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昨个晚上心事重重的缘故,一宿也未曾得以安眠。
见我微微翻了个身醒来,雪雁便笑盈盈坐于我床头,兴致昂扬:“姑娘,你且快快更衣来看,无瑕二爷今儿个刚刚差了人从花市买来盆漂亮异常的菡萏,供养在金盆里,好生的素艳呢!”
“你这丫头,我还没醒得囫囵,便来吵我作甚!”
我一听她提到昨晚的“冤家”无瑕,心下有些不悦,立眉嗔叱。
好在这小丫头识得我的性子,偏生没有怪过我一句。此时,也是笑笑,自外间端了水盆进来。
我已穿好了衣服,在她服侍之下,清水点点如面。待洗好,端身坐于镜前,雪雁为我梳头。
无瑕偏生却在这个时候进来。雪雁一见,笑着点头算是行礼。
真是不简单,才不过短短一夜,他们便已这般熟识了!
我不去理会他,依旧端身坐着梳头,置若罔闻。但一双细细长长丹凤俏目,却是不经意的自那镜中向他偷眼看去。
“林妹妹,怎的,又恼了?”无瑕先开了口,却是看出了我的恼。
一反常态的,我竟没有生气,侧目,打趣:“妹妹恼了没有,哥哥怎就看得出?”
“我站了许久于你这里,妹妹却一早便不理我!”无瑕委屈的道出了这么一句。
我看着他那一脸无辜的俏模样,不由“扑哧”一下笑了,媚着声道:“你又不支声,怎的就识得我不理你?若是再这么无端怨怪,我可真要恼了!”
“妹妹妹妹,我不说就是,你切莫要恼!”无瑕真真着了急,连声哄劝我。
这时,雪雁已将我一头乌发梳好。说实在的,这晨曦空气,虽凉、却怡人,我便动了出门走走看看之意。
适逢无瑕也在这里,又差人买了我所钟爱的菡萏,也是正称心意。便于他讲来,叫他带我去看。
无瑕似是高兴的紧,牵着我,一并来到外室。
金盆托于碧水,雪白莲瓣圣美似霞。
“泛泛金光,中有红白。寄身流波,随风靡倾。芙蓉含芳,菡萏垂荣。朝采其实,夕佩其英。采之遗谁?所思在庭。双鱼比目,鸳鸯交颈。有美一人,婉如清扬。知音识曲,善为乐方。”
才发现这花开的时令不对,刚欲问询,无瑕却先我一步,平空里,吟诵出这一阙美词。
我心知他是在赞我,不觉脸颊飞红,又觉他轻薄了我,一时又羞又恼。碍于昨夜毕竟得罪了他,却也不好发作,便岔开话题,半是有意搭话,半是真心惊疑:“这菡萏虽美,时令却也不对,又是从何处得来?”
无瑕神秘一笑:“东市花匠有一株,答应遗于我,今日差人取得。本是未开的,昨个妹妹来了,却偏生的开了呢!”
我心下想着,怕又是他杜撰,却也懒得刨根究底非要探出个缘由。
对着花儿,遥望明年开春,初夏时节,群莲竞放,独它一支枯槁,岂不凄凉?什么时节,便做什么时节的事儿,却又为何非要赶在这前面?莲啊莲,你虽清雅、傲气,又安能去敌这劲风呢!怕也是长久不得。
想着想着,眸中滚下泪来,随口吟道:“几更?几更?迷多浊眼贪生。经风经月凌寒,后梦前梦灰残。残灰,残灰,烟情破晓弄摧。”
“妹妹怎么哭了?”无瑕看着我,不解又关切。
“也没什么。”我淡淡开口,“只是想着日后,莲殒花残风飘散,菡萏香销翠叶残,便西风愁起绿波间了。”
“妹妹心思倒还真是缜密!”无瑕心间,定是笑我痴的。
只是无瑕啊无瑕,你又安能懂我情态?世事万物,皆非那么简单。
自我幼时,便比常人添了一份怜惜万物之情。除了老师与母亲,却是无人能体会我那一分敏捷的神思,父亲也不能。说与他们听,只是笑我痴、笑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