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没事人般请了安，拉我坐下。我心中却在打鼓，总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凤眸微抬，可不？老太太身前站了一个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这是张道长，来给你说亲的！”王夫人伴在老太太身侧，冲着无瑕慈爱一笑，目指那道士。
我听得这辨不清是真，还是凑趣的言辞，心下满是委屈与不悦，刚要起身辞别，无瑕却悄悄将我拉住。想来，他是怕我性子由不得自己控制，伤了府内众人颜面，也扫了自己声望。
“别竟扯些有得说，没得道的！”老太太嗔痴了王夫人一句，侧目，对那道士：“上回有个和尚说，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大一些再定吧！”
“老太太不提和尚，我倒真真忘了！”王夫人一拍手，又是一个不经意的笑：“记得宝姑娘幼时，也是个和尚赠了她把金锁，说日后有玉者，可配夫妇。”
“行了行了，说正经的！”二嫂嫂紧紧挨了王夫人话尾，不加喘息的开腔：“老太太说今儿要带你们这些孩子去看戏，快收拾下行头，把宝姑娘叫上，一并走吧！”
说实话，打我来金陵这两三年里，却实竟日闲闷。可闲闷归闲闷，对戏曲方面，却素来不感兴趣。只是前几日里，无意间听得那些好词好句，心下观念转回了几分。戏曲里，并非没有好文章。
只是眼下，经了那道士说亲一幕，又经那“有玉者可配为夫妇”一犟，少不得愁思徐徐剥离脑海，心性难平。
既然相互不悦眼，又何必苦苦强迫相见？想于此，我缓缓起身，向外祖母道：“颦儿今日身子不大受用，着实怕扫各太太、小姐的好性质，便不去了，承望外祖母见谅。”语尽，低眉顺目在原地。
“林丫头怎么了？”外祖母站起身，行至了我进前，一脸慈爱：“既然不舒服，便不该乱跑的，回去好生歇息、修养才是啊！”
“多谢祖母记挂。”我点点头，语声温婉、柔顺。尔后，转身离了众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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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的体面，自是平常人家比也比不完、说也说不尽的。
外祖母、二嫂嫂及众姊妹们皆数由丫头随着出来，便要上轿。
二嫂嫂素来黏在老太太身边，上轿之时，免不得她来搀扶。我虽说好不去，到底应该送送，便也一并来了。
上轿之时，可巧，有个十二、三岁的小童，不知怎的，被围观看热闹的人流糊里糊涂挤了进来，一头撞在二嫂嫂怀里。
二嫂嫂见状，惊了一跳，旋即，一扬手，照着脸上一下，将那小孩子打出一个跟头。既而，接口骂道：“谁家的野崽子，场合礼数不识，看你朝哪里跑！”
那小童也顾不得道歉、反驳，爬起来还要往外跑。
正值宝姐姐过来，婆子、丫头们经这一混乱，慌神的慌神，嬉笑的嬉笑，将这府门前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这是怎的？”我颦颦蹙眉，低低问了外祖母身边的鸳鸯一句。
“姑娘别多心，想是那小孩子没躲出去，这会子混乱钻呢！拿了他便是。”鸳鸯回得倒也干脆。
我摇摇头，心间慈爱涌上。莲步上前，截住那孩子，搂在怀里，退到了一侧去。
众人皆是一愣，不解、嗤笑、轻蔑等等，诸多费解表情写了一脸。
我也懒得理会他们，吩咐雪雁，叫她告知管家起轿。
“姑娘，您这是唱得哪一出？”望着远去的一干人等，紫鹃忍不住，问过我一句。
“也没什么。”我淡淡回复：“小门小户的孩子，哪里见过这个势派呢！偶尔见了，倘使唬着了他，爹娘知晓，岂不心疼！”边说着，边将怀抱松开，叫那小童离去。
“仙子，您真是心善之人。”小童却也不离开，对着我，有模有样做下一揖。尔后，猛地于我手中塞过一物，适才跑开。
他的动作极快，极敏捷。使得我尚且没能反应过来，便握了那一物在手了。
抬至眼前探看，是个做工甚为精巧的八卦物件。其上沿着边缘刻了一行小字：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里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好凄凉的句子，却也只是凄凉，我一时里解不过这话的意来。
“姑娘，想是那孩子答谢你，都唤了你仙女呢！”紫鹃嘻嘻一笑，扶过我，伴了回去。
我心心念念王夫人适才话里寓意，对这八卦之上辞赋，却也并未多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