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探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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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里,虽仍尚属寒冬,又飘了雪花。可有道是“下雪未寒化雪寒”,却是冷得不紧。

    我闲倚绣榻,想着梨香院里的宝姑娘前些日子小恙,如今正在养病,便欲去望她一望。

    刚来这大观园没几日,有些事务,尚不甚熟悉。姊妹间,却也该多加走动走动,遇事时,方也有个交好的出来照应。这个道理,早在我幼时,老师便是嘱咐过。当时虽也铭记,可到底觉得不甚受用。如今出门在外,却是真真派上了用场。

    唤过雪雁取得风衣,便一路往薛宝钗那里行去。

    若按远近,本该从上房后角门那里去的。我却是到了穿堂,便往东向北,绕厅后而去。

    要问何故,我是恐遇到了谁,再为别事惊扰。

    外祖母宠爱我,荣国府上上下下的人,面上都拿我当个宝看。若遇见了,便少不得寒暄几句。或打断、或延时,都为不妥,宁可绕远路罢了。

    “什么丸药这么香的好闻?好姐姐,给我一丸尝尝!”

    “又胡闹了不是,药也是能乱吃的?”

    才行至梨香院门口,便听得里边儿一男一女两人的对话声。辨那语调,好不亲热!

    男子应当是无瑕,他的声音我识得;女子,顾名思义,便定是宝钗。

    既是你们亲热,要我这陪衬前来做甚?心下想着,一股委屈合着悲伤弥漫至眼帘,泪光点点之下,不由娇喘微微。

    雪雁不安的看向我,似是问询。

    这小丫头与我年纪相仿,却要无微不至的处处悉心照料我、窥我心事,也真是难为了她。

    我也无心再徒徒留此,转身便走。

    “林姑娘来了!”

    还未待我脚步迈开,却听得这一声传报。呵,真是嘲讽的很!罢了,既被人家知晓,便也只有厚着脸面进去。

    我接过雪雁递来的绣帕,匆忙自一张天成美面上点了几点,盈盈迈步,落落大方走入。

    虽然姑苏不比南京,是个小小的弹丸之地,可我也不能让人家小瞧了我这“小地方”来的混吃混住的闲人不是?自是要表现得体面一番,才能得免被人笑话,落个趣柄。

    待我摇摇进去,正正看见无瑕与宝姑娘坐在一起,似在凑谈。一股酸意便至心里流到了嗓子眼上。

    “哎呦,我来得不巧了!”我笑笑,有意拿腔拿调一句。

    无瑕和宝姑娘见了,连忙起身让座,与我客套一番。

    “颦儿这话是怎么说的?”宝姑娘笑着问我,不知是真不解还是假不解。一张银盆美面灿若明霞,莹润如酥。

    我亦是笑笑,眼波一扫无瑕,轻飘飘回应:“早知他来,我便不来了。”

    宝姑娘歪了下头,略略蹙眉:“我更不解这意了。”

    方才我那话一出口,才觉十足醋味。此刻,见宝姑娘是真真糊涂,便莞尔一下,为自己解嘲:“要来时,一群都来;要不来时,一个却不来。又不是赶庙会,散场了,人便零落了?今儿他来了,明儿我来了,时间便得以错开,不是天天都有人来了么!也不至于太热闹或太冷清。姐姐——”言此,却是一阵道不明的霸道涌上,似是谁抢了我的东西一般,斜看向宝姑娘,“你当真不明白?”语尽,歪着头微笑。

    宝姑娘、无瑕都尴尬在当地;雪雁自我身侧亭亭立着,也是不言语;我又只是笑,不吐一字。

    眼下这氛围,自是登时便沉静了下来。隐隐的,静得叫人窘息。

    “下雪了吗?”突兀,无瑕扭头问了婆子们一句,将这经久沉静打破。

    其中一个婆子嘴灵得很,忙接了他的口回道:“二爷,这雪珠儿下了半日了。”

    无瑕点头算是知晓,因又问道:“取了我的斗篷来了不曾?”

    我听得这话,柔心凉了半截。知他定是要走,却非得牢牢僵住他的军不可,便也不看他,波光投向宝姐姐,轻薄着道:“是不是我来了,他就该去了?”

    “不曾!”应是晓得了我的不悦,还未及宝姐姐开言,无瑕便一个急转身,奔过我近前,笑着诉道:“我多早晚说要去了?不过是拿来预备着。”

    说话间,薛姨妈已摆了几样细巧茶果出来,留我们在此玩玩耍耍。

    无瑕见有小丫头收了酒去,便半开玩笑的要吃吃尝尝。

    薛姨妈却是不让,说恐老太太担心下来,岂不又要怪罪?

    宝姑娘也回过了神来,在一旁笑盈盈的帮腔,说是冬日里冷的紧,且暖了再吃吧!

    我拉了雪雁坐下,磕着瓜子抿着嘴笑,纹丝也不言语,心却明白得很。这宝姑娘,定也是个察言观色的主儿!用白话来讲,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虽这言辞不甚好听,也登不得大雅之堂。可用在这里,似是也没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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