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零七章 一些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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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上前往雷鸣山庄的楼船之后,我就被关进一个密闭小房里。除了一日三餐有人准时送来之外,并无他人前来。

    独自一人闲来无事,脑中便开始细细回想曾经发生的一些事情。

    一个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很容易忘记很多,但有些事无论如何也不会从记忆中消逝。

    就好像深深刻进了骨子里,即使是想要刻意忘记,却无法忽略总是时不时出现在眼前狰狞的伤口。

    一幕一幕,如黑白的画卷展现在眼前,却被点点殷红渲染上鲜艳如血的色泽。

    ……

    幼时的贴心相伴,潜滋暗长的情愫,如生命之蝶垂死舞动,华丽而又脆弱。

    然后是伴随而来的……杀戮……死亡……仇恨……报复……

    一次又一次,如画的容颜在破邪之途慢慢凋零。故人已逝,愁思如毒,侵蚀着活人的肌体。

    因果轮回,生死之路。

    随风绽放的曼珠沙华,生长在冥界三途的彼岸之花。

    其实一直都很想知道,那人在彼岸,是否会觉得寂寞……

    ……

    楼船外水声阵阵,似近似远的飘忽。笙歌艳舞,依稀有人的喧闹声响起。

    沉闷的小房里,一盏幽灯,映在坐在墙角之人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和落寞。

    身体原本就没有完全复原,在这阴冷的小室内,明显感到自己的体温在渐渐升高。靠坐在船壁上,背后的衣料渐渐被冷汗浸透。

    纷乱的思绪渐渐开始变得昏沉,朦朦胧胧间,忽然闻到一丝甜香随风飘来。

    蓦地睁开眼。

    眼前有一女子身穿素兰纱衣,明媚皓齿,一颦一蹙间皆顾盼生辉。

    璇己。

    “凤漓之,你看到我,似乎并不惊讶?”她痴痴笑道,含娇细语,媚世风华。

    “凤玄宫春颜堂堂主,雷鸣山庄庄主座前红人。我凤漓之并非痴傻,种种于现下皆料想的到,我有什么可惊讶的。”我大笑道,笑声却是嘶哑难听。

    身前女子款款走近,香气愈见浓烈。

    细滑仿若无骨的手缓缓抚上我的脖子,冰凉的冷意却让我身体一怵。

    “啧啧,看来你这次是病得不轻。不知我那日送的大礼你可满意?璇己想来,只要是男人,你自然不会介意才是。”话语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那日之事,果然是她……

    “璇己,你为何如此恨我?”原以为会激起我的怒气,但我倏然转换的语气让她明显地一怔。

    “为何……呵呵呵……”她轻笑,“是啊,这是为何呢……”

    素手托腮,她似乎颇为苦恼地皱眉。

    “我只是……不想看到别人过得比我好罢了!”她居高临下望着我,脸上依然是笑,只是那笑中多了分凄凉。

    我有些怜悯地看着她。

    只是发现,她也是一个可悲的人。可悲到,人生在世,不知道自己要些什么。

    “凤漓之,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在可怜我吗?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似乎是我的眼神触弄到了她,璇己突然脸色全变,声嘶力竭起来,方才的妙曼风华荡然无存。

    “我做什么要你可怜我!你们男人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去死,都给我去死吧!”她抽出围在腰间的雪鞭就要向我抽来。

    风声骤起。我伸手欲挡,鞭子却迟迟没有落到我身上。

    “璇姑娘,这凤漓之可是庄主的客人,你怎可在此动用私刑?”有一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隐含怒意。

    “哎呀,原来是殷公子。”璇己一见来人,脸上一僵,随即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来,“殷公子不在上面与众人饮酒同乐,怎么有逸兴来这里?”

    来人一衫青衣,面目普通,做随意书生装扮,只是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飘然之气,又显出此人并不简单。

    “在下是来请璇姑娘的,庄里的兄弟见姑娘迟迟不归,都吵着说要姑娘献舞一曲。”男子不留痕迹地扫了我一眼,对璇己浅笑道。

    “哦?那是璇己我怠慢了各位兄弟了。”璇己收回雪鞭,双手挽上男子的颈项,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只是璇己不知殷公子是否介意?”

    “介意?介意什么?璇姑娘绝代风华,自然是没几个男人能够抵挡得了。”男子搂上璇己的腰,在她腰间不住摩挲,璇己便恍若无骨地伏在他身上。两人打情骂俏起来,丝毫不在意旁人眼光。

    嗤笑一声,我闭着眼,并不理会。

    男子忽然低头在璇己耳边说了句什么,璇己俏脸微红,嗔骂了一句便施然离去。

    “他们就把你关在这里?”男子环视一周,突然出声问道。

    见我不语,他又朝门外喊道:“来人!”

    “殷公子有何吩咐?”一个侍从进门应声道。

    “去拿一床被子来,还有……”男子指着放在房内一角的饭菜,“把这个撤了,换热的饭菜来。”

    “这个……”那侍从有些犹豫。

    “若怪罪下来自然由我承担,还不快去!”男子喝道。

    侍从慌忙退下。

    室内又安静下来。

    “你们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不知唱的是哪出?”被那人灼热的视线盯着,我再不能装作无动于衷。睁开眼,低低笑出来,声音里全是讽刺。

    那人却不再言语。

    待侍从将东西送来后,他站在我面前,看着一直坐在地上的我,似乎有些踟蹰。

    “你……”心里不禁有些疑惑,正想开口问道,却看到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

    昏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裹着被褥出了一身的汗,热度终于减退了下去,只是身体还是有些轻飘飘的。

    一睁眼,就看到那个殷公子蹲在我面前,一双栗色的凤眸似笑非笑。

    这双眼好熟悉,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另一个人。

    见我醒来,他咧嘴一笑,道:“你可终于醒了,我都在这里等了你半天了。”神情自然,与昨日的慌张错乱截然不同。

    “你等我?”我起身问道。这个殷公子,如此来去自由,到底是何方神圣?

    “当然了。船已经到黄丘了,我看你睡得这么熟,就没叫你。”说着,他把一叠衣物放进我手里,“你这身衣物都汗湿了,换了吧!”

    我看看手里的衣物,再看看他,却没有任何动作。

    “怎么了?”见我未动,他问道。

    “你……你在这里,我怎么换?”要说是以前,大家都是男子,我自是不会介意,只是如今碰到这许多事,心态已是不同。

    “你我都是男的,有什么不能看的。”不满地碎碎念,他瞥了我一眼,转身向后,“而且,我又不是没见过……”

    “你说什么?”快速将衣物换了,我并没有听清他说的话。

    “没事,走吧,我们下船。”说完,他拉着我就要走。

    我抽回手,只是站着,冷冷看他,纹丝未动。

    “去雷鸣山庄?阁下可否告知,你到底是谁?”这人对我倒是熟络,可我对他半点印象也无,不可不防。

    受得教训多了,果然不再轻易相信别人了么?想到此处,我不禁有些自嘲。

    “你放心跟着我走便是,我自然是不会害你的。”见我如此谨慎,他噗哧一声笑出来,眉间显露一丝妖娆之气,看起来倒不像一个书生。

    “你不是雷鸣山庄的人?”

    他弯了弯嘴角,“你说呢?”

    言罢,他极自然地拉起我的手往门外走去,我挣脱不得,只能被动地跟着他走。

    走到船舱外,只见一些下人来来往往地忙碌,看到我们也只是行个礼便匆匆离去,而对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我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

    没有人来阻拦,我也一直没有看到符雷或者璇己的身影。狐疑地看向他,他对我大咧咧一笑,眼中闪着促狭的光。

    上岸之后,穿过闹市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他领着我走进一条小巷。

    仿佛方才的喧闹远在另一个世界,小巷内一片静谧无声,只有脚步声悄悄回响,又像钟鼓一下下锤在心上。

    眼看离出口越走越近,他也越走越快,最后拉着我小跑起来。手心是他肌肤滑腻的触感,此时竟微微有汗。

    “你……很紧张?”以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有风吹起他栗色的发拂在我脸上,熟悉感逾强。

    他没有回头,只是握着我的手心用力了些。

    “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如果不是一用轻功就会被射成刺猬,我也不想跑……啊,到了!”

    他忽然轻呼一声,身形一跃。

    还没看清楚眼前情况,我就被他顺势揽起。眼前一晃,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坐在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上。马车四面皆蒙着黑布,车厢内黑暗一片,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坐稳了。”他轻喝一声,执起马鞭一扬,马车疾驶而出。

    轻呼出一口气,正想放松下来,谁知还没驶出几米,我们就被人拦截了去路。

    “殷蔚璃,庄主早知你怀有异心,没想到你真如此胆大,竟敢与凤玄宫勾结!庄主有令,若你乖乖投降,大可饶你一命!”

    来人手执一杆红缨银枪,迎风站在路口,髭发虬髯,长袍猎猎,不怒自威。

    “呵呵,田孟,你以为凭你就能拦住我吗?”殷蔚璃勒马道,轻轻扬起嘴角,“手下败将,何以为惧?”

    “哼,你看那是什么?”田孟手一挥,四周房顶上便出现了许多箭士,搭箭对准马车。

    “我只要一声令下,你们必死无疑。”

    “哦,是么?那我们试试如何?”殷蔚璃大笑道,并无一丝惧意,只是微侧了身将我完全挡在身后。

    他忽然将右手小指关节呷进嘴里长啸一声,随后朝马狠狠一甩马鞭。马匹嘶鸣一声,马车便狂奔而出。

    一股强大的压力破空而来,无数箭矢凌空而至,纷纷钉在车厢上,马车有些轻微的摇晃,发出细碎破裂的声响。

    倾身匍匐在地,我并未伤到分毫,脑中却闪过刚才殷蔚璃的举动。

    那个动作……

    只因那人最爱做这动作,只因我总也学不会,所以记忆尤深。

    段钦……

    箭声骤停,然后远处传来喊杀声。金石相击,愈演愈烈。

    “呼,终于来了。”殷蔚璃长叹一声,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你……”满腔疑问翻涌,双手紧握,指甲剜进肉里,却只吐出这一个字。

    “想问什么等到了再问吧!”他看了我一眼,又飞快转开视线。那眼神中有什么一闪而逝,我却没有及时抓住。

    马车行驶到一处农家小院停下。

    小院内,秀竹苍翠,菊花似锦。房前空地上摆放着几个竹架子,晒着一些不知名的草药。

    空气中随风飘荡着一股熟悉的草药味。

    “这……”看着眼前的景象,我不知说些什么好。

    殷蔚璃笑着按了按我的手,道:“进去吧!”

    正要迈步,房帘猛然掀开,从里面飞出一个绿色的身影来。

    “大叔!”

    话音未落,那个绿色的身影已经扑到我身上,巨大的冲力让我一个踉跄,好在殷蔚璃扶了我一把,我才勉强站稳。

    “大叔,我好想你啊!我一醒来就没见到你,想死我了!”莫秋整个人挂在我的身上,大大的桃花眼水亮亮的,搂着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好几口。

    “咳咳,莫秋,你别这样!”好不容易挣脱他的魔爪,我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哭笑不得,“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是穆青阳把我送到这里来的啊!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我想去找你他又不让,后来又遇见了段哥哥。段哥哥他……段哥哥,你怎么了?”莫秋看向站在我身后的殷蔚璃,突然大叫起来。

    段哥哥?他,真的是段钦?

    我慌忙转身。视野骤然转换。

    我看到了。

    我看到的景象是如此美好,美好到让我即使穷尽一辈子也无法忘掉。

    只因是那人。

    双眸如水,青丝如烟。如此妖娆,带着一丝淡淡颓靡的虚弱。

    他就站在那里,只是一直默默站在我身后,只是用一种期盼与渴望的眼神望着我。

    也许只是期望我能转身看他一眼,也许只是期望我能给他一个微笑。

    只是如此渺小的期望……

    而我在寻寻觅觅、凄凄离离之后,终于看见了他。

    我找到你了。

    段钦。

    可是我却没有笑。有温热的液体在脸上慢慢滑落,落进嘴里,如此苦涩。

    时间喀嚓一声,就此定格。

    就好像是一部古旧的电影,黑白的画面染着微微的熏黄。画中的人影站在模糊的背景中,任风扬起他的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轻扬嘴角,对我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

    “进去好么……我快……坚持不住了……”

    然后,他的身体在我眼前慢慢倒了下去。

    我怔在原地。视线扫过他苍白的脸,急促喘息的胸口,凝滞在他的腹部。

    那里,有一支被折断了尾羽的箭,牢牢嵌进了他的身体。

    有一股森然的冷意从脚底升起,骤然席卷了全身。

    发疯似得紧紧抱着他,仿佛只要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他一般。歇斯底里地狂吼,声音带着再也无法掩藏的恐惧。

    “莫秋,你快救他!快救他啊!”

    ******

    走进屋子的时候,我勉强不让自己去看那被丢弃在一边,早已被鲜血染成红色的水盆。

    莫秋擦了把脸上的汗,对我微微一笑,转身关门而出。

    留下我和他,在这小屋里。

    门关上的瞬间,光线便暗了下来。

    他坐在一片白色床帐里,一件青色长袍松松垂在身上,腰腹间裹着厚厚的纱布,洇出的屡屡鲜红,映着那如雪的肌肤,竟是如此淫靡的色泽。

    他弯了细长凤眼笑吟吟地看着我,却是不语。

    忽然不敢与他洋溢着浓烈感情的眼神对视,我别开眼,只能无助地在他与虚空之间游移。

    整个室内,只剩时间滴答滴答流逝的声音。

    “站得那么远做什么,还不过来?”他拍拍身边的床铺。

    不甘不愿地走过去,刚坐上床铺,就被他揽过去抱进怀里。

    “喂,你的伤……”

    “嘘,别说话,让我好好抱抱你。”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安静下来,伏在他怀里,感受到他的热量穿透薄薄的衣物,浸透每一寸肌肤。

    这一刻,是很久未体察过的宁静。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我也再不想瞒你。在我告诉你事情真相以前,你先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头顶传来他轻轻的声音,我点点头,一只手支起身体,以免压到他的伤口。

    他闭起眼睛,苍白的脸上有一丝不自然的潮红。嘴角带着浅笑,环着我的双手却倏地收紧。

    “……无论你知道了些什么,都不要离开我……”将脸埋进我的颈窝,他痛苦的低喃,颈间很快湿润一片。

    “段钦,你怎么了,你……唔……”正要开口,却被他突然推倒在床上,他倾身压上来,激烈地啃噬我的唇。

    我一愣,随后闭上眼,顺从地微微张开了嘴。他的舌与我紧紧地纠缠在一起,不断吸允碾转,慢慢化为无尽的缠绵。

    终于,他的唇满怀留恋地离开。

    “为什么?”我看着撑在我上方的他,那双栗色的眸子此时漆黑如墨,渗着点点悲哀。

    自从八岁被卖到兰熙楼,他已不记得自己原来叫什么名字。

    他只知道,自己叫青遥,是兰熙楼力推的红牌。而今日,是他首次接客的日子。

    红纱薄帐,轻软衾裘。满室弥漫的催情香更加激发了身上男人的兽欲。

    他紧闭着眼睛,忍住满身呕吐的欲望,只是不想去看那个年纪大到足以做他父亲,此时却在他身上纵情驰骋的脑满肥肠的男人。

    他一直想不通,那些楼里的前辈,为什么能够忍受这种事这么久?为什么会为接不到客人而哀声叹气?

    没有所谓的快感,他所能感觉到的,只有身体被生生撕裂的痛苦,以及,无尽的绝望。

    鲜血和男人体液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身体无力地被操弄着,变换各个令人羞耻的姿势。

    然后是彻底的贯穿,重重的撞击。

    一次又一次,一下又一下。

    时间如没有尽头般的漫长。

    他已经连一丝呻吟都发不出来了,期待已久的黑暗却迟迟没有到来。

    他好不甘心。

    难道从今往后,他就要开始过这种生活了么?

    不要……

    有谁能来救他……

    ……

    15岁的时候他被一个官员赎了身,成了一个男宠。

    那时的他天真地想,也许只伺候一个男人,会比伺候天下男人好很多。

    于是他笑,婉转承欢于男人身下,与男人的姬妾争风吃醋,为争宠而勾心斗角。

    一种让他很快厌倦,却又逃避不了的生活。

    官员犯事被抄家后,他又被送回了兰熙楼。

    在这个淫靡堕落的世界里,他就像一叶浮萍,随风飘摇。

    媚笑着周旋在男人之间,在一个个陌生男人面前宽衣解带。

    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红唇万人尝。

    如此污秽的身体,还有什么值得留在这个世界上……

    还不如毁了吧……

    全都毁了……

    ……

    他站在一片火光之中,看着身边的一切慢慢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当火焰侵袭上他的身体时,原本淡然的心突然充满了恐惧。

    他还这么年轻,他还没过过好日子,不应该就这样死了……

    当一个人如神诋一般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可以让他活下去时,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他活了下来,有了新的名字,而他的命也再不属于他。

    他学会了武功,学会了杀人,甚至学会了不择手段地去夺他想要的东西。

    他一度以为,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可当他遵从恩人的命令,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身体去伺候别人,只为获取恩人想要的情报时,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的生活原来并没有改变。

    直到他奉命潜进凤玄宫,遇见了那个人,他才彻底明白,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人明明是凤玄宫地位最高的人,却选择独自一人生活在偏僻的小院里。

    遗世飘飘如谪仙,断然隔绝尘世。

    那人会对身边的每一个人笑,却没有任何事物能落进他的眼底。

    他呆在那人身边,拼命想要引起那人的注意,最多却只能换回一个虚无的眼神,一个寂寞的笑容。

    他慢慢发现,那人的心,其实早已不在这世上。

    一次酒醉,一次放纵,一次抚慰。他得了他,却也彻底死了心。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那人哭泣,第一次从那人嘴里听到前宫主的名字。

    他死心了。

    因为活人永远也争不过死人。

    那人,终不是他能够得到的。

    当少宫主将忘川交给他时,他没有丝毫犹豫。

    他不想再看到那人再痛苦下去了。

    也许忘了,一切就能解脱了。

    ******

    “我知道,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他看着我,柔软如丝的长发落在我脸上,带来微的凉意。

    “是,我都记起来了。”我缓缓睁开眼,任他的手指慢慢游走在我的身体各处,不反抗也不回应。

    努力回想在我失忆前的他,竟只有一个大致模糊的形象。只知道有一个红色的身影总会不经意出现在我随意而过的某个角落。

    唯一一次的酒醉,想要找个人来安慰,而他正好出现在了我面前,所以我选择了他。

    只是想要一次短暂的疼痛来麻痹自己,沉溺在情欲中,以换来片刻的宁静。

    只是一夜而已。

    而那时的我,并没有记住他的名字。

    “我记得,让我服下忘川的是你。”我淡淡地说。

    然后,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一僵。

    “你果真是恨我么?”他苦笑了一声,眼神中慢慢产生了裂纹,“我知道我不该奢求的,对不起。”说着,他直起身,就要从我身上离开。

    我抓着他的手,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你……”他微微怔了一下,双手有些抗拒。

    “你刚才不是求我不要离开你么?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我朝他邪魅地一笑,随手扯掉了自己的裤子。

    “我……”他放松下来,闭上眼,又睁开。深深地看着我,眼神中悲凉不再,却温柔的像要溢出水来。

    我不耐地用身体去磨蹭他,却迟迟等不到他的动作。

    “原来,你是想强暴我。”就在我等得快要发疯时,他狡黠一笑,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臀部。

    “没错,我今天就是要强暴你这个伤患!”我恶狠狠地说,双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撕开了他的衣物,“就算你的伤口再裂开,我也不管了!”

    身体被抬高。下一刻,最深处的空虚在一瞬间被填满的感觉,让我情不自禁呻吟出声。

    纱帐骤乱,红烛摇曳。

    内壁紧紧绞着他,任他疯狂地在我体内索取。

    没有闭上眼,我抱着他,大声地叫唤出来,只是想看到他同样迷离而狂乱的神色。

    “段……钦……”我不在乎你的曾经,我只在乎现在的你。

    这一次,我会把你的名字刻进骨子里,再也不会忘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