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宋景一的命令是十分正确的。受到严重刺激的辫子兵们肯定会对此进行报复,以这些人以往的劣迹,咸兴府近在咫尺,难免不会被屠城。不过,宋景一也还有办法对付这些人。留下陷阱害人的是楚钟南,只要将那些辫子兵的注意力引过去,那么,在复仇心切以及戴罪立功的想法的影响下,这三千辫子兵就没功夫在咸兴府纠缠了。
可楚钟南在哪儿呢?
对一群失去了最高将领,正满脑袋发热的武夫,根本就不用多么弯弯绕的说法。宋景一只是站在咸兴府城墙上说了几句,指出“楚钟南肯定是意图绕过朝鲜,尔后回归关内,所以,其人一定已经南下”。三千辫子兵就像疯了一样抛开咸兴,沿着海岸线向南追了下去。
不过,这些辫子兵并不知道,就在他们拼命南下的时候,距离他们不过才几十里的海上,一支长长的船队正缓缓地向北而行。而船队最前方的那艘稍大点儿的渔船上,他们此次的目标正百无聊赖地拿着被去掉了燧石的火枪玩耍着。
“那个人为什么要帮我们?”
一次性运送将近三千人,就算是大型的海船也要十多艘。可现在这个任务全被安排到了小渔船的身上。所以,楚钟南不得不采用了“闯关东”式地手法,大肆伐木,将木筏联结起来,形成一片巨大的“空地”。而在这些空地中间,按照一定的比例,固定着差不多两百艘渔船。这些渔船有大有小,但无一例外的,每一条船上都竖起了一个风帆。使得整支船队就像是楚钟南曾经在京杭大运河上见到过的运输船队,只是。他们这支船队无比的简陋,也无比地壮大。足足二十多米宽,五百多米长。蜿蜒起来,尤如一条巨大的海蛇!
这还不算,船队的那些渔船之间,许多木筏上都搭起了简陋的茅草棚,茅草都被牢牢的固定住,成为人们的海上居所。甚至于,出于长远的考虑。一些老人还建议在船队之上搭建了马厩……这些只是在木筏上又铺了一层板儿,勉强让那些马匹能够容身站立的所谓“马厩”,足足装下了七十匹战马。再加上这七十多匹战马所需要的草料……整支船队,已经达到了让人无法想象地地步。可以说,只要遇上稍大一点儿的风浪,他们这支船队就难逃覆灭的噩运。不过也幸好,现在已经基本进入冬天,发生台风地可能性极小,而且,根据对当地渔民的了解,这个时候的“东海”海域基本没什么大浪。而且潮差也小,他们又是基本靠近海岸航行,危险不是“很大”。当然了,也仅仅不是“很大”而已!而对于船队的状况,身为整支队伍里唯一有经验的“航海人员”,虽然水平不怎么样,却也不得不担当了领航员这一职责的美洛妲的评价是:一群无知无畏的农民所做出的让人瞠目结舌、却又不得不在随时随地感到恐惧地同时,发自内心的表示感叹的决定!
事实上,在一开始的时候。这个蓝眼睛的女人就坚决抗拒上船,而她的决定也获得了所有的雇佣兵与哥萨克们的坚决支持。要不是宋景一“及时”地送来辫子兵即将杀到的消息,这支木筏加小船地所谓船队现在肯定还在兴南城的海边漂着呢。
“那个姓宋的是汉人。被咱们杀掉的那个女真老国王努尔哈赤,七年前曾经率兵打破铁岭,然后在那里进行了长达三年的屠杀与掠夺。宋大人一家几十口人,就只逃出了两个。他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要报仇!”楚钟南轻轻地扣动着扳机,听着那“啪啪”的脆响,随口答道。
“你是怎么想到在地下埋上火药。然后用燧石引火进行爆破的?”美洛妲又接着问道。楚钟南所想到的“地雷”。在进行秘密实验的时候就已经让她跟沃尔姆斯、图拉诺夫、安德森以及米亚伊洛这一帮人惊讶不已了。这种战术,如果大规模地用于防守。对进攻地一方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只是,一开始地时候,大家都想不到如何引爆埋在地下的火药,后来刘黑子“举荐”用线香。可这种方法对时间地计算要求很高,而且不能持久。最重要的是,把线香埋在地下很难保证能持续燃烧。何况,线香燃烧时所发出的淡淡的轻烟,如果仔细点儿的话也会被人注意到的。所以,大家都以为这个设想不可能成功,沃尔姆斯那一帮人甚至还松了一口气,认为“战士”在与“火药”的“战争”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可惜,从琐事中抽出身来的楚钟南很快就把他们的喜悦扔下了地狱,只是从火枪上把燧石取了下来,做了一个小小的击发装置,“地雷”的研制就成功了。虽然试爆的时候只是采用了一个鞭炮的量,没造成什么大场面,但从那以后,沃尔姆斯那伙人就一直没再笑过。美洛妲知道,这是战士们发自内心的悲哀。
“我其实也只是灵机一动罢了。这在任何地科学发明上都是通用地。”楚钟南笑了笑。“地雷”地制作方法简便而又简单。不过这东西也就是个死物。对防守有利。拿来进攻可就难了。所以。他不怕沃尔姆斯那帮人学去。相反。他倒是希望这帮人有朝一日能把制作方法传回欧洲。那样地话。处于弱势地位地欧洲国家就有了一招不错地防御手段。那样地话……嘿嘿。每每想起那满地起雷地场景。楚钟南都觉得自己有点儿邪恶。只是为了保证陷阱地万无一失。他们消耗掉了太多地燧石。他地火统在目前只能当作摆设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到欧洲?”美洛妲又突然问道。
“如果你坚持地话。十年之内应该可以。或许还能更早一些!”楚钟南答道。
“这么说。我们还有希望?”美洛妲黯然地表情立刻被扫到了一边。紧追着问道。
“当然。虽然我被这差不多三千人绊住了脚步。但这只是暂时地。只要大家安定下来。我想我们就可以抽出时间往北。然后勘探出穿越西伯利亚地道路来。而且。因为俄国人地东进。这条道路说不定只需要勘探出一半来就可以了。所以。应当不会用掉太长地时间。”楚钟南答道。
“这样我就放心多了。我真地希望。我能在自己依然美丽地时候回到欧洲。并且成为贵族!”美洛妲仰头看天。似乎有些沉醉地说道。
“我也希望你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只是,我们能够回到欧洲是需要先决条件的。”楚钟南突然又说道。
“什么条件?”
“不被那些女真人发现!”楚钟南略略苦笑了一下,说道。
美洛妲沉默了下去,虽然他们曾经在那片土地上绕了差不多两圈。并且基本上没有被发现过。但是,当时的他们只有几百人,而且是一直在运动之中。可现在带上了将近三千人。并且还要在某个地方定居下来,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可惜,那些执意北去的人们根本就不愿意听取他们的意见。人们已经迷失在了“未来地美好生活”之中,他们脆弱的心灵也不愿意去承受希望破灭的痛苦。
“或许,我们还可以再去劝劝他们?”
“不可能地。我最近才知道了一句话,叫做生于辽,不如走于胡!这句话产生已经近百年了。他们已经对自己的国家失望,倍受压迫的生活让他们宁愿选择一条前途未卜的道路。在几十年前,他们的先辈之中就有人不惜放弃了自己高贵的汉人身份而投向那些野蛮人。为的就是能够不受到残酷的剥削。能够有希望活下去。而现在,同时受到本国与野蛮人欺压的他们,更加不愿意去选择那条道路。我们汉人一向有一个传统,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可以说,他们地坚持背后,其实也是一种坚定的信念。他们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创造出美好的未来,至少,要比现在美好的多。”
“就像那些殖民者?”
“殖民者?对。你可以这么认为。他们就是一群在本国生存艰难,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前往未知之地,乞望美好生活的殖民者!只不过,我们这个民族的人一向都不喜欢用刀枪跟人打招呼,我们是礼仪之邦,只要不受到过份的对待,一般都会跟人和平相处。而不像某些殖民者那样,只想着谋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此不惜杀人放火。甚至是推行种族灭绝!”楚钟南说道。
“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一直对西赛、邱吉尔他们那么好了。”美洛妲笑了笑。对楚钟南地话不置可否。
“洋流一南在往南,风向又一直是西北风。我们的这条路可不好走呀!”楚钟南伸手感应了一下风向,又摇头说道。
“船帆已经都进行了改造,船行向北并不是问题。只是时间要久一些。所以,我现在只担心我们的食物问题!而且,如果定居的话,我们还需要大批的粮种。我只希望这些问题你都已经解决了!”美洛妲说道。
“很抱歉。虽然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努力地去解决这个问题,可我只能告诉你,在未来的时间里,我们可能需要过一段苦日子了!”楚钟南回首向身后的“船队”看了看,苦笑着说道。
海上航行是非常无聊的,尤其还是乘座的这种速度极为缓慢地船队。可是,楚钟南地这支船队并没有太多的无聊事。因为,他们地航行实在是太危险了。船队的成员几乎每天都要将那些木筏重新进行加固,还要防止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在宽阔的木筏上嬉戏,小心那些战马突然发疯,有时候,他们甚至还要跟突然蹿出来的鲨鱼搏斗……不过,“东海”丰富的鱼类资源倒是让楚钟南小小惊喜了一把。因为,他们沿途打渔,收获居然丰富到甚少消耗随身携带的食物。这让本来担心到达北方之后会有缺粮危机的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而就这样,一路磕磕绊绊,翻翻滚滚,船队经过了新浦、利原、端川、金策、花台、宝村里、渔大津、清津、罗津、西水罗里……等到在宋景一所赠送的朝鲜地图和一张残缺不全的奴儿干都司地图上找不到沿途的城市之后,楚钟南一行终于停了下来。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在海上漂了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为了不让人知道自己的行踪,他们几乎就是脚不着地,只有在补充淡水的时候才会在一些没有城市的地方靠岸,并且停留绝不会超过一晚。如果沿途遇到渔船,则直接绑架!虽然咸镜道因为尽数山地而人口不多,他们靠岸的次数也多,但这种日子实在非常的辛苦。而且,还出现了病患以及死亡者。
所以,当船队最终停下,所有人都脚踏实地的那一刻,人们欢呼雀跃,喜悦的程度不亚于听说后金已经被大明所灭一样。
不过,所有人都能高兴,楚钟南却不能。在登陆伊始,他就下令沃尔姆斯等人带着剩下的四十多匹战马去察看周围的情形。在得到了初步的情报之后,又花了一个月的功夫对登陆点的四周进行大规模的堪察。结果,探察的结果让他以为那个王八蛋的老天爷似乎又回到了他这一边。
因为,他们所登陆的地方,除了附近一个小小的半岛上有着一个村落之外,东西两面几乎全部都是山!高山!而北面,则是一个方圆数千里的大湖,湖的四周还有不少沼泽。基本上,如果不想翻山越岭,驾船过湖,就不可能找到进来或出去的道路。这种环境,再加上南面的大海,真的是……好安全!
“是个好地方!”
所有人都如是说。然后,大家集体决定在这里定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