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哥,何事笑得这般开怀?”芸娘笑脸盈盈问道,她眼神澄净但眼里有藏不住的疲倦。
“是云兄弟下来啦,怎的今日起的这么晚,莫不是昨日真的做噩梦了!”薛仲言语间不乏挪椰之意。
芸娘狐疑,见春儿也是浅浅一笑,紫鸢向来沉静的玉颜绽露恬静的笑靥。
紫鸢使眼色的冲她眨眼:“你不是昨晚作了噩梦吗?好像是梦见一位貌比无盐的少女向你示爱呢!”
春儿在旁附和:“对啊,小弟,你怎么做了那种梦,莫不是小弟思春咯!”
这下子,芸娘恍然大悟,她气恼道:“哪有啊,你们作兄弟的就是这样不仗义,把小弟我的私密之事拿出来,在光天化日下大谈!”
原来昨晚芸娘客房的动静也惊动了薛仲,他今早问起,紫鸢就随意的说到是芸娘做了噩梦,从床上吓得摔了下来。
芸娘会意过来就作气愤状,虽然她也同样不解师姐为何不坦言告诉薛大哥昨晚的怪事。
芸娘双颊气的鼓鼓的,黑瞳闪亮,隔会又做哀怨状。
“哼,你们等着瞧!兄弟我是一次失足,说不定我哪次就会遇到一个绝色佳人!”
芸娘转而摇头大笑,自得意满的翘首思索:“不过,我要到哪去寻觅佳人的芳踪呢?
随即她又困恼的皱眉,小嘴抿得老高。
“哈——哈——”薛仲看见芸娘丰富多变的表情,也禁不住大笑起来。
紫鸢和颜悦色:“好弟弟,你就莫耍宝了,想把你薛大哥给笑死啊!”
春儿也不依道:“对啊,那我们岂不成为帮凶了,薛大哥呀,就成史上第一人!”
春儿说完,水眸别有深意的看了看薛仲。
薛仲倒是这会儿止住了笑,有些不解了:“喔?怎样的第一人?”
春儿调皮的转动眼珠:“嘿,是史上第一个因笑成狂的人!”
薛仲顿悟,随即释然的一笑:“哎,看来愚兄是要甘拜下风了,渊兄弟两个弟弟个个不简单啊!不简单!”最后一句不简单,看似说来极轻,但其眼中之意却也有几分真实。
紫鸢看了看外面,转而说:“薛兄,今日是要出门办事吧!不如一道出门!”
薛仲点了点头:“好啊,走吧!”
这会儿芸娘又有话说:“出门?大哥,今天我们要到哪里去?”
紫鸢无奈的一摇头:“你不是说,很想到扬州城里好好的逛一番吗?今天就随君所愿!”
芸娘顿时一喜,拍手称赞。
湖边风景如画,阳光和煦,轻风扶细柳,幽映波光粼,清辉照余衣。
诗情画意里,一华美精致的画舫轻游于粼粼湖水中央,绿树浓荫斜影长,画舫倒影入深潭,水精帘动微风起,薄纱轻帘中但见一女子端坐于船上。
畅游湖畔的芸娘看见精美的画舫,拉住紫鸢:“大哥,看那边,好漂亮的船啊!那上面肯定是一位卿卿佳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行了,瞧你高兴的!呵!”紫鸢眼底带笑。
春儿也是抿嘴窃笑,看得出来芸娘这个一刻也闲不下来的小妮子,看见什么新奇的东西都会大叫,十足耍宝。
隐约间紫鸢见那女子花钗芙蓉髻,双鬓如浮云,容貌艳丽出色。
“六郎,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我还道你把我忘却了。”酥软娇媚的声音轻绕在湖边。
那妍人儿轻嗔,娇媚迷人的丹凤眼里回眸顾盼间,流光溢彩。
一男子清亮醇厚的声音响起:“哪里会!毕竟要找到象吟心你这样才貌兼具,温柔体贴的解语花可不是一件易事!此生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我也算是无憾了。”
芸娘猜测:“他们肯定是对小情人,在这么美的环境下幽会。”
紫鸢颇有深意的轻摇头,她可看到了那位女子芸娘所谓的“情郎”。
那女子掩嘴浅笑:“六郎,就会胡诌!怕是六郎红颜知己遍步扬州城。”
再细眼看去,那男子眉清目秀,双眼炯亮有神,风采清逸俊秀,但可惜的却是他竟然身披袈裟,头顶尤有香疤。
他竟是一个和尚,不知是这扬州风俗特异,还是世风日下,这么一个和尚竟然与貌美女子泛舟游湖,且举止亲昵。
此时,那女子神情隐约间又现愁绪:“此刻泛舟游湖固然快乐,但将来又不知是作何场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那和尚温颜道:“吟心,为何自找麻烦。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女子听闻展颜一笑:“罢了,现在想这些作什么呢!”她眼波流转间,风情无限。
和尚突然道:“别动!”
女子还想再说什么,嘴角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
和尚略急的取出笔,在摊开的白纸上认真的描绘着,神色严肃却又庄重,不复刚才的随意。
“好了!”好一会儿,他舒了口气,缓缓放下手中的笔,嘴角绽放春风般温柔的笑容。
女子接过他手中的画,静静的看着,眼眸里有可疑的泪光在闪烁,她自负美貌,有不少人为博她一笑,一掷千金也是在所不惜,却从没人象他这样细心对她。
原来,和尚用手中的画笔将她最美的一面给永远的留了下来,那画纸上跃然而上巧笑嫣然,回眸生姿的人儿不就是她,那惟妙惟肖的美人图尤胜真人而不过。
“不会被我感动得想以身相许吧!”和尚打趣道。
“讨厌!”女子娇笑,那偶然流露的娇羞神态别是动人楚楚。
和尚微微一笑,他牵起女子的手执笔,在画上的空白处提笔。
“一寸横波惹春留,何止最宜秋。美人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红日三竿帘幕卷,画影楼里双飞燕。”和尚轻轻的吟道,
女子因他的贴近的娇颜红云浮上,唇边漾出芬芳的春花。
“啧啧….真是天生的一对才子佳人,只可惜这注定不容于世俗。”芸娘叹息道。
紫鸢也是感慨良多:“这应该就是那臭名远播扬州的六殊和尚,而那女子应是明月轩的吟心姑娘,原来传闻果真不可信!”
春儿问道:“这是何解呢?”
这回芸娘抢着答道:“你看呀,和尚本是多情郎,青楼女子自是痴情女。”
闻言,紫鸢点头:“没错,朱弦休为佳人绝,孤愤酸情欲与谁?那和尚也是多情之人,想来应该是佛祖与女子在他心中不分伯仲,他将身心皆平分为这二者,有向佛之心,却又不舍红尘情缘,哎!”
正说完,春儿似懂非懂,而那不远处移过来的画舫之上的和尚却突然回头看过来,他定定的看着紫鸢一行人,蓦地他清明的眼中流露出惊艳的神色。
和尚放开怀中之人,他隔岸喊道:“几位公子,可有兴趣上船一游?”
紫鸢有些诧异:“多谢大师美意,我等…..”
未待紫鸢回答,芸娘拉着紫鸢的胳膊大声向船边喊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她轻盈的足尖一点,以一招漂亮的水上轻功移到画舫上,她上船后冲吟心一笑:“打扰了,吟心姑娘。”
后者则是些许暗恼与尴尬,轻触细眉。
对岸的紫鸢见状,摇摇头,又一笑就跟着,微风凌动间就来到了船上。
紧接着的是春儿了,六殊和尚对她们施礼:“来者是客,贫僧法号六殊,这位是吟心姑娘。”
芸娘调皮的一笑:“久仰大名了,二位!”
紫鸢轻斥的瞥了眼芸娘,芸娘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她只是开玩笑嘛!
看那六殊和尚倒是神色自然,那位吟心姑娘就羞得玉容绯红。
正待几人要好好聊时,春儿皱眉,她闻到一股很浓的脂粉味从远处传来。芸娘也探头向船仓。
一个中年老妇浓妆艳抹,她喜孜孜的扭着那肥臀走向吟心:“吟心,你怎么还在这磨蹭啊!哈哈!妈妈我告诉你府尹张大人亲自点名要你作陪呢!”
闻言,这回轮到吟心皱眉:“妈妈,我不是说过,我今日哪也不去!”
那老鸨一听急了:“我的小心肝,你怎么在关键时刻耍小姐脾气啊,你看,前面那艘就是张大人的船了,这回可都是大人物啊!小祖宗!”
吟心抬头看了下身边的六殊,满面难色。
“我的小心肝,你倒是说话啊!你要是不去的话,那我们娘俩可就惨了,我平生还没见过这么大阵势呢!这次的客人可是大有来头!”老鸨急的满面大汗,拼命的拿手帕擦拭额头。
“吟心,莫为我勉强。”六殊和颜温声道。
吟心抿唇不语,她只是颇含深意的看了眼六殊。
“妈妈,我随你去。”她言毕,好似幽幽的叹了口气。
而此时那艘奢华宏伟的龙船已经来到画舫的对面,紫鸢细细看去,船上珠绕翠铺,宝光射眼,那船是用檀香木雕就,上面刻满了山川社稷,虫鱼鸟兽。龙船上轻纱曼遮,浓渥的香气沁出,真是中人欲醉。华丽富贵之极不觉令人瞠目。身后的士兵静静伫立,足有百来多人,整整齐齐地将整龙船围住,一男子锦衣华服被众星拱月般的环绕。
在紫鸢打量的同时,男子似乎察觉到窥视的目光,他回头看去,一道冷冽的光芒袭向紫鸢,她怔忪了一下,是他,是花灯会上的那个男人。
男子突然笑了笑,他一笑,原来高华冷漠的脸庞就变得说不出的慵懒。
他对身边的人低声说了什么,那旁边的人恭敬的弯腰聆听,只见那随侍之人双瞳大睁的看着这边,看到这里,紫鸢不觉皱眉,她感觉那华服男子说的话可能与她有关。
“小祖宗,看到没!就是对面的那艘龙船,府尹大人,提督大人都随侍在侧呢!这可不是寻常的显贵,哈!你要是能讨得这位爷的欢心,那金山银山还不是任你取,妈妈我还指望着能沾沾你的贵气呢!”老鸨乐不可支道。
吟心敛眉低首,正要过去,这时衣着光鲜的小厮急急跑来:“杨妈妈,我家大人交代一道请这几位公子过船。”
倒是老鸨愣住了,随即回过神来:“没问题,没问题!”她还摇晃着那脂粉味浓郁的手帕,笑得花枝乱颤。
芸娘摇着紫鸢的胳膊:“哇!大哥,这么奢华富丽的龙船我还去过呢!听见没,主人邀请我们去呢!”
紫鸢静默不语,她总觉得这一去,怕是要与他牵扯出丝丝纠葛。
旁边的六殊仍是一派自若:“既是有缘,不妨坦然自若吧!”
他这番话好似在自言自语,却又点到紫鸢心里所想,紫鸢微惊,她抬眼看向六殊。
后者清亮有神的黑瞳里和煦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