？”苏言月不以为然的问。
秦殇绕过苏言月，随手拿起一旁摆摊寄卖的陶瓷花瓶，在她脚前统统砸碎。
白霖见他那疯狂的动作，连开口阻止都忘了，这一失神，手里白布包裹的两把钢刀被抢了过去。
秦殇指着一地碎片道，“你若不肯点头，这满地碎瓷，我要你一步一个脚印从我眼前踏过去。”
疯子！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他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处境，会比她脚踏尖锐还恐怖的朝廷大门已经朝她开启大门，只要她肯退步，只要她轻轻点一下头，安安分分当他的妃子，那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拒绝呢？”苏言月不明所理，不想听他满口胡言。
“那我会用我手里这把刀，逼你踏在这些碎片上，这辈子都别再想走出刺心之痛！”
一旦她踏入朝廷，他就不允许她有后悔的意思，想抽身就得拿命来换！
只是她父亲以死来换得的解脱，不是她一个女孩能承受的了的责任。
当真，秦殇甩了甩手中剑，作势要往她脖子上抹去！
他是当真的！苏言月立看出他眼底的霸道的气势，他不容自己有片刻喘息的时间。站在这些陶瓷碎片中间，眼前又是一把能置人于死地的刀剑，是不是想要结束这场闹剧，就必须从这些刀凌中踏出去？
苏言月紧盯着对方那双严肃带着威胁的双眸，思索了片刻，突然明眸一亮，缓缓开口，“白霖！”
“有何吩咐？”白霖一声呼应。
“给我拿把扫帚过来！”
苏言月边说边翘起得意的嘴角，果然瞧见秦殇愕然一愣，眼睁睁看着一把扫帚自空中抛落到她手中，眼睁睁看着她挥动着手中扫把，三两下就扫开刺锐陶瓷碎片，踏出牢笼地带，背对着他离去，没几步又停了下来，但没回过身，只侧着半张容颜，烙下淡淡一句，“公子，我不是死人，也不是个没脑子的女人！就算方才围在我面前是窑子里取出的火煤炭，我也会千方百计拿水把它熄灭！”
好一声有魄力的话！
秦殇又惊又喜，又愁又忧，惊她身为一个女子竟然能处事自如到这种程度，又忧她往日的前程，说不定真会同她父亲一样毁在自己手里！
秦殇暗自捏紧的双手，表露他此刻复杂的内心，他已经好久没有尝过如此跌宕起伏的心情的，一时陈杂着不知该说什么。
苏言月不再逗留，白霖捡起被秦殇扔下的钢刀也跟着离去，临走前，付给花瓶商人一点贴补费，避开耳目朝他微微点头行礼再离去，应该没失礼节吧。
两人一走，大街上好似就只留下秦殇一人，还有一旁披着盖过脸面披风的算命老先生。
秦殇往算命先生摊位前狠狠一坐，缓了缓不知为何有些起伏的胸口，开口请卦，“你应该知道她将来的路，于心何忍？”
“皇上可有其他中意的人选？若有，老臣收回她的一切！”
“她父亲！你亲儿！就是因为受不了所以才自尽！若她也有这么一天．．．．．．”
“那她就不配做我苏耀的长孙女！”老头口吻坚定，也不容任何人反驳，“皇上今日的试探也应该知晓，她是皇上心中不二人选！”
秦殇不可否认，只是闪烁的眼底尽是不舍，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闭目静思许久，这才慢慢点头答应，“一旦决定，就不允许她再退却！你也一样！”
“老臣知道！”
“她的未来是你帮她决定的！往日她要是知道真相，她会恨你的！”
“老臣知道！”
“你的确是个忠臣，连圣贤都不如你！”话里带着绝对的讽刺，苏耀不言，只听秦殇后话，“可你确是个失败的爷爷！连朕都无法原谅你！”
盖住脸面的苏耀，瞧不见他的脸色，只察觉他老迈的身子一阵轻晃，声音略显颤抖道，“老臣......知道！”
“朕，欠你们苏家太多了！该怎么还？”
“老臣一世为朝廷奔波，赔上臣亲儿，亲孙的性命一起，三条人命能否换皇上三个承诺？”
“说！”
“第一，皇上下道密旨，往日臣孙儿的婚事、她的夫君，由她自己做主！任何人都不得干涉。”任何人也包括当今天子！
秦殇当下点头，“这不难！”
“第二！接下来三年不得再与臣孙儿见面，臣会培训她成为一代名将，一旦她立下大功，皇上要允她一面免死金牌！”
“这也不难！”
“第三......”苏耀顿了下，像似在思索一样，“哪日老臣不幸殉职，这第三个承诺就留给臣的孙儿，在适当的时机让她自己选择自己的未来。”
秦殇捏拳静思，他不明白，这个顽固的老头到底是不是在保护他的孙女，明明是他把她推入火坑，却又苦心苦思想着怎样为她铺好道路，就连他自己死后都要给他孙女一道护身符！
“也好！就造你这么办，君子一言九鼎！”秦殇顿了下，想了想又道，“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皇上请讲！”
“倘若那个姓白的继续跟着你家孙女，改日我就替他指婚！”
“这......”苏耀犹豫难答。
不待苏耀回答，秦殇直接起身离去。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