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敏感心间多了几分不祥。忆起适才舅舅的语气、神情,莫不是。。。。。。我素知舅舅的脾气,他可不要降罪于无瑕才好啊!
“姑娘姑娘,大事不好了!”我正百感交集间,雪雁快步跑入,小脸苍白。
“可是无瑕出了什么事端?”我也不及她开口,便是将身迎了上去,急急问过。
“二爷。。。二爷他被老爷请了家法出来。。。”雪雁说的很急。
我倏然大惊,既而,是由衷的疼惜、悔恨、与愤怒。老师呀老师,你为何也不曾问问我无瑕素日里的为人呢!罢了罢了,眼下我也顾不得那么多,急急抽身往门外跑去。
“淼儿你往哪里去!”我才行至门口,老师恰在这时候赶来,直直将我拦住。
“我往哪里去与你何干!”想起无瑕是因为他才遭此一劫,心里便只有对他的怨恨,我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老师起先一愣,转瞬,便是一种黯然,直直从眉心散落,滑到心间。
在我的记忆里,还从没有见老师如此这般过。他总是那么睿智与理性,慌乱都不曾有过几回,何况黯然?想必这一次,我的话定是伤了他的一颗心。其实细想想,他还不也是为了我好?但只要一记起他“算计”无瑕时的武断与决然,万般繁丝杂续便都皆数散了,唯剩怨怪。
见他只是怔在那里,并未曾有着阻拦于我的意思,我便一狠心,咬咬牙,不做理会他,径直从他身边侧肩而过,往无瑕的怡红院里去。
既然雪雁说舅舅对无瑕请了家法出来,此时便也只剩了两种结果。要么无瑕自己的人向里面报了信,无瑕已经获救;要么便是已经打完,将无瑕送回了住处。总之不论是哪一种可能,无瑕此时,定都是在他那怡红院的,我往怡红院处寻觅,准没有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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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来到怡红院门口,刚见宝姐姐出来。呵,她到底还是早我一步!
我此刻心心念念里都是无瑕的伤势、状况,也没有诸多心思花在宝钗身上,少不得侧过眸子,权当未曾看见,从她身边坦然走过,径自步入。
直进到内室里,却见无瑕侧躺于软榻之上,面色土黄、枯槁,腰身处薄薄披盖一层锦被,已然昏睡过去。
我见此番情景,眼泪便不由自己漫溯,嘤嘤悲鸣。
谁知,我这一哭,却将无瑕唤醒。他睁开一双朦朦胧胧的清眸,一见是我,起先犹恐是梦,并不敢认。
我一边拭泪,一边为他轻轻拈好被角。无瑕这才如梦初醒般审视着我,良久后,终于分清了梦境与现实。谁知,他却真真急了,连声对着我怨怪:“好妹妹,又是哪个多事的在你面前搬弄的是非?虽说太阳落了,可那地上的余热并未散去,你走了来,倘使受了暑,又如何是好!”
我见他自己疼得咬牙切齿,却还心心念念着我,一如我心心念念着他一般,眼泪较之往日,便又多了几酬,只管哭泣,吐露不得一字。
无瑕挣着起身,一把握住我的手,勉强自那面上打开一丝苍白的笑,在我耳畔轻声徐徐:“我虽然挨了打,但并不怎么疼痛。。。哎,我这个样子,都是装出来哄他们的,好叫外头散布出去传给老爷听。其实是假的,你可别信。”
我耳里皆数收罗了无瑕这话,心中虽有着千言万语,只是不能说出。想无瑕这般下场,一则是将那金钏小丫头错认成了我,以至于招来横祸;二则,他也着实不该跟着薛蟠那厮厮混,这一点,倒也真真是无瑕的错。我本该怨怪的,可见他眼下这副模样,又怎好再加以怨怪?许久后,才抽抽泣泣的哽咽微声一句:“你从此后,可都改了吧!”
无瑕面上一颤,旋即,郑重其事承诺:“你放心。若是妹妹不喜欢的人、事,我贾无瑕自此后,碰都不会碰得一下;但若涉及到妹妹权宜,纵是为妹妹死了,也是情愿!”
一听这个“死”字,我便又是一番百感交集。无瑕你又可知,你若死了,我却奈何?
正在这时,忽有小丫头传报,说二奶奶来了。
我便会了意,知道是二嫂嫂。也顾不得与无瑕再加以寒暄,只是匆匆起身,轻轻道出:“我打后院里回去,往后再来。”
语尽,刚要抽身离开,却被无瑕一把拉住袖角:“妹妹怎么连她都要躲?莫不是她怎得招惹得了妹妹?”
我连连摇头,指着自己一双肿似桃核的眼睛,依是小声:“二嫂嫂生性爽朗、率真,你看我这双眼睛,被她见着,岂不又要拿来取笑?”
无瑕方才会晤,朝我摇头几番,似是责怪我的多心。尔后,匆忙放开了我。
我也顾不得言语,生怕二嫂嫂于这时候兀然进来,便三步并两步的绕过了床头,出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