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项羽与虞姬怕是最经典的美人与英雄的组合了,一个是“气拔山兮力盖世”的西楚霸王,一个是如此多娇的美人。他们在乱世中相遇,在乱世中相爱,在乱世中相守,在乱世中享受彼此带给对方的最后一点温暖。
乱世中有什么是值得依靠的呢?连生命也显得那样的脆弱,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可她甘愿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只因她心中被爱填的满满的,再也想不到其它。她抛弃做女儿家的娇弱,在军营中,她的待遇其实并不比士兵好多少,可她一点也不难受,她要做足以与他相配的女人,而她的男人,也曾胸怀壮志地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到高高的城墙上,让她看见那万里江山,那震天的呼喊。她清楚地记得,他的眼睛是闪闪发亮的,仿佛黑夜里的星星,他带着微笑说道:“虞姬,你看这锦绣山河,除了你,还有谁配与我共享它?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把这江山送到你面前。”
她将头紧紧靠在他胸前,他不明白,她不要这万里江山,她不要这天下,她只想在她身边,做他的虞姬,当他愁绪满怀时,她会跳一曲为他舒怀;当他劳累疲倦时,她会把他当作孩子一般,轻声哄他入眠,她愿为他做任何事,却不愿与人分享他。
战事越来越激烈了,她知道她正在节节获胜,快要逼近秦王的宫殿了,她看着他脸上越来越明显的笑颜,反倒生出了一种恐惧,她怕她如同那些深宫的妃子一样,红颜未老恩先断,只能在那小小的宫殿里渡过她的余生,连他的面几乎也见不到了,她不要过那样的日子。可是这样的话,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向她说出,在他眼里,她是乖巧的,善解人意的,从不会拒绝他,也没有让他为难过,从来便只是她在默默听他的诉说,她从未对自己提过任何的要求。她又何尝不知道,他最大的心愿便是逐鹿中原,一统天下,她又怎能为了自己一点小小的私心而阻止他前进的脚步呢?
她决定将这些话烂在肚子里,但心情郁结,身体便愈发地差了起来,他似乎也感觉到了,问她身体怎么样,她只是说水土不服,他也并没有疑心,只是吩咐她好好地养身体。
她在病中听说汉王刘邦似有与他争雄之意,她见过刘邦,但印象并不深刻,她先是有些担心,但随即便想,这世上有谁比得过他呢?那刘邦定是不能成气候的。果然,刘邦向项羽称臣,被发配到汉中去了。那个时候,她心中是骄傲的,她爱的这个男人,果然是人中之龙呢,谁也没有他那样雄睨天下的气势。
然而谁也没料到,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刘邦,最后竟把当年的西楚霸王逼到无路可走的境地。当她听见那四面楚歌的时候,她便明白:他输了。
她看着他喝下一坛又一坛的酒,她没有劝她,她明白他的苦。他看着他的侧脸,因为多日未好好打理,不仅长满了胡须,眼睛里还布满了血丝,但这丝毫没有损害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她便这样看着他,期望能一直这样看下去。
忽然,他转过脸来,看着她,眼睛里写满了哀伤与不舍,他开口了,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声音有些沙哑:“虞姬,你怎么办呢?”
她也看着他,一直看到他心里,原来他还是在乎她的,到这一刻,他还想着怎么安置她。她笑了,盈盈起身,说道:“让臣妾再为大王跳一支舞吧。”
她跳得是她最擅长的剑舞,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跳的物,那时在那多人中,她一眼就看到了她,谁知这一眼就是一生呢?她甘心把自己的一切托付于他,无怨无悔,所幸他并未辜负她,多年来,她一直是他最亲近的人。
她跳着,深深地看着他,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这样看他了吧,过了今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最后一个动作了,她突然将剑横在颈前,露出一个笑容,将它推了出去,他看着他大惊失色,看着他惊慌失措,看着他将她抱在胸前,看着他泪流满面,看着他仰天长啸……她多想再看一点啊,可是已经不允许了呢,她将他的模样深深地刻在脑海中,下世还要找到他。
她感谢他给了她这么多年默默爱他的时光,因为这样,她才觉得活的有意义。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现在虞姬放心了,因为虞姬比大王先死了,这样便不用担心有一天虞姬会失去大王……”
后记:
一直想像着,在乱世里颠沛流离的爱情是怎么样的,在那个朝不保夕,随时会丧失生命的岁月里,有多少人会把自己的真心交与另一个人。而一旦付出了真心,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之所以写这些女子,是因为觉得相比较男子而言,在那个社会,女子的行动更加举步维艰,因而才能更打动人。
她们都是勇敢的女子,为自己的爱情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或是赔上了性命,或是赔上了一生,但她们并不惧怕这些,最怕的是所托非人。
她们之中,虞姬怕是最幸运的,她爱的人是个真英雄,在接受她真心的同时,也付出了他的真心,在乱世中,把她紧紧地保护在他怀里。我一直觉得最动人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他说:“我要保护你一世,让你不再担惊受怕,不再颠沛流离,免你惊,免你苦,免你无枝可依。”这比热恋中说出的“我爱你”要好听无数倍。因为他用自己的一生许下了诺言,并遵守了诺言,前提是他向来是个守诺的人。
但即使虞姬如此幸运,她却仍然担心,因为在这乱世里,她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好运气什么时候会消失,因而她愿意与他同死,只因这样才不会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