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四章 不甘而论


本站公告

    翌日的清晨晴朗无云,梨花宫散落在地上的枯叶,被昨夜的狂风逼散,消失了踪影。络绎不绝的贺礼从各宫中不断的送来,堆满了原本空落的前院。

    如果我不曾进宫,或是早早的认识了安大哥,今天的我会欢喜地等待嫁期。宫门深远,不知不觉我已经卷入了后位之争而不自知。皇帝的许诺一言九鼎,他说过不放我出宫,我便不会走得这么轻易。

    “姑姑,带雨来了。”春潮不耐烦的向我通报。

    “请淑仪娘娘进来,青隐奉茶。”我心中不甚安稳,这个时候,恐怕来得并不简单。

    “姑姑,近来可好?”带雨走进前堂,并未坐下,直逼我的跟前。

    “娘娘挂记,梨花宫一切尚好,请上座。”

    带雨并没有坐下的意思,反而转身走向内堂,“其他人留下吧,请姑姑到内堂说话。”

    我示意青隐关上门窗,独留我与带雨在内堂叙话。

    “姑姑,带雨也不绕弯子了。今天来,是问姑姑一句话。”

    “什么话?”

    “姑姑想不想嫁?”

    我愣了愣,抬头看着带雨,“想或不想,不是我所能决定。”

    带雨端起茶盏,轻啄一口,“我跟了姑姑那么长日子,自问还是了解姑姑一些的。带雨前来自有办法。只问姑姑,是否宁死也不嫁。”

    “或许我死了,反而少些纷争,多点安宁。”

    “姑姑既然这么说,带雨就放心了。以后的事,带雨会安排,只希望姑姑顺其自然,不要诸多阻挠,方可达成心愿。”

    “我还能有什么心愿?”

    “出宫!”

    我担忧地看着她,叹气到“带雨,不管你有什么方法,或是你的背后还有谁在主使。姑姑希望到最后,你能保自己周全。”

    带雨起身要走,背对着我,可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太久了,你的悲哀我怎么可能看不见呢。“姑姑,你应该怨我。一定要怨我。”

    “不,是姑姑害了你。”

    “你要保护的人太多了,可是到最后,其实你谁都保护不了,除了你自己。”说罢,带雨大步走出内堂。

    青隐走到我身旁,“姑姑,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摇摇头,推开窗,头上的绿色珠钗迎着凉白的月光不断地颤抖。

    三天后,钦天监来了文书,吉日已经择定,就在下月初九。入夜,凉风袭来。窗外晃动的树影,扰乱了我的思绪。必定是有人前来。

    “跟我走。”长河从窗外跃入,一身夜行衣是他未经许可擅闯内宫的证据。

    “我不会走,也走不了。如果你说会接我出去,就是用这样的方式,你该知道,我不会走。”我冷静地坐在榻上,未曾起身。

    “为了赫连承恩,你可以委屈自己做任何事。进宫不够,还要为他赔上一生吗?你并不欠他!”

    我望着长河,“我欠,不仅欠他,更欠了你的。”

    长河伸手拉起我,往屋外走去,我用力挣脱。岂料竟被他环住,纵身飞入后园。一时间,后园中火光四起,照亮了一片夜空。正中站着的,正是多日未见的皇帝,东方烈。

    “北安侯深夜入宫,传了出去,罪责不小。朕怕你出不了宫门,就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东方烈伸手把火把扔在地上,一脸凝重地看着长河。

    “皇上来得比臣想象中的要快。事出突然,家父病重,臣急着带妹妹回家探望,未曾禀报。希望皇上海涵。”

    东方烈盯着长河身着的夜行衣发笑,“星儿大婚在即,谁也不能带走。至于赫连爱卿,我立刻让御医前去症治,甚至接入皇宫。北安侯还是先行回府等候。荣靖,带一队御前侍卫送侯爷回府!”

    荣靖领命上前,一队御前侍卫立刻将长河围住,“恭请侯爷回府!”

    长河放下我,向前一步,将我挡在身后。“若是我今天一定要带她走呢?”

    我猛然下跪,“皇上,星奴哪里都不去,请放北安侯回府吧!”

    东方烈看见此刻的我,大怒,“今天你不可能带她走!”

    我暗叹不好,刚要起身回护,已经太迟。长河拔剑出鞘,与东方烈怒目相对。霎时间,两剑交锋于夜空之中,剑锋的光芒映射出四目中的杀气。两人在空中搏杀,再转到地面纠缠。御前侍卫欲上前接应,却被荣靖挡在身后。只见围墙上弓箭手已经全部待命,一旦东方烈有任何凶险,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长河一个翻转之间被东方烈抓住空当。东方烈趁胜逼近,将长河逼落死角,长剑随时都可能迫入长河胸膛。就在东方烈怒气渐消,收敛剑锋之时。突然,从东方烈身后杀出一道剑气,直逼心口。顿时间数箭齐发,瞄准的正是来人。当长河反映过来,冲过东方烈,以剑尖折断数箭,但是来人的心口已被一箭穿胸而过。

    我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拼了命向她跑去,用尽全身气力嘶吼,“住手,不要射了!青隐~~!”东方烈飞身为我除去身旁飞过的利箭,箭手立刻停止了攻击。

    青隐仿佛顿在了半空,鹅黄色的纱裙,透出点点红晕,犹如绽放在午夜的昙花一样美丽。她含笑落入了长河的怀中,用颤抖的手,从腰际摸出一块东西,送入他的衣袖。

    “一定要照顾好她,一定要!青儿再没有什么要求了~~”青隐的眼中涌出一行泪珠,溅落在长河的颈项。

    她向着我伸出右手,我心疼地把她捧在胸口,“青隐,没事的,姑姑救你,姑姑一定能救你!”我转头向东方烈求助,“皇上,宣御医,快!”

    青隐抓住我的手,脸上泛出一丝微笑,“姑姑,不用了~~”她皱了皱眉头,使劲地说道,“姑姑,你已经拥有最幸福的东西了,是青隐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幸福。青隐希望你不要放弃,用你的心去选择~~你一定要答应青隐,好吗?”我用力的点头,不停地说着,“只要你活着,姑姑什么都答应你~~!”

    青隐仿佛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努力张开双眼,放开我的手,寻找她最渴望的东西。她握住长河的脸,低声说道,“对不起,主人~对不起!青儿没有照顾好小姐,当听到小姐的脚再也好不了了,青儿很害怕,主人是不会原谅青儿的。可是现在好了,青儿不必再担心了。”

    长河忍住眼中翻滚的泪珠,双手紧抱着青隐,“我明白,我都明白!下辈子,我一定会还你!”

    我从没有看过青隐这样的笑着,好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一切。“下辈子,下辈子~~青儿不要遇见主人~~下辈子,青儿要和姐姐在一起,永远的生活在我们的家~~下辈子~”青隐的嘴角不断涌出鲜血,眼中没有了生气。

    “青隐!~~~~~青隐!~~啊啊~~~~~”我再没有力气去挣扎,我只能抱着她,抱着她的身躯,抱着她已经没有灵魂的身体。

    过了好久,我的眼泪再也流不出来,梨花宫的后园里没有半点声音,大家就这么站着,站着看着我,不敢做声。

    我慢慢起身,望着长河,拖着腿蹒跚地向他走去。“是我,是我害了她。没有我,她不会被你派进宫来;没有我,她不会为你舍去性命;没有我,她可以开心地跟在心爱的人身边!你当我是瞎子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就是可以随你摆弄的玩偶吗!”

    我指着长河,不停地喘气。他想要上前扶我,却被我拒之千里。“没有你,她也要入宫。所以害她的是我,跟你没有关系。”

    我惨笑一声,向前给了他一记耳光,从没有想到,这个耳光可以这么响亮。

    “你为什么要进宫来带我走?我多希望你没来。这样我就不会知道青隐的身份,知道你的用心,她也不会死!以前我千方百计想让你来找我,用尽办法让你原谅我,你不理我,我会主动去找你。可是你并没有注意我,没有想过我的用心。现在,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已经晚了。哥哥,过去的时光,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转向东方烈跪下请求,“请饶恕北安侯这一次吧,让他带青隐走吧。”

    东方烈挥了挥手,撤掉满院的守卫,站在原地不动。我低头整理好青隐的衣裳,轻轻扶起她,“我相信,跟他走是你最后的心愿。姑姑祝福你。”

    长河抱起青隐,看着我后退两步,转身走向宫门。长河,我们的距离为什么越来越远。你越是要保护我,反而给了我们更多的伤害和裂痕。我们终究还是逃不过宿命,命中注定我们是没有血缘的兄妹,就一世都是兄妹。

    东方烈不忍见我的眼泪,小心翼翼地将我揽入怀中,轻声地说着,“对不起,我不知道是青隐。我从为想过要伤害你,或是你身边的人。对不起。”

    这个肩膀和胸膛,是这个寂静的夜里,我唯一的依靠。他的温柔和小心,他的心疼与无奈,我仿佛都能够透过他的心跳知道。我只能搂着这个肩膀,放心的痛哭一场。即将来临的婚礼,或是始料不及的失去,现在的我都无法去想,只要好好的哭,好好的睡。

    无论是偌大的碧宫,还是狭小的梨花宫,到底还有谁留在我身边是毫无心计。即将到来的是福、是祸?还有谁将为我而丧失生命?我开始觉得,带雨的选择是对的,因为到头来,我只会害了大家,却谁也保护不了。

    青隐的东西宫里一件也不让留下,烧了个灰烬。这几日,我经常路过她的房间,看见里面整齐的布置,仿佛她还在的时候一样,不曾改变。

    宫里开始操办我的婚事,因为太后发了话,要隆重其事。她一向是我难以看透的角色,我也没有反抗的心情。只坐在一边,看着宫内外忙得不亦乐乎。大家几乎把青隐的事儿忘了,可是,谁又敢提及呢?宫里就是这样,活着的没有心思去担心死了的,毕竟自己能否平安出宫,还是难料。口舌就是是非。

    自从宫灯节之后,沁妃再也没有来过梨花宫。据春潮在望月宫所见,沁妃已经几日未出宫门了。东方烈也连续几天没有宠幸任何嫔妃,在乾德宫内处理政务一坐就是一天。昨日赫贵妃将此事通报了太后,太后为了皇嗣,斥责了皇帝,晚上才歇在了赫贵妃的太央宫。

    我尚在沉思,不想有人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我抬头一看,有些诧异,竟然是安大哥。面对这场婚事,他和我一样是始料不及,尴尬则是难以避免。只是当我看见他的眼神,便释然了,反而觉得开心起来。“安大哥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他似乎非常高兴我的坦然,也放下焦虑,“带来一个可以让你开心的消息。”

    我疑惑的看着他,故意取笑,“该不会我们的婚事取消了?”

    他望着我若有所思,然后撇嘴笑道,“未能如你所愿,婚事我是没办法了。不过,今天是来接你出宫游玩的。怎么样,这个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吧。”

    我闻言惊起,拉住他的衣袖,“真的?你可不要骗我?”

    他笑着放开我的手,看着被我拉扯的袖边,眼中有一丝不安。“没骗你。不过,不只我们两人。”

    我想问清,但是却被他阻拦。德成和春潮从前堂走来,似乎早已得知我要出门,送上了一件宝禅丝织披风,并嘱咐我小心腿伤。

    我披上披风,踏上门前停靠的四人抬宫轿,安大哥则是步行。出了宫门,我们又转了趟轿子,方才到达目的地。

    我步下轿子,眼前已有两人骑马在此等候。正是东方烈和沁妃司徒慕莲。先是请安,再独自走到空旷处。心中莫名地觉得熟悉,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或许是眼前的仙境竟让人有了幻觉。

    “星儿你来过这里吗?看你一脸熟悉的样子。”沁妃从马背直接跃下,走向我。

    我先是惊讶沁妃的马术,笑笑接着回答,“没有的。只是觉得这里很美,失神了。想不到娘娘马术这么好。”

    沁妃抬眼笑道,“你别看我身子差,弱不禁风,我骑马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皇上也夸赞呢!”她总是这样开心,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很羡慕她,或者还有一丝妒忌吧。

    东方烈高居马上,向下望来,一脸不满,“她能记得的东西能有多少!”我习惯了他的嘲讽,不去理会其中的深意,随着沁妃往前,东方烈和安大哥牵马随在我们身后。只是我的腿多有不便,行动缓慢,不一会儿,便满头大汗。

    “达远,还不扶你的未过门的妻子上马,她这么走路,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蝶谷。”东方烈一跃上马,转头向安大哥说道。

    我看见沁妃脸上的不自然竟和我一样,三个人脸上的难看,对应着东方烈一人的自在。他耐心地扶我上马,吩咐我小心策骑。东方烈见状鞭打马背,甩开与我们的距离,独自向前飞驰。安大哥则骑在最后护着我们,“不必担心,这里是皇家的地方,他每次来都会这样放松自己。”

    沁妃似乎也是第一次到来,刚入蝶谷,我们便被这里的景色所迷住,停下来,凭栏远眺。她故意和我们走得较远,独自坐在闲亭的一处。

    “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安大哥,你还是去看看比较好。”我有些担心,毕竟皇帝单独在外易生事端。

    安大哥点点头,“那你们留在这里,不要走开,我到前面去找找。”

    “我也去!”沁妃望着他等候答复,可安大哥久久不做声。

    我看见沁妃的坚持,开口说道,“两个人找,总要快些的。”

    “那好,你也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不要离开。一个人千万小心!”我诺诺点头,他们才放心的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反而轻松起来。举起双手,向着山对面的飞瀑,感觉一切都拥在我怀中一般。我静下心去倾听溪水流过的潺潺,警觉的发现,身后似有脚步声,立刻回头。昨日的记忆仿佛在脑中闪过,似乎这一幕,曾经在此出现。东方烈手里拿着几颗发光的晶石,蝴蝶围绕在晶石旁久久不肯离开。

    八岁,碟谷闲亭

    “你手里拿得是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不用你管。它是我发现的,凭什么给你?”

    “爹爹说,美好的东西要与人分享,才能实现她的价值。不然,它会很孤独的。”

    “没关系,我是一个人,它也是。不需要别人来分享!”

    “石头不会说话,也不能逗你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玩。”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你可以叫我星儿。爹爹被邀请来这里做客,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要等的人走了。所以就跟着爹爹来了这里。”

    “下次,下次你再来,我就把幻蝶石送给你。”

    “想不到过了七年才重遇你,地点还是在皇宫。拿着,说好这次要送你的幻蝶石。”我伸手接过,想不到幼时的记忆,突然这么的清晰。而当年的少年竟是今日的帝王。“我从未将它送与她人,你要收好了。”

    “我也没想到,刚才一刻,记忆仿佛就是在昨天一样出现在我的脑子里。”

    东方烈望着我笑道,“刚才还有人说根本没有来过这里。”我会心的点头,许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一切烦恼都抛在了脑后。

    “所以,你是故意离开,然后认定他们会去找你?”

    “朕的判断从来不会有错。只是我很高兴是你担心我,让达远去找我。”

    我愣住了,看着他的眼神,不知该喜还是忧。他见我犯难,出声询问“那么,离开你的人回来了么?”

    我没有看他,玩弄着手中的晶石。“就算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东方烈一把抱住我,打横而坐,“那么星儿可以不必在等。”我挣脱他的掌握,迅速起身,“就算我能把幻蝶石握在手中,我也握不住自己的命运。”

    “只要你愿意留在宫中,朕自有办法。”看着我的手被他握在手心,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我不抗拒你,但是,这并不表示我对你有情。即使有情,是依赖,是安心,却不是爱啊~~!”

    “星儿,你只是还有困惑,看不清你自己的心。或许现在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你拥有的那么多,还有什么是没有得到的。纵然深情如皇后,结果又是怎样。何况,我根本还没有爱上你。”

    “只要你给自己机会,给我机会。即使结果你要离开,我绝不阻拦。”

    我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帝王说的话,这是自负的东方烈说出的话。但是,我不能轻易动摇,“我今天的身份,是安将军未过门的妻子。亲事是皇太后亲自指定的,皇上,不要再惹出事端了。”

    “在你面前,我没有说我是朕,你也不准叫我皇上。其他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达远是跟我从小长大的,但是,他绝不会,也不敢和我争。”

    东方烈从后面抱着我,看着我手中的幻蝶石不断闪烁光泽。我抬头不语,也由得他抱着,什么事都不愿去想。我辜负了太多,眼前的美景实在不想再辜负了。

    天色慢慢变暗,秋天的山野又下起雨来,衬着弥漫山间的烟云,渐渐变强。

    “雨这么大,赶紧找个地方避雨。”安达远朝着沁妃说道。

    转过小路,岩壁末处发现一个人工山洞,两人栓好马绳,步入其中。

    安达远整理好一个石凳,铺上干草垫平。“娘娘,可以坐了。”

    “几年不见,安将军就忘了我的名字吗?”沁妃质问。

    “我希望我们之间不再有纠葛。这样会害了你。”

    沁妃不顾安达远的劝说,上前说着,不是痛苦的,而是迷茫而微笑着,“那时候,你已经走了两年。他们说你就快回来了,所以我到城头去等,无聊就和婉儿聊起你的趣事儿。日子过的很慢,可是我还是很开心。后来,婉儿嫁人了,你却没有回来,一等又是两年。你说过,在我年满待选之前会回来。可是,你还是没有回来。我是女子啊,死,家里也是不会给我机会选择的。”

    沁妃的眼泪滑落脸庞,可是她却一直笑着,那些回忆对于她,既是痛,也是甜的。

    “没想到战事突起,我奉命出征结果负伤而归,险些丧命。一躺就是一年。当我还朝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安达远站到洞口,望着漫天的风雨,“其实我们懂什么呢?那么小的年纪。你习惯了跟我在一起,我也喜欢你常常在我身边围绕。可是谁又知道这究竟是爱,还是一种依赖。”

    沁妃脸色大变,笑容尽消。“我这么多年的等待和希望换回的难道就是你的这一声,只是依赖吗。”

    安达远回身过来,走近沁妃,用较干的衣袖一角,轻轻拂去沁妃头上的雨渍。

    “沁儿,我们都错过了对方,即使有回忆,已经停留在昨天了。现在,皇上对你很好,我很放心。”

    “皇上对沁儿真的很好。自沁儿入宫,从没有受到半点委屈。后宫的是是非非,是皇上帮我抵挡,才有我这么多年来独身于斗争之外。后宫是个人吃人的地方。从我进宫第一眼看见兰姐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如今,我看到她的眼睛,都会在心里暗暗发抖。我庆幸自己没有这样。可是现在,她却逼我。”

    安达远看着无助的沁妃,“后位之争,兰儿绝不会放手,你要小心为上。”

    “她逼我,我不在意。可是,她不该用你的婚事来逼我!我是人,我也有自己的底线。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不争,可是她却用了最狠毒的方法,眼看自己的朋友嫁给我最爱的人!”

    “沁儿,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执着。”安达远凝眉而立。

    “安大哥,事情还没有开始,怎么可能过去?皇上、赫连长河,他们都不会让你娶到星儿。特别是皇上,他宠我,却不是爱我。但对于星儿,他势在必得。你本来在这场斗争之外,却偏偏扯了进来。也把我这个闭门不出的闲人,投入到争斗之中了。”

    “你答应我,不要伤害别人,也不要让别人伤害你。我会在暗中保护你们的。”

    沁妃望着安达远的眼睛,寻找他眼中可能存在的怜惜。“今天的安大哥,已经不是沁儿一个人的了,所以你说保护,也不只我一人。你就保护好她吧!放心,沁儿绝不会让你担心,更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安达远看着如此坚定刚强的沁妃,心中波涛四起。不是不爱,只是难爱!这样的女子,任谁会不爱?笑容把她的悲伤衬托的更凄美,坚定把她的恐惧诠释的更完全。他将沁妃的头侧靠在自己肩上,双手下垂,不敢再有僭越。

    “我什么都做不到,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你们受苦。”

    沁妃再次展颜,绝美的笑容映衬青白的长衫,淹没在秋山暴雨之中。

    “这样就够了,以后,沁儿别无他求,别无他想。”

    翌日清晨,东方烈命全海送来驱寒的药汤,嘱咐要亲眼见我喝下。此外,还送来了一盏宫灯,便是那日他得的那盏。里面的花笺换了简单的式样,我捡起查看,上面落的是“一弦一柱思华年”,追忆青春年华的诗句,仿佛道出了昨日与他在碟谷的情形。原来他得的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没料到一时兴起的花笺,竟又恰逢其人。

    晌午时分,宫里的裁剪司来了人,嫁衣也要开始准备了。只是越是近了婚期,我越是感觉忐忑。长河不会善罢甘休,凭着他的性子,想得到的就不会放手。而东方烈的表白更使我担忧。后宫的深度我是知道的,可是即使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还是不能受我控制。所以最难消受的却是帝王恩了。

    “姑姑,明日宸妃宫里的宴席您也得参加,每年的百花宴,梨花宫姑姑都是必定要去的,这个累恐怕是免不了了。”德成轻声向我禀报。

    这样的盛会,岂不是又要将自己推出门外展览了。现在我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怕是明天不得安生。“宫外都有谁赴宴?”

    “和往年一样,皇亲国戚和军功卓越的大人们均可以赴宴。”

    看来这场风波也不会小了。能躲即躲吧。

    百花宴,实则是皇家家宴的一种。每年皆由三品以上嫔妃轮流举办,以表圣恩。各宫妃嫔出自名门,一入宫门难得得见亲人面。因此才有了各种家宴附上各种名头让后宫嫔妃得见家人。即将入冬,百花难放。但是,皇宫偏择在此时举行百花宴,以示其威。即使天时不利,也要令百花齐放以悦君颜。

    天色刚起,我便起身梳洗。春潮生怕我被别人比了下去,于是在我的发髻上不停地比划,从衣橱中翻出皇上赏赐最珍贵的衣衫,反复比较。我取下众多复杂的珠钗,从盒子里挑出一枝珊瑚银雀簪,小巧别致,却毫无争艳之意。选了玉制翠柏流苏镶嵌的宫服,中规中矩,淡雅脱俗。之后,将碧海如意簪用绢帕再三擦拭,最终放入了单独的木盒。

    “我是要逃开这些的,若都用你选的那些,我怕是出不了宸宫的大门。”

    春潮听见我的话,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这几日,她常常看着沏好的海棠春发呆,青隐最爱的莫过于海棠春的清淡香味了。我摸了摸胸口的幻蝶石,心中一片涟漪。昨日回来他便让人把晶石串好,交付于我。

    “今天叫安泰跟我去一趟,你们仍旧领原来的差使做事。”

    初入宸宫,这般的素雅却不似她的身份该有的待遇。庭院冷落,现在还早的很,便没几个人的。零零星星得见几个宫女太监在席间流转。

    “星奴姑姑,劳烦替小的们看看席上的花座怎么摆更合宜,小的们还有别的差使,就不伺候姑姑了。”

    我应了来人一声,让安泰去检查花座,自己倒是在留香亭边坐着,观赏的景泰池的风光。

    突然,有人从我身旁掠过,稍作停留,便急速走开。留在我手中的字条,没有被任何人察觉。我假意走向留香亭的二楼欣赏美景,一上楼便迅速将字条在掌心铺开。纸上为由四个朱红色的小子,“就在今日!”待我反映过来,纸上的字已经渐渐消失。空留下一张白纸。

    我将白纸揣入怀中,不断思量。想起与带雨的对话,对比刚才的字迹,心中有了答案。额上的汗渍被我迅速抹去,只待看这出戏,要如何开场,如何结束。

    好容易等到下朝,众多的大臣嫔妃陆续来到宸宫,使得这冷清的院落突然有了生气。我退下了留香亭,慢慢踱步到最末紧挨宫门的位置坐下,安泰则站在我的身后。

    “宸妃娘娘到~~~~~!”

    众人起身相迎,只见今日的宸妃,并没有华服束身,金玉相随。而是于我一般淡雅而服,清新成面。可是她眼中的光华,让我觉得这不是久居深宫,体弱多病的人应有的神态。

    “各位大人请坐,各位妹妹请坐,宸宫简陋,蒙皇上不弃在此开宴。望各位尽兴而归。”话刚落音,门外便传来了为天子开道的声音。

    随之进门的,首先是东方烈,身上尚穿着九龙朝服。左侧随着安达远和长河等大臣,右侧靠近他的是赫贵妃,身后紧随的是沁妃。后面还绵绵长长的跟着一队人。

    东方烈望了我一眼,便意气风发的来到宸妃面前,“宸妃久病初愈,实在可喜。传朕旨意,服侍有功的奴才都晋一级吧。”

    “宸妃代宸宫所有宫人叩谢皇上隆恩。”

    “起来吧,今天准备的可是累了吧,你才刚好,不要操劳,事情都吩咐下去就好。”

    宸妃的两颊稍稍红润,天子的体贴自然是最好的药剂。“臣妾不累,皇上放心。臣妾准备了一些节目,皇上刚下朝正好舒心。”

    “好。你向来是体贴的。大家都坐下吧!”

    正说着,碧蓝的景泰池上飘来仙乐,大家惊叹着向湖上看去。只见一艘画舫从远处飘来。造型独特,只有一层,上面平台宽阔,唯有一蔚蓝色华服的仙子在台上可见背影。十指纤纤,妖娆动人。接着,仙子随乐而起,飘若惊鸿,蔚蓝色的丝带荡漾风中,与湖水碧蓝交相辉映。忽而铿锵有力,忽而妩媚动人。脚尖轻点,身若浮云。

    画舫从远及近,慢慢移动到岸边。舞台从水岸延伸到园中,直至与皇帝形成照面。仙子轻步曼舞,脚下行云流水,缓缓进入正台。脸上薄纱遮面,隐隐透出一丝笑意,台下皆惊为天人。

    我soudu.org不禁叹道,好一个“楼兰遗梦篇”,好一个梨花春带雨。这副身姿,不是她,还是谁呢?

    看东方烈的眼神,一曲终了意犹未尽。你又怎么可能钟爱于一人,天下绝色,才女柔情,只要你想要的都可以尽收眼底。

    曲罢音散,带雨放下薄纱,行至台前,“愿吾皇千秋万岁。”

    “想不到朕的淑仪竟是舞艺超群,你也累了,到朕身边来。”

    “皇上的身边有赫贵妃娘娘,有沁妃娘娘,臣妾不敢僭越。”

    “无妨!全海,在朕身后添把椅子。”

    待带雨走到御前,身旁的侍女递予她一杯茶盏,“这是带雨事前泡好的海棠春,请皇上品尝。”

    东方烈接过茶盏,送入口中,“此品只应天上有!赏!”

    带雨闻言,上前答道,“带雨也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怎么讲?”

    “海棠春是梨花宫星奴姑姑发明的,而带雨所表演的楼兰遗梦,原本是姑姑编给我们几个玩耍时跳的。若有赏赐,应该是姑姑的。”

    东方烈放下茶盏,转头望我这边看来。此时,我已被带雨所言震撼,满脸茫然。“如此,全海,宣星奴上前。”

    “是。皇上有旨,宣梨花宫星奴上前。”

    我无奈起身,心中悔恨。明知道我的脚伤,竟还要我在众人前出丑。东方烈,这就是你的爱吗?

    <_4460.htmbr/>  我一步一步缓慢的行走,长河的脸上显露出怒气,安大哥也透出担忧的神情。我终究都是你们的负累。

    “星奴恭请皇上圣安,娘娘们金安,向各位大人问好。”我恭敬的站在御前,等候发落。

    “听淑仪说,这茶是你的发明。”

    我再次恭敬的行礼,“是。”混蛋,明明知道,还要我回答。

    带雨上前插话,“皇上,带雨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姑姑能品茗臣妾这盏茶,看看臣妾的手艺是否退步。”

    我不解她的用意,迎上她的眼神,却是那日我在梨花宫看见的眼神。

    “准!我也想知道,淑仪的茶有星儿几成功夫。”语毕,四座惊起。皇上竟直呼宫女闺名,况且,我还是待嫁的将军夫人。

    流言只有用下一个流言去冲淡,罢了,饮下才是了结。我从东方烈手中接过茶盏,一饮而尽,笑着答道,“淑仪娘娘的手艺早已在星奴之上,星奴惭愧。”

    可是茶刚入口,我便感到脑中一阵昏沉。转身往座位行去,渐渐觉得无力。长河看出我的不妥,刚要起身。惊闻前面一阵呼声,“淑仪,你怎么了!”瞬间,带雨在东方烈眼前倒下,落入他的怀中,脸色凝重。

    “皇上,臣妾肚子好疼。”随即昏了过去。

    全海回身向后面喊道,“黄大人,快到前面来看看。”黄文宣俯身上前,将手搭在带雨的脉上,脸色忽喜忽忧。

    东方烈急切的询问,“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晕厥?”

    黄文宣反复诊脉,抬头说道,“恭喜皇上,是喜脉。可能因为淑仪娘娘刚才献舞,才会影响了龙胎。”

    东方烈不敢相信的看着黄文宣,“什么?你肯定!”

    “微臣肯定!”

    “摆驾紫薇阁,全海立刻向太后禀报此事。”

    东方烈抱起带雨,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留下一脸错愕的赫贵妃,呆在原地。大臣们作鸟兽散,各自回府。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不舍,好像马上要失去一般。眼中渐渐看不清他的去向,直直倒下。只听见几个呼声不断的叫着我的名字。可是我想醒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手中的花笺掉落在地,是我伸手接过茶盏的时候,他偷偷藏在杯底的。这是他得到第二盏宫灯上的花笺,“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再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到的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我从未到过此地,却对此地的布置似曾相识。

    一个依稀认得的身影来到我的床前。我定睛一眼,竟然是了空大师。若说是长河,或者是不认识的任何人,我还能想透。救我的是了空,我倒是迷惑了。

    “大师,此处是?”

    了空慈祥地看着我,这样的眼神让我想起了父亲。“贫僧知道施主有很多疑问。只是你余毒未清,不要过于激动,你且躺下,听贫僧一一道来。”

    我不在执着询问,乖乖的躺下倾听。

    “那日你所喝的茶水,事先已经放了唐门归息粉。只是,这种归息粉必须要用丹阳醉作为引子才能奏效。你在留香亭中收到的字条上就被下了这种丹阳醉。这便是皇上没事而你却归息的原因。这种方法可以让你进入假死状态,但是对你的身体也有一定的损害。因为他们两相抵触就会产生毒素。不过只需小心治疗,应可痊愈。”

    我点点头,静静思索。

    “至于你能够出宫,靠的是精密的安排。宫女猝死,宫内怕有恶疾,按宫规必须立刻送到宫外焚烧,骨灰转送家乡。当日你假死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成了鉴证,所以宫里也不会怀疑。我们早就买通了负责焚烧的太监,换用其他死囚烧毁,然后把你放在欲出宫大人的宫轿中转运到我处。出宫的时候凶险万分,好不容易才得以逃脱出宫。只是误了一些时辰,才导致你体内的毒素加重,比预计多昏迷了几天。如今,你已经出宫七天了。”

    我诧异地看着了空,心里琢磨着刚才他的话,心中仍然有万千解不开的结。

    “那个大人是我,坐在我的轿子里,才能确保你的安全。至于放我们出宫的,是御前侍卫统领荣靖。无论他基于什么理由背叛他的主子,我都要感谢他的协助。”

    长河走进屋内,手里拿着一碗黑色药汁,心里一阵恶心,我最怕喝药了。

    “别怕,我已经让人备下了冰糖雪梨水,你最爱喝的。”

    我准备接过药汁,却被他阻拦。

    “这七天,都是赫连施主亲自为你送服汤药。善哉,贫僧今日还要参禅三个时辰,先行告退。”

    我听见这话,煞红了脸。然而刚才的疑虑还是未尽解除,抬头望向长河。

    “这世上有多少人知道我还活着?”

    “我、了空大师,荣靖,带雨,或者还有他们身后的主子。知道的人不少,但是目前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绝不会说的。”

    心中一阵苦涩,“其他帮助我出宫的人已经都灭了口是吗。因为我,世上又有多了几缕冤魂。”

    我深吸一口气,“我总是觉得,我逃不出那个地方。即使出来了,也还是逃不过。”

    长河坐在我的身边,理顺我的长发,握在手心。“没关系,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西北有异族叛乱,我已经受命前去剿灭,三日后启程。”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出宫的喜悦,反而有一点哀伤。我淡淡的问道,“了空为什么要帮我,这样有违他的佛心。”

    “因为你是他需要用一生来背负的最重要的债。尘事未了,他没有佛心可修。这次的事结束了,或许他才能解脱。”

    我还想要问清楚,但是长河没有给我机会。“这几天你好好休息,我要会军营整顿两天。到时了空大师会送你出城,城外三里烟波亭会有人接应。”

    长河走后,我起身梳洗,看见这一屋子的陈设,觉得仿佛有了小时候的记忆。但,是什么样的记忆,我却实在想不起来。

    三日后,了空大师如约送我到烟波亭,遥远看着有人策马而来。“施主以后请自行珍重,贫僧在此送施主一个锦囊,生命垂危之时打开,必能救你性命。”

    我接过锦囊,感觉里面装着的定是令牌一类的物品,只是也不好多问,收下便是。等我放好锦囊,了空已经消失在烟波亭中。

    策马而来的是一名女子,来到我身边后单膝腿下跪,脸上的深黑色薄纱随风轻扬。我隐约看见这一双冷若冰霜眸子的女子,拥有着若隐若现的倾世容颜。

    “魅影奉命前来迎接小姐,请小姐即刻上马同行。”

    我笑着望向她,道了声谢谢。她却什么也没说,把我扶上了马背。”

    “魅影,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他。”

    “十年。”

    我想要回头看她的脸,可是马上并不允许我这样自由。

    “一直在他身边吗?”

    “寸步不离。”

    我脸色暗淡,伸手摸了摸胸口的幻蝶石。“你比我看到他的时间多太多了。”

    “小姐对于主人是不同的。”

    远处的山峦绵长到了天际,残阳旭日,或者对于我都没有分别。无非是一抹猩红,如此刺眼。

    走到一处转角,只见一匹马在路中停留。马下站着一个水蓝色长衫的俊俏男子,腰间的一对玲珑玉坠迎着风,发出高低不同的音阶。正用手中的短剑刻着什么,看见我们前来,微笑上前。

    “小姐小心!”只见魅影临空而起,飞身到马前。从腰际迅速抽出一把软剑,指向来人的咽喉。来人毫不畏惧,竟纹丝不动。眼中的威严仿佛遏制住了魅影的杀气。

    “魅影住手!”我看清来人,跳下马阻止。她收剑而立,眼中依然没有任何动荡。“小姐放心,我不是此人的对手。”随即走到我身后,贴身侍候。

    “安大哥,你知道了?”

    “当我急忙托住你下坠身体的同时,看见北安侯如此镇定而看着你倒下而不惊慌,有点诧异罢了。于是便跟着前去看看。只要你不是真的有事,出宫又何妨。”

    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我有些愧疚。“对不起”

    “我从未想过你能顺利地嫁给我。况且这次的事,都是舍妹搞出来的,我也有一定的责任。就是不知道经过这次,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答案。”

    “宫里都好吗?”

    安大哥望着我,看得有些怅然。“你要问的是谁呢?带雨的孩子没了,太后发了很大的脾气,从此禁止任何宫妃上台献舞。沁妃不肯相信你死了,硬是要冲进去,不准将你火化,我们废了好大力气,才把她劝回宫,现在还病着。”

    慕莲,谢谢你。我心里对她是十分感激的,她带给我的从来都只有欢笑。只是还有一个人,我非问不可。

    “皇上呢?”

    “他已经十天没有出过乾德宫了。太后说皇上丧子之痛未愈,百官不得侵扰。”

    我顿了顿,心里有些担忧。“他知道了吗?”

    安大哥眼光流转,意味深长地说着,“这宫里的事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魅影打断我们的谈话,提醒我行程不可耽误。安大哥见状,快速向我交代,“此去西北,沿途凶险,一定要当心。这是我做的短笛,一路上你也好解解闷儿。若有急事,吹奏短笛三声长音,我就会知晓。还有,放心,我会保密。”

    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我的逃走,似乎已经不是秘密。这场众人皆知的出逃,好像一场宫廷闹剧,扰乱了大家的心。在深宫中的你,是否早已知晓。连安大哥也看出的破绽,难道竟因为带雨的事情,就乱了你的心。

    我告别了安大哥,跨上马背,抚摸着新做成的短笛。笛身上镌刻的诗句,把我的心留在了深宫之中。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安大哥,你是知道我的不甘,才决心放我走的吗?总是花笺误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