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离恨别愁 怒染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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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娘苦恼的轻托下颔,闲散的瞥向窗外的融融春色。

    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屈指算来,她待在苍天宫已一月有余。近日来,耶律昊天转性般的对她极尽温柔疼宠,不再限制她,她可以随意的出入。他知道她贪嘴的小性子,每天的膳食也是花样百翻,极尽奢华。

    他空置华丽大气的寝宫不住,每晚夜宿她的掬云小筑,令她瞠目结舌的是他源源不绝的充沛精力,漫漫长夜,他总是与她极尽缠绵,万般缱绻。东方破白时,她方才能获得喘息的一刻。翌日,她又只得颠倒时序,什么也不顾的好好补眠一番。有时候即便是他什么也不做,他也会紧紧的将她拥揽在怀里静静的睡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怀抱每每给她温暖安定的感觉,那时她也会一夜好眠。每日离去前他都会习惯性的轻吻她。

    想到这里,芸娘痴痴的一笑,但她随即又蹙眉沉思。

    哎!她终究还是要离开这里的,她待在苍天宫的时日子也不短,不知道师姐那边又怎样了,她怎么能因为耶律昊天而忘记师傅交托予她的使命呢!

    “小姐,你在想什么?”香兰甫推门进来就看到沉思出神的芸娘。

    芸娘回眸望去,淡然一笑:“没什么。”

    不知为何,想到即将要离开耶律昊天,她觉得心里闷闷的,还隐隐刺痛,她的心情更是变得好压抑沉重。

    整理房间的香兰抿嘴轻笑:“小姐,定是挂念宫主了吧!”

    最近这些日子,小姐与宫主真可谓是如胶似漆,她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小姐天真烂漫,宫主卓伟出尘,这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闻言,芸娘撅着小嘴:“我哪有!香兰,你取笑我!”

    她才不会承认真的被香兰说中了,这个丫头想法比她还不切实际呢。

    整理妥当的香兰走到她面前,脸上绽着盈盈微笑:“是,小姐说是,那便是了。”

    芸娘随即想到什么的似的随口问道:“香兰,你可知道宫主在哪儿?”

    香兰闻言轻笑:“小姐,宫主的行迹,我区区一个婢女岂敢追问。”

    香兰迷惑的看芸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舒颜窃笑:“小姐,没什么事的话,香兰退下了。”

    芸娘抬眼看她,随意道:“嗯!你下去吧。”

    香兰转身,正在此时,她又听到芸娘的叫唤。

    “小姐,还有什么事?”

    芸娘感慨的看着她,说实话,她对香兰还真的有点不舍,在苍天宫的日子里,她与香兰也培养了颇深的感情。

    “香兰,我知道你待我是出自内心的好,谢谢你!”

    香兰受宠若惊的凝视着芸娘:“哪里,小姐对香兰才是真的好。小姐,你今天是怎么了?”

    芸娘敛去眼底的泪意,摇头:“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一直没有机会向你好好道谢。”

    香兰狐疑的瞥向芸娘,虽是不解,但她还是默然退下了。

    苍天宫壮丽辉煌的雕梁画柱下,芸娘小小的身影迅速敏捷的闪过,她回头最后看了眼苍天宫。

    再见了,耶律昊天!

    脑海里浮现起耶律昊天卓然高华,惊为天人的冷峻脸庞。

    她甩了甩头,想要挥去耶律昊天那张萦绕不去的英俊绝伦容颜。

    芸娘咬了咬牙,心一横,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却不知在回廊的一角,一道绚丽的身影早已伫立已久。

    他华贵妩媚的脸庞上扬起嫣然的一笑,如玉般耀黑发亮的眼眸里却是令人心惊的冰寒。

    芸娘纵马疾驰,身后飞沙尘扬。

    她没有想到这次逃离苍天宫会是如此顺利,正因为耶律昊天对她的眷宠,才得以使她利用这份殊荣堂而皇之的出宫,无人敢拦阻她。

    出了苍天宫,她一路直下,顾不得稍作歇息就驱马狂奔,就怕耶律昊天追来了。

    ★★★★★★

    一个黑色的身影如浓云出岫,自山腰升起,漫天光华在他衣袖间闪耀不定,宛如拢了万点流萤,攀云跨日之间便飘至凤飞面前。

    他抬眼冷冷的直视心惊的凤飞:“你说她逃走了?”

    凤飞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住心中的不安,道:“是的,宫主。”

    耶律昊天目光一凛,唇角冷扬:“好,很好!”

    他的‘好’字才出口,一道劲气自他的袖口喷薄而出。

    那炽烈的骄阳一时间恍惚变得清寒冰冷,仿佛漫天光华都被收了起来,化成一道晶亮的长虹,直贯入凤飞的颅顶百会穴中。

    凤飞一声闷哼,沸腾炸裂的真气在他体内窜流,顿时身子都要裂开。

    一道血光自凤飞眉心腾上,眼前幻象涌上,他抖手驱退万种碎影,缓缓举袖咳血。

    耶律昊天黑衣落落,如与高山融为一体。而他身周的一道光华盘绕隐现不定,伴着衣带翻飞良久,才缓缓落下。

    凤飞知道宫主方才对他已是手下留情,垂首长揖道:“凤飞知错,多谢宫主大德,手下留情。”

    他没有想到芸娘在宫主心中分量不轻,竟引得宫主勃然大怒,亲自动手处罚他。

    他瞟动的眸光冷意乍现:“那你还敢妄自违背我的意念,放走她!”

    凤飞脸色微变,他惶然道:“宫主,凤飞知错了,属下只是认为她始终会阻碍宫主的大计,属下不该妄下乱断!”

    耶律昊天眸光幽冷:“你要记住,她是我的人,毋庸你的质疑!下次再犯,定当严惩!”

    听到宫主嘴中吐出的森冷杀意,教凤飞瞪大双眼:“是,属下不敢!”

    他黑眼眯起,轻缓的说道:“传我口令,出玄天斩,格杀无赦。”

    玄天斩,苍天宫的追杀令,西域有言:玄天斩一出,惊魂命一悬。

    苍天宫的教众就会誓死一生,永不放弃的追杀目标人物,直至完成任务为止。

    凤飞迟疑的问道:“宫主,这…属下领命。”他迟疑的话语在宫主冷凝的眸光下噤声。

    他不解,既然宫主颇为在意她,为何对她下如此狠绝的追杀令?但这一切,却容不得他多嘴过问。

    不谙情爱的他,哪里能懂得耶律昊天的深沉复杂。

    耶律昊天没有回头,森然离去。

    只是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挂着一丝笑意。

    一丝让人胆寒的笑意。

    策马狂奔的芸娘,惊闻身后不绝于耳的响马声。

    她蓦然回眸猛地就见遥远处黄尘腾地而起,漫漫翻滚,隐约见一黑衣人领头驱骑乘风而来。

    剽悍凌厉之气随着金戈铁骑之声卷地而来,直冲而上!

    芸娘心惊的看去,漫漫尘土飞扬里,看不清,数不尽有多少人!

    她心里不受控制的悸动,难道是耶律昊天追来了?

    她瞳孔遽缩,双颊血色急速褪去,双唇骇张,那黑衣落落的飘魅之影不正是耶律昊天吗!

    只闻喧嚣的马蹄声,越响越大,越响越急,似乎踏在她的心上。这无形的压力,比真刀真枪还要可怕。

    原来耶律昊天盛怒下率领苍天宫少昊部弟子纵马疾追,远远的看见芸娘的身影,他追赶得更紧。

    马匹如疾风般卷过,道路越来越崎岖,芸娘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芸娘的面前忽然现出了一片广阔青色,那不是草原,却是云的颜色。

    云因山而青,横在她面前的,是一道巨大的悬崖,悬崖之下,尽是苍苍的云雾,看不到边际,也看不到底。

    芸娘倏然拉紧缰绳,只有与他正面相对了!击入脑海的想法,教芸娘身子一震,唇角微颤。

    她转身下马,却见耶律昊天已赫然伫立在她身后。

    他颜容冷峻,神情阴森,一身黑衣如撒旦的羽翼般肆意张扬,强释出他一身的阴沉与晦暗。

    他身后赫然伫立有百余黑衣人,齐刷刷的森然挡住芸娘的退路,那片黑色彷佛瞬间侵袭了广袤的天地万物,只待他一声令下,就化身为乱世魔兵,肆虐红尘。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他言语森寒。

    芸娘紧抿着颤抖的唇角,强作镇定:“为什么?不错,我是你的禁胬,难道我就要因此而失去自由吗!如果做你的禁胬,就要失去自我的话,我宁愿一死也要逃离你!”

    她见不到他眼底以往的柔光,见不到他唇际因她而有的笑意,她眼眶泛红,鼻头一酸。

    她的决定夺走了他的笑容,同时也拉开了曾经彼此靠近的心……

    他眸光幽愤的凝视着她:“即使一开始,我确实说过要你做我的禁胬,可是到后来,我就再没有这样想过了!而你却一直没有打消过离开我的念头!”

    芸娘自知自己欺骗他在先,现在说什么也是无事于补!不论是哪种理由,她背叛他就是不争的事实!

    他冰冷的眼眸,有如千年寒冰般直冻她的心口:“那么你的顺从是做戏,就连承诺也是做戏?”

    看见他眼底席卷的狂猛风暴,她感受到他深沉内心里的痛楚,他很恨她吧,她欺骗了他!

    “我……”乍见他愤厉眼眸里隐隐浮现的的深沉悲哀,她说不出口,这一切都是为了逃离他而精心编织的谎言。

    芸娘神情骤惊而慌乱的别过头,她无法面对他眼底愤恨的指控。

    “你真的很该死!竟然连谎话都不愿再编了,你怎么不再继续说谎欺骗我呢!骗我啊,说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愤旋过身,他一把掐住她的颈子,狂吼道。

    这个时侯,他宁愿她继续欺骗他,只要她在他身边,一切都无所谓!

    在她的面前,他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苍天宫主,也不是身份显赫尊贵的大辽国王爷,他不冷漠,也不寡情绝性,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

    芸娘紧咬着唇,噙泪不语。

    她没有想到一时的权宜之计,竟换来他真心以对。

    “对不起,我欺骗了你!但我求你,你放过我吧!世间比我更好更美的女子不在少数,多的是美丽女子对你倾心相许,我不值得你真心的对待。”

    仰望着他,芸娘脸色苍白,水晶般清澈发亮的黑瞳盈满乞求。

    “哈…哈…世间等我回眸一望的女子那么多,为何我会栽在你这个小骗子身上!”耶律昊天悲怅的低吼道。

    但他的神情倏然一凝,低沉的哀伤从他眼底淡淡的溢出,他轻嘲的低笑道:“但世间只有一个你,再没有第二个了,没有人能再让我开怀的笑,能让我这般眷恋不舍。失去了你,我的世界只剩下寂静与虚无!你说我该怎么办?”

    曾经有过多少的快乐与甜蜜,反噬他的就有多少的痛苦与折磨,甚至是更多!

    “为什么,你要欺骗我!”怨愤的心教他再朝她细白颈子使劲狠掐,似要夺走她已然微弱的呼吸。

    “我……如果这样,可以平息你的怒气,我愿意。”她缓缓闭上眼眸,如果死亡真的能带她远离这片苦海,让他得到释放,她不后悔。

    “想死?没这么容易!”砰的一声,耶律昊天怒得一手推开她。

    “现在你有两条路走,回到我的身边,或是依然坚持离开我。”他神情悲愤,紧握成拳的十指关节青筋尽现。

    重新获得自由的她,面色苍白如纸,她缓缓回头,凝望着他狂怒容颜。

    他可以一掌令她毙命,他甚至有千百种办法令她受尽折磨,可是他却还肯给她机会,还要她留在他的身边,何时卓然傲伦的他,为了她,竟变得这么委屈不堪!

    他曾经高绝光华,傲视绝伦,甚至勿需言语的吐露,只要他的回眸一瞥,就足以让任何骄傲美丽的女子倾倒在他面前,虔诚的仰视他,倾尽一切,只为他的再次回眸一顾!可是现在,他为了她,竟甘愿这般屈就!

    但她噙着泪缓缓摇头。

    “你真的很傻!连这最后可以挽回的机会也不要!”他轻柔的抚摩着她的染泪红颜,徐缓的低语道。

    到底是谁比较傻?明知道她的心不在自己这儿,他还执意要强留住她的人。

    耶律昊天徐徐向后退,凝望着她噙泪眼瞳,不再激愤怨怒的她,眼底有着既深又重的悲哀:“记住你今日的选择!”

    她放弃了他,而他也从此刻起放弃这世界,是她释放了他体内的灭世恶魔,从此,他的世界只剩下刻骨的冰寒,深入他血脉的痛苦翻涌直至他的心间,紊乱的心绪,全身的真气逆流在他体内冲撞。

    冰冷的剑锋,泛着寒光四射的冷芒。

    嘶的一身,鲜血从他的手腕喷薄而出,芸娘愕然的看着他,为什么他要自残!?

    他唇边噙着冷厉残忍的笑,无视鲜血的喷薄倾洒,仰头傲然的对着苍穹:“我,耶律昊天,今日在此起誓,不会放过这个背弃我的女人!”

    青暝的天空,霎时,腾腾黑云压顶重重袭来,风声鹤唳,狂风忽作。

    “决不!黄泉碧落,我也不会放过你!”他倏然回头深深的凝视着她,积酝的刻骨仇恨让他的脸庞阴鸷诡谲。

    那汩汩喷洒出的淋漓鲜血,以诡异的姿态蜿蜒溢出,澌澌溶尽于他脚下的黑色土壤,殷红与沉黑的交融,诡异的凄美,决绝的冷然,深入骨髓的痛苦。

    他深沉的眼底有着怒极反寒的森然笑意:“这江湖注定因你而掀起腥风血雨,我要你今后的日子沉沦在无尽的痛苦中,你在乎的一切,我都要毁灭殆尽!我要你身边的人受尽苦难与折磨,而你却无能无力!看着他们一一死在你的面前。”

    他幽黑的冷眸寒光凝聚:“放心,你会是最后一个,我要你在死亡前,尽情的享受我为你缔造的血色江湖!”

    冷漠绝然的他,生在帝王之家,显赫尊崇,天下之大,旷丽巍峨,从未有何物能令他牵挂于心,平生惟一令他倾心以待的人却辜负了他!她给予的深沉痛苦,他会向她一一讨回!

    如果曾经逐鹿中原是聊以度日,用以消耗过盛的精力,那么此刻,一怒为红颜,他势要血染中原武林!

    刹那间,芸娘黑眸蓦瞠,神情骇然的瞠视着他。

    也许,这江湖注定要被颠覆,只是,不为权势的倾轧,不为名利的鼓惑,而是情与欲的翻腾肆涌,注定了中原武林的颠覆,倾君一怒为红颜,正如他们的命运,宛如美丽撼动人心的传奇,注定了这样出乎意料的相遇,这般交缠纠葛不清,而他们的结束也是这般的始料不及,但这一切都真的结束了吗?

    芸娘不知道,耶律昊天也不知道!

    她,本是担负了拯救武林浩劫的重任,踏足江湖,却触发了中原武林的重重危机。

    他,纵使拥有高绝尘世的武功,洞悉众生的智慧,却也只是飘然于尘世的过客,为了她,他投身俗世红尘,自浩瀚高远的天际来到缤纷混乱的俗世,只为烙印下她刻在心间的爱痕!

    天狼星动,大劫即发,但纷扰俗世红尘,滚滚天下,谁是谁的凶煞星,谁又是谁的救世主?

    堪不破,道不尽,这世间情事纷扰,天下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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