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刚刚被皇太极叫到名字的岳托也乖乖地回到了原位。虽然他心有郁闷,但也知道阿巴亥此时突然出现肯定是有事,说不定就是要跟皇太极进行一番争斗。没错,皇太极打败了林丹汗,使得自己地位稳固,已经无人可以撼动。但是,阿巴亥这个大妃也依旧不是其他人可以轻易无视的。不管是他这个大贝勒的次子,还是阿巴泰、德格类、汤古代那些跟皇太极同样出身的汗王之子。
“太妃不在后宫享清福,跑到这大殿上做什么?”
皇太极依旧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宝座上,看着一身盛装慢慢走进来的阿巴亥,微笑着问道。阿巴亥在十五岁的时候成为大妃,取代了他的母亲孟古,也使得他从此不再被努尔哈赤所宠爱。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很讨厌这个女人。这种感情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形成,经过了二十多年,已经改不过来了。而在努尔哈赤死后,他跟她进行了激烈的争夺,一度,他们四大贝勒被阿巴亥几乎逼向了死路。如果不是范文程教他计策,他现在说不定还在跟林丹汗在草原上你死我活的打得不可开交。可是,现在他胜利了。身为胜利者,他自然不会再在意阿巴亥。虽然这个女人的势力依旧有些麻烦,可只要给他时间,根本就不需要动用武力,他就能够彻底的掌握手中的权利。
“别人都叫我大妃,唯独大汗叫我太妃,看来,还是大汗仔细些!”阿巴亥慢慢地来到了只有两级的台阶之下,看了皇太极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侧立在皇太极身后的那名方脸留须的官员,微笑了起来:“能侍立于大汗身后,范先生以一区区汉人,却能得到这许多皇亲贝勒都得不到的荣耀。以后当好好报效大汗才是!”
“不敢。臣必定忠心报效大金,为大汗鞠躬尽瘁!”方脸官员范文程躬身答道。
“听说先生是大宋名臣范仲淹的后裔?”阿巴亥又接着问道。
“是!”范文程不卑不亢,脸上看不出来是喜还是怒。
“呵呵,看来咱们大金与那大宋朝还真是有着斩不断的情谊英明汗被一个大宋的遗民所害,继位地天聪汗却又全亏了你这个大宋名臣之后的辅佐……不知道以后人们会怎么说这起这两件事!”阿巴亥又接着笑道。
“……”范文程的脸皮轻轻抖了一抖,微微躬了下身。低下了头去。
“太妃,听说多尔衮曾在朝鲜追到过那个楚钟南,为何我大金铁骑都打到汉城城下了,还没有听到他已经抓到那贼子的消息?”皇太极看着阿巴亥老逮着自己最为倚重的谋士开轰,甚至还将其隐隐约约地跟楚钟南联系到了一起,心中不悦,开口转移话题问道。
“原本倒是没什么地。多尔衮也曾多次派出信使前来向我禀报。说一直都在派人追着那人。可惜自阿敏去了朝鲜之后。这消息却断了。”阿巴亥答道。
“太妃。你莫不是想把事情推到阿敏地身上?他可是后来才去地。00kS”皇太极阴着脸说道。
“这些事情我是不管地。也没想过把什么事谁到谁地身上。”阿巴亥突然脸色一正。站到了皇太极地座位正前方。直视着他说道:“皇太极。我也不再与你废话!我只想问你一件事。阿济格、多尔衮还有多铎三人是否是英明汗地儿子。你地亲兄弟!?”
“这是自然。太妃……”
“那身为兄长。你是否应该好好地照顾自己地兄弟?”不待皇太极说完。阿巴亥又继续追问道。
“太妃……你到底想说什么?”皇太极也突地站起身来。沉声问道。好好照顾?多尔衮那三兄弟现在可是他地麻烦之源。尤其是在两人率兵打下平壤之后。如果不是阿敏急速地赶了过去。现在朝鲜恐怕就是那两个小子地割据地盘儿了。
“我是英明汗的大妃。英明汗为人所害,我早已了无生趣,只是汗位一直没有人能继承,且那楚钟南也一直逍遥法外,所以,我才暂摄大政,为的就是不让国内太乱,给人以可乘之机。如今,你已继位为汗。所有地事情,我都可以交给你。可是,我不放心我的三个孩子……”阿巴亥的眼神在这一刹那突然充满了威势,紧紧地逼向皇太极:“所以,我要你当着大殿上所有人的面向英明汗,也就是你阿玛的在天英灵发下毒誓:要好生地照顾阿济格、多尔衮跟多铎,只要他们不跟你做对,就不许有人敌视、欺侮他们!只有这样,我才能心甘情愿地去追随英明汗于地下!”
这个女人想死!?
一时间。大殿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递向了皇太极。阿巴亥这一招置自身于死地。却为多尔衮三兄弟踢开了日后的危险,可谓狠辣。这些人都想看看。新任的天聪汗会怎样回应。
“太妃?”皇太极沉着脸看着阿巴亥,仿佛是想要看穿这个女人的心。
“你到底答不答应?”
“我……好,我答应!……本汗皇太极,对父汗在天之灵起誓:只要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位兄弟不与我为难,忠心报效,我皇太极必不亏待,也绝不允许他人欺侮自家兄弟!若有违此誓,必被万箭穿心而死!”
众人地目光让皇太极根本就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就算后金争权夺利的事情很激烈,但到目前为止,除了努尔哈赤对自己兄弟舒尔哈齐采取了圈禁之策之外,还没有发生过亲兄弟生死相争的事情。所以,对阿巴亥的这一招“逼宫”,他只有照办。因为如果他不照办,就会在殿上诸人的心中留下一层阴影,让人们以为他是一个为了权利绝情绝义的人。这绝不是一国之主所应该拥有的评价,尤其是在众位兄弟以及这些贵胄都拥有着不小的势力,他这个汗王却没有能力力压群雄地时候。如果不答应。将会对他以后的行事十分不利。而且,阿巴亥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谁也不知道如果他不答应,这个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他只有允诺。
“甚好。我回宫了!”
阿巴亥轻轻笑了一下,转身顺着大殿中央走了出去。两侧站立地人们。不管是谁,都轻轻地朝她弯身行礼,目送她的离开。
“可惜只是一个女人!”
范文程低低的声音从侧后方传进了皇太极的耳朵,让同样目送阿巴亥离去的天聪汗一阵失落。自父汗努尔哈赤去世之后,他就一直在跟这个女人争斗。如今,他胜了,得到了汗之位,但却胜得这么无力。而且,这个女人虽然输了性命。却嬴了最后一局,保住了三个儿子。
“如果你能再晚上一段时间,等我真正大权在握之后……”皇太极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心中却忍不住闪过一丝莫名的悲凄与烦躁。
后金天命十年十月,努尔哈赤大妃阿巴亥于辽阳宫中自缢殉葬,年仅三十六岁。其死后与努尔哈赤同葬一墓,但继位地天聪汗皇太极却没有给予她任何名号!而就在阿巴亥死后不久,贝勒济尔哈朗率军由农安塔出兵,由金水河口渡过松花江,绕道于齐赛诺延大营侧后,之后,与代善、莽古尔泰两军一起发动突然袭击。齐赛诺延兵败逃亡。两万蒙古大军溃散!东部蒙古最后一支反对后金地力量消失。乱军之中,明将袁祟焕与其谋士茅元仪不知所踪,使得得知消息的代善与莽古尔泰两人大为气恼。
而在彻底平定蒙古之后,因南线明军异动加剧,皇太极指令阿敏迅速结束朝鲜战事,回国支援。阿敏接到命令之后,派副将刘兴祚前往江华岛,向朝鲜提出议和条件:要朝鲜永绝明朝,入质纳贡。去明年号,立盟宣誓。双方经过谈判,朝鲜迫于后金地军事压力,基本上都接受了,老谋深算的朝鲜唯有永绝明朝一款不同意,最后阿敏让步,向朝鲜表示“不必强要”。十一月,李率领群臣和后金代表南木太等八大臣在江华岛焚书盟誓。但是,虽然阿敏在誓书上署名了。却依然对朝鲜誓文不满意。故在誓后又不予承认。阿敏回军至平壤,接到皇太极的指示。不再后撤,言“大同江以西,不可复还”,又说:“待执毛文龙后归去”。于是李被迫遣王弟李觉赶赴平壤,再次举行平壤盟誓,后金从中索取更多的权益,亦与朝鲜在中江、会宁两地开市,归还逃人,迫增贡物等。至此,后金在与朝鲜的战事之中大获全胜。
兴南!
从八月份进入朝鲜,到十月份朝鲜战败称藩,位于东北方的咸镜道一直都没有受到过战火地波及。可是,平静不可能永远地持续下去。虽然咸镜道多山,一百多人如果想躲起来,绝对是非常难以寻找,但多尔衮早就派出了自己的亲信追踪楚钟南。他虽然一直没有将消息传递到阿敏手里,为的就是再为自己添上一份为努尔哈赤报仇地大功。因为,只要他能杀了楚钟南,功劳绝不会比单独拿下朝鲜小多少。
可惜,阿巴亥死了。母亲的突然自缢让年仅十四岁的多尔衮进退失据。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像兄长阿济格那样暴跳如雷,嚷嚷着起兵找皇太极报仇,但也失魂落魄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一封来自辽阳的“遗信”让他选择了沉默。在接到那封信后,他放弃了即将到手的功劳,劝服了阿济格,两人仅带着自己的亲卫回转辽阳,而将兵权尽数付于阿敏。同时,多尔衮还将楚钟南的下落通报了阿敏。阿敏得之消息,大喜,只因正与朝鲜谈判,离开不得,所以,他派出了麾下总兵巴都里,率三千兵马,“扫平咸镜道,活捉楚钟南”。
然而,巴都里没想到,当他的队伍由元山越过太白山脉与咸镜山脉地交界口,由东部沿海北上千里,突袭到兴南的时候,这座小城居然已经空了!两千兵马搜了一个时辰,居然没能搜出一个活物。
“怎么回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站在城中那小小的官衙正堂之前,听完手下的禀报之后,巴都里愤怒地叫了起来。他自少年之时便随努尔哈赤征战,因战有卓著而授总兵官,在八旗之中,也算是仅排在诸王、贝勒与贝子之下的强权人物。可是,当他听说兴南这座小城已经完全空了之后,整个人都懵了。城空了,让他上哪儿去找楚钟南?又怎么向阿敏、向皇太极交待?
“总兵,城外的那些船全都不见了。估计,他们是坐船跑了!”
“不可能啊。那些都是小船,怎么能晚上出海?”多尔衮派来的向导炳阿惶急地叫道。他的人一直都在监视着楚钟南。虽然在入城后不久,楚钟南不知道突然发的哪门子疯,把城里所有地原住民,也就是那些朝鲜人都赶了出去,可是,那家伙明明一直带着那一大帮子汉人住在这儿的。虽然这家伙一直准备有大批的船只,可巴都里是突然夜袭而至,他怎么可能知道?晚上出海更加不可能了,现在已经开始刮西北风,虽然朝鲜东海的浪不是很大,可凭那些小渔船,那些人就不怕喂鱼?要知道,楚钟南准备的还有许多大木筏,这些东西能在海上用吗?
“来人,马上去咸兴府,把咸镜道节度使给老子抓来!老子要问个清楚,他怎么就敢放跑了楚钟南!”
巴都里没有理会炳阿。他只知道,,哪怕他是阿敏的亲信,如果不能把楚钟南带回辽阳,阿敏也肯定不会饶了他,甚至就连皇太极也不会饶了他。他必须立刻把人找出来,不管是上山下海,都要找出来。
“总兵……”
“滚!”
巴都里急怒的表现让炳阿心中感到一阵畏惧,他还想再解释几句,可惜巴都里已经不愿意给他机会,一脚就将他踹得远远的。
“楚钟南,楚钟南……”
踢跑了炳阿,巴都里愤愤地走到堂上,随便找了个椅子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可是,似乎老天爷都在跟他做对,他刚一座下,那把椅子就突得一歪,虽然没有倒下,但有一条椅子腿却陷进了地里。
“什么屁椅子?……”
巴都里大怒,刚要大骂,却感到身上的汗毛倏地倒竖了起来。多年征战沙场所形成地敏锐直觉让他感到一阵心悸。接着,他就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地巨响。而这声巨响,也成了他这一生最后听到的声音!凉亭,正在喝茶的朝鲜咸兴府庶尹宋景一的耳朵突然动了一下,然后,他笑了:
“立刻回城中传令,四门紧闭,谨防女真人狗急跳墙!”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