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的预兆
阳修和言欢每人只吃了两个一口就可以吞下的小汤包，和一碗粥。勉强应付已经饿慌了的肚子，但也只填了半个角。要是每人再来二十个小汤包，也能吃下。问题是桌子上的碟子是空的，厨房里也没有了。就这四个包子和两碗粥都还是婆婆留给公公的早餐。外公因为给村里的小朋友上武术课还没有回来。但见阳修和言欢饿得脸色都变了，婆婆便急忙将公公的早餐拿来给孩子们的肚子垫了个底。让孩子们吃着，立即又进厨房赶做切面去了。
言欢抬起头，眼睛越过还捧在手里的空碗，偷偷望了一眼坐在桌子对面的阳修。阳修也是刚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碗放在桌子上，目光却望向厨房。正要喊婆婆，问还有什么可以吃的。就见婆婆端着一大锅热腾腾的切面从厨房里出来了。
“可怜的孩子，来吧！都把碗递过来，看，多着呢，够你们吃的了。”婆婆端着一大锅的切面放在桌子上，一边用勺子搅着切面说。
“别搅了，婆婆，先盛一点吧。”阳修站了起来，伸着手说。心里急着想吃。言欢咂着嘴，眼巴巴的望着婆婆用勺soudu.org子有规律地搅着的切面。阳修说得正合他意。
“热着呢，我的孩子。”婆婆可怜地说。但还是给他们每人盛了半碗。然后又转身进厨房拿来另外两只碗，每只碗又预先盛好了半碗切面，等孩子们吃完了原先的半碗后，这半碗也就凉了。免得他们心急吃起来烫伤了嘴巴。就这样，婆婆一边不停地搅拌着切面，一边心痛地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热泪在眼眶里转着。……
“慢点，慢点儿吃。小心烫伤了，看你们两个。怎么饿成这样？”婆婆接过孩子们第四次递过来的碗，心疼地说。
“婆婆，吃饱了……”阳修放下已经是第五碗吃剩半碗的切面。突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放在膝上的一只手还抓着汤匙。
“我也饱了，婆婆。”言欢见阳修睡着了，他也像眼皮打架似的，睁不开眼了。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两个孩子呀，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累成这样。”婆婆心疼地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然后又轻轻地把阳修还抓在手里的汤匙拿了出来。
“怎么啦？这两个孩子。趴在桌子上干什么？昨天不是回广州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外公一进门就看见趴在桌子上的两个孩子。吃惊地问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婆婆。
“睡着了。干嘛在这儿睡，不回房里睡？”外公俯身看了看两个孩子，还发出了呼噜声。“看来雷打不动了”外公又说。
“你呀，别那么大声。不要吵醒了孩子们，你看他们多累。刚才他们还吃了好几碗切面呢。你没看见他们饿的……。我们了解这两个孩子，他们从来不贪玩，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把他们给缠住了。――现在什么也别说。先把孩子们抱回房间去吧，让他们在床上睡得舒服些。免得在这儿睡着凉了。来，你力气大，你来抱他们。轻一点……”婆婆对外公说，一只手还托住阳修的头。
“是的，没错。让我来吧。你先把桌子收拾一下，我还没吃早餐呢。”外公边说边轻轻地抱起阳修回房去了，回头再把言欢也抱了进去。
“两个孩子什么时候来的？今天一早吗？肯定是一晚都在路上跑。又救了那个病人了吗。可是，今天水利村没有病人呐，而且，我在回来的路上还看见华教授在测试‘活湖’的水温呢。孩子们到底干什么了？”外公从房里出来，坐在椅子上。却又忘记吃早餐了。
“先吃早餐吧，等孩子们醒来后再问。”婆婆边给公公盛切面边说。“不过，你的汤包给孩子们吃了，你现在只有吃切面了。”
“不！我先打电话问一下杨悦，看是怎么回事。”公公于是又从椅子上弹起，快步走向前厅。抓起电话就拨。他已经没心思吃早餐了。
“怎么家里没人接电话。哦，应该上班去了。”公公放下电话，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干脆吃完早餐再说。可是，拿起筷子却又放下。
“不行，打手机。还是打手机吧。”外公自问自答。他一定要打通杨悦的电话不可。因为突然提起的心，便一定得把事情弄清楚，那心才能踏踏实实的放下。
“喂，杨悦呀，家里怎么没人接电话，你现在在上班呐……。国庆也不放假呢。”电话通了，听到女儿悦耳的声音，外公又嘿嘿的笑了，本是着急的询问，一下子变成了轻松聊天的口吻。
“是呀，公司开会。_4460.htm爸爸，我正忙呢。一会儿给您打过去。”听那口气，似乎没什么要紧的事，知道老爸又挂念了。可杨悦正急着要去开会，便边走边应付着老头子。
“哦！没事，孩子，你没空不用打过来了，我和你妈都很好。只是告诉你一声，阳修在我这儿，都很好。”外公说。
“我知道，爸爸，星期五你已经说过阳修已经在您那儿了。就这样吧，爸爸，没事我挂了。我现在真的很忙。挂了哦，爸？”杨悦怕爸爸不高兴，便试着又问了一句。然后才匆匆的挂了电话。急急忙忙的向会议室走去了。“老爸怎么回事？他已经告诉过我了，才两天的事，怎么又忘了。”杨悦嘀咕着走进会议室……。
“看来，这两个孩子，昨天就没有回家，一定又碰到什么麻烦事了。六百多公里的路呢，来回地奔跑。真够他们受的。”外公这才安心地吃起早餐来。“还好，平安回来就好。”外公吃了一口切面又说。
“等孩子们休息好后，问问他们一天一夜的，干什么去了。真是让人担心。特别是阳修那孩子。”外公不安地说又吩咐着外婆。
“我知道了。你还是专心吃个早餐吧。”外婆说着又朝孩子们的房间走去，因为她发现孩子们的房门没关好。希望孩子静静的睡个好觉，便轻轻地把门带上，然后才出去。
“断了，断了，要断了……。快别把我的肠子弄断了。哎呀，我的妈呀。医生别找了，求求你们……。别……别找了。快把我的肚子缝上，我快受不了啦。快别找啦……。”阳修拼命地喊叫着。喉咙里干干的，像要破裂似的疼。可没人理他。想使劲，可四肢都被绑在手术台上了。周围全是医生，全是白大褂。他们似乎听不到阳修的喊叫。
“奇怪，怎么找不到呢。到底是那根肠子出了问题？”阳修右手边的一个医生口齿不清地说。带着手套的手颤巍巍地翻弄着被拿了出来全堆在肚皮外面的一大堆肠子和内脏。阳修再抬起头看看他的脸，简直就是一块皱皮豆干，那下塌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不知道是老花眼镜还是近视眼镜。――这个医生最少有一百岁了吧。但不管他带的是老花眼镜还是近视眼镜，他都不可能找到什么病因的。还因为他太老了。……
“完了，完了，这一次完了。我肯定要死了。一定要死在这个一百岁的庸医手里了。”阳修闭上眼睛，无助地说。
“妈妈，妈妈呀，快来救救我。快点，妈妈，快叫他们把我的肚子缝上。妈妈……，您在哪儿呀。外公，外婆，快来救我……。华伯伯，救救我……。”阳修悲哀的喊着，转动着唯一能动的脑袋，到处找妈妈。可是，整个房间除了白大褂还是白大褂。妈妈根本就不在，没有外公、也没有外婆、更没有华伯伯。“我要死了，妈妈，我要死了。”阳修喃喃地说。
“那么，是心脏有问题吗？”那一百岁的医生又哆哆嗦嗦地说。
“可它很有规律地跳动着。生命力很强呢，教授。”阳修左手边的另一个医生说。他们看都没看阳修一眼。
“为什么我能听到他们说话，而他们却听不到我说话？”阳修又看了他们一眼，突然在思索这个问题。
“可是，这些笨蛋，特别是这个一百岁的医生，还什么教授呢。真是笨到家了……。怎么这么老的医生还给病人做手术？！万一他眼一花，把心脏看成是肿瘤了，结果把它给摘了下来，那我不死也得死了；又万一他手一哆嗦，把哪根肠子给弄断了，不是照样也得死吗。他要是站的时间长了，腿一哆嗦，便倒在地上了，那我还有得救。”阳修这样想着又往下看了看这个医生站的地方，却发现他是坐在一个扶手椅上的。他的腿根本就不可能因为时间长而哆嗦。想到自己活不成了，便又开始叫了起来：
“救命，救命呀。妈妈，快来呀，快来救我呀。妈妈……。快把我送水利村吧。妈妈，妈妈呀。”阳修拼命地喊着，只觉得肚子里什么都没有了，他只剩下躯壳和脑袋。但是，很奇怪，内脏全被掏了出来了，自己怎么还活着？要不，心脏还连着身体？他不再喊叫了，正在想这个古怪的问题。可是，那一百岁的医生，突然手一哆嗦，倒是没把肠子弄断，却把那个充满活力，有规律地跳动着的心脏给摘了下来了。阳修感觉自己立即就断气了，真的死了……。但妈妈这个时候突然撞门进来了。
“孩子，我的孩子……。你们怎么把我的孩子弄死了。还给我孩子……孩子。”妈妈哭喊着趴在阳修的身上，拼命地摇晃着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的孩子。哭着哭着，妈妈突然晕过去了，滑到在地板上了。那一百岁的医生俯下身，用一只颤巍巍的手在妈妈的鼻子底下探了探妈妈的鼻息。然后说：“这个也死了”。
“你才死了呢。你们这群笨蛋、庸医、蠢驴、不要脸的家伙。走开，我要把妈妈送去水利村。妈妈，妈妈……。不会有事的，没事的，妈妈，坚持住。走，我们去叫刘勇过来，很快的。妈妈，一定要坚持住啊。……”阳修的声音在颤抖，脸色苍白。他想抱起妈妈往门口走去。但却被自己的肠子绊了一下，结果，肠子断了。妈妈被摔倒在门口的地板上了。隔了一米多远，阳修要站起来走过去。可是，动不了了，站不起来了，爬也爬不动。阳修心里十万火急。伸手要去拉妈妈：
“妈妈，您醒一醒，妈妈…妈妈…。您不能死呀……，妈妈…。”阳修绝望到了极点。
“阳修，阳修，阳修。你醒一醒，醒一醒。你怎么啦。”言欢被阳修凄惨的喊叫声惊醒了。从另一张床上坐起，然后向阳修走了过来：见阳修右手捂住肚子，另一只手却抱着枕头。枕头已经被泪水湿了一大半。满头大汗地哭喊着妈妈。衣服也被汗水湿透了。言欢立即被阳修的这一状况吓着了。于是，拼命地摇晃着并一边喊着还在悲惨地喊叫着妈妈的阳修。
阳修睁眼一看，见言欢就在身边，立即双手抓住言欢：“快，言欢，你来得正好，快点，把我妈妈送去水利村，快点儿。求你了…。言欢，你怎么站着不动呢？我已经走不动了，言欢，求求你……”阳修着急地拼命拽言欢。
“什么？你妈妈在那儿？你妈妈怎么啦？阳修，说明白一点儿。”言欢一点也不明白阳修在说什么，被弄得糊里糊涂的。一着急，也忘了他们现在就在水利村，就在阳修的外公外婆家。
“在…就在那……那，妈妈……。”阳修一手拽着言欢，左手指向靠床头的右前方，然后，转过身来。猛地发现，那是一个窗户，而不是一扇门。而且这个房间里有两铺床，自己坐着的也不是手术台。整个房间是米黄色的，而不是白色的。房里只有他和言欢，没有白大褂，也没有医生。再摸摸衣服下面的肚子，光溜溜的，好好的，没有被破开，也没有什么肠子和内脏之类的东西。“啊！还好。原来是一场梦啊。吓死我了。”阳修摸着胸口说。
“对了，我们现在在哪儿，言欢？”阳修放了紧紧拽着言欢的手又说。
“哦，对呀，在哪儿？哦，不，在水利村呀，在你外公外婆家呀。看来你刚才是在做梦呢，把我也吓糊涂了。你梦见什么了，那么吓人。阳修。”言欢说，对阳修在做梦时的那种可怕情景开始好奇了。
“哦，做梦……我梦到我突然昏迷后被人送到一家医院里。那家医院不知道叫什么医院来着……。我躺在一个手术台上……。整个房间里都是医生，其中有一个医生，已经有一百岁了，在给我做手术，说话都口齿不清了，手脚总是在发抖。把我的肚子破开了，把肚子里面的全部肠子和内脏全掏了出来。放在肚子上面。说是要找到令我昏迷的病因。可找半天都没有找着，结果，把我的肠子弄断了……。我就死了，妈妈撞门进来，看见我死了，最后，妈妈也死了…，我就吓醒了。我妈妈……。对，妈妈。我要打电话给妈妈。”阳修突然翻身下床。急忙去找手机。“妈妈一个人在家呢。”阳修还真担心起妈妈来了。终于在背囊里找到了手机。
“妈妈！”阳修对着手机大喊一声，他听到妈妈温柔的声音，仿如隔世。喉咙就像被什么哽住似的，有好几秒钟的时间，阳修控制住了自己，换了一副欢快的语调。
“妈妈……，您在家呐？您还好吗？……您现在在干什么呢……”阳修一连串的问了过去。
“哎呀，我的孩子。电话一通，你就一个大声的喊过来。然后又说个不停，到底怎么回事？今天上午，外公才打电话来，说你在他那儿，外公前两天才打过电话给我，这事已经说过了。可见他今天又忘记了。你现在打电话来问的话也是怪怪的。这个时候我不在家会在那里呢。难道你也忘记现在是几点钟了吗。是傍晚六点了，我的孩子，我正在做饭呢。对了。你们和外公外婆应该是在吃晚饭的，现在。”妈妈想起来又奇怪地问。
“哦，好吧，妈妈。我现在就去吃饭，您够?嗦的了。我只是挂着您，而您却怀疑这怀疑那的。――我过两天就回来，妈妈…”阳修还想说什么。但妈妈已经挂机了。“还没说再见呢，妈妈真是的。”阳修嘀咕着关了手机。
放下电话，杨妈妈突然闻到厨房里传来的焦味。“糟糕，我的土豆烧排骨。”于是，妈妈急忙跑进厨房，发现一整锅香喷喷的土豆排骨一点不能吃了。“完了，今晚只能吃青菜白饭了。都是那宝贝儿子的电话弄的，看吧，这就是你挂着老妈的结果。妈妈今晚没肉吃了呢。”妈妈看着烧糊了的排骨，可惜地埋怨起儿子来。然后，摇了摇头，又笑了笑。“好吧，别辜负了儿子的牵挂，还是到楼下超市去买条鱼吧，煮鱼汤喝也蛮不错的嘛。”于是，妈妈想了想，买鱼去了…。
言欢发现阳修不愿挂电话，故意跟妈妈东拉西扯的。阳修梦中的情形也在跟妈妈的东拉西扯中忘记了。阳修终于平静下来了，像所有普通人一样：那就是一场无聊的梦罢了。阳修根本没想到那是一个不祥的预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