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满了数杯,不等他劝,云儿端过便俐落饮下。
众人看在眼里,禁不住连连相视而笑,赞她豪爽。
宝姐姐见云儿饮了,也走至无瑕身侧,浅笑盈盈,接过无瑕递来酒杯,小口抿下几许。
无瑕侧目看我,怕我因他未先劝我而着恼。便赶忙端过一杯,走至我近前,刚要开言,我却急急接过在手,趁他不备,放于他唇畔。无瑕不及多想,下意识一仰脖,便饮了进去。
这一幕,逗乐了外祖母。老人家一脸慈爱,连连点头笑说我们真真“两小无猜”。众人也都附和着,哄老人家高兴。
酒这等男儿的浊物,岂有叫我来饮之意?适才我的一举一动,已表明了心思。尔后,也便再没人来劝我饮酒。
过了一会子,饭已用的差不多了。午时正浓,屋子里闷得紧。我便起身唤了雪雁,往园子里走走转转,惜福养身。
本想叫了无瑕一并去的,见他正与湘云谈笑凑趣,不忍心打断他的性质,也便协同雪雁径自走了。
“二十一日是薛妹妹的生日,你倒说说怎么过?”
“你多少大生意都料理过了,这会子怎的却没了主意!”
假山石后,传来阵阵人语。我定下身子,识得是二嫂嫂与琏二爷的声音。按着礼数,我也该唤他一声二哥哥的。但总觉得,无人能比得无瑕,固只叫他琏二爷便罢了。
他们讨论,我本不该听,可闻得他们提到了宝姐姐,便少不得愣怔了一会子。
这一愣怔间,忽听得琏二爷说:“凡事也有个比样,前些日子里林姑娘从姑苏来时是何等的风光?满院子的人哪个不讲究为林妹妹接风的排场?按着那个比就是了。”
我定定,既是提到我于里面,也少不得继续听下去。
“我寻思着,当比林妹妹多些。”二嫂嫂话锋一转,带着些许冷然,“毕竟薛妹妹家境比林妹妹好得紧,可不能亏了她呢!”
阳光柔柔筛下,洒于我身上,却是彻骨的凉。
雪雁不安的抬头怯怯看我,亦是不敢支声。
我没有言语一字,垂眉,暗自滴泪,往回折去。
此时受了凉薄已是不奇,可百感交集之间,登时,我心下却只有一人身影闪过。
那不是自小呵护我、宠溺我的老师雨村,亦不是珍爱我、视五如唯一的爹爹如海;而是,无瑕。
不知何时,我的心里便装了一个他,满满的,似是再也离不开了。
行回室内,本是想叫无瑕离席,与我说说话;不能赤裸裸诉出心中委屈,哪怕只在他怀里哭一哭也是好的。
谁知,他却正与宝姑娘、湘云审视一个戏子。
宝姑娘没有注意到我,径自不住好笑,轻声:“你们瞧,这孩子扮起来还真像一个人!”
无瑕也只是笑笑,并不言语。侧目,水一样潋滟的眸光已然落在了我的身上。刚要起身,却听得云儿快语憨笑:“倒像林姐姐的模样!”
无瑕赶忙使了一个眼色于湘云,众人却都真真听到了这话,皆数指点说不错。
我见状,越发难过开来。心伤急剧蔓延,浓浓酸酸。不及多言,以帕掩面,转身向远处跑去。
呵,说什么老太太的外孙女。神仙面貌也好,空灵风骨也罢;终到底,还都不是寄人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