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130年-日月当空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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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敬业起兵之初,声势颇大,武则天向中书令裴炎问计。裴炎说:“皇帝年长,不亲政事,故敬业等得以为辞。若太后返政皇帝,敬业等不讨自平。”意思是要武则天将权力交还给唐睿宗李旦。武则天听了当然很不高兴,心中开始对裴炎有所警惕。当时民间有歌谣唱道:“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一片火,两片火”即为“炎”字。“绯”同“非”,“绯衣”即“裴”字。歌谣暗示裴炎有坐拥天下的命相。根据《太平广记?卷二百八十八》所载,此歌谣其实为骆宾王所编,目的在于争取裴炎共同起事。据说裴炎也有为徐敬业内应之意,但就在这个时候,监察御史崔詧揭发裴炎外甥薛仲璋为徐敬业的同党,裴炎由此被武则天下狱。当时有不少人劝裴炎向武则天低头,说几句好话,也许可以逃过一劫。裴炎凛然说:“宰相下狱,安有全理!”他知道武则天不会放过自己,已经存了必死之心。果然,尽管文武大臣纷纷为裴炎求情,但武则天不听。

    当年十月初八,裴炎被斩杀于都亭。为裴炎上表力请的右武卫大将军程务挺(名将程名振子)也被武则天派人斩杀于军中。程务挺为边关名将,以勇力闻名,多次击败突厥,威名极高。程务挺被杀后,突厥人宴乐相庆,又惜其英雄,为其立祠,每出师前则祷之。另一名将王方翼(李治废后王氏堂兄,曾任检校安西都护,负责修筑碎叶城)因与程务挺友善,也被流放崖州(今海南岛海口以南),半途而死。

    徐敬业起兵自然令武则天寝食难安,否则她也不会以一点罪名杀死宰相裴炎。她的远在房州的儿子李显则是另一个惊恐不安的人,因为徐敬业打着“匡复唐室”的名义。李显生怕武则天借故处死自己,日夜忧惧不安,甚至想自杀一死了事。妻子韦氏很是生气,怒气冲冲地训斥丈夫道:“你这样懦弱无用,将来怎能成大事?”接着,她分析了局势:“依我看,徐敬业如能得胜,我们的性命就难保;如他兵败,我们倒还有生路。”

    这时的韦氏已经怀孕,但一家人的吃穿漱洗还得由她一人操劳,生活过得十分辛苦。但她却一直相信艰难的处境总会过去,将来总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这一方面说明了她天性乐观,但也流露与众不同的野心。此时的韦氏,不仅是李显的贤内助,还是李显的主心骨,“备尝艰危,情爱甚笃”(《资治通鉴?卷二百零八》)。

    当年十一月,徐敬业兵败身死,李显和韦氏总算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不久,韦氏生下一个女儿。堂堂皇子落难,竟然连婴儿用的衣物都没有一件,李显便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女儿裹用,顺便替女儿取名为李裹儿。生于患难之中,又是父母亲自抱养长大,这个小女孩自然特别受到李显和韦氏的疼爱,她就是后来横行一时的安乐公主。

    而平定了徐敬业之乱的武则天更加意气风发,她曾得意问群臣说:“你们中间有比裴炎更倔强难制的老臣吗?有比徐敬业更善于纠集亡命之徒的将门之子吗?有比程务挺更能攻善战、手握重兵的大将吗?他们三人不利于我,我能杀死他们,你们有比他们更厉害的吗?”大臣们谁都不敢吭声。

    大权在握后,武则天大肆起用酷吏来铲除异己,之前曾经倚为心腹的北门学士自然就没有任何用处了。六名北门学士,除胡楚宾早死外,剩下五人也各自遭受了凄凉的结局。

    北门学士中,最受武则天重视的是刘讳之。刘讳之,字希美,常州晋陵(今江苏武进)人。少以文才知名,与文士孟利贞、高智周、郭正一号为“刘孟高郭”。刘讳之有一姐姐在宫中为内官,他一次趁探省荣国夫人(武则天生母)之病时,偷偷探望姐姐,结果因此被流放。但因为是武则天心腹,不久就被召还。唐高宗李治死后,刘讳之还当上了宰相,诏敕都是由刘讳之草拟。当时司门员外郎房先敏被贬官,来找宰相讨问说法。内史骞味道说:“这是太后(武则天)旨意。”但,而刘讳之却主动承认是他的意思,由此被武则天认为是忠臣,引为心腹。但刘讳之对武则天临朝称制一直很不以为然,认为应该还政于嗣君以安天下。武则天认为刘讳之背叛了自己,怀恨在心。垂拱三年(687年)五月,有人揭发刘讳之接受归诚州都督孙万荣金(契丹别部酋长),又与徐敬业小妾有私,武则天立即命肃州刺史王本立审问刘讳之。王本立审讯时,出示太后敕书。刘韦之说:“不经凤阁鸾台(凤阁为中书省,鸾台为门下省),何名为敕?”讥讽太后之旨不得名“敕”。武则天听到后勃然大怒,立即将刘讳之赐死。

    范履冰是另一位得任宰相的北门学士,因曾经荐举犯逆者,于载初元年(690)四月下狱死。元万顷因与徐敬业兄弟友善,为酷吏陷害,永昌元年(689年)流配岭南死。周思茂于垂拱四年(688年)下狱死。苗神客于载初元年(690年)八月被杀。昔日风光显赫一时的北门学士由此消亡,彻底走进了历史的尘埃。

    垂拱二年(686年)正月,武则天突然表示要还政于唐睿宗李旦。李旦知母后非诚心,奉表固让,于是武则天又重新临朝称制。

    当时因为地壳变动,雍州新丰县(今陕西临潼县东南)东南平地上有山涌出,高达二十丈,其四周形成湖泊,广三百亩。武则天视为祥瑞,特意改新丰为庆山,各地也纷纷上表祝贺。湖北江陵有个叫俞文俊的平民大胆上书,说:“天气不和,就会冬夏不分;人气不和,就会疥疮频生;地气不和,就会冒出山丘。现在因为女主处阳位,刚柔倒置,导致地气塞隔,产生灾变。山变实为天谴,四方不该庆贺。太后应该谨身修德(意为退位让权),不然,还会有大祸临头。”武则天大怒,立刻将这个胆大妄言的俞文俊流放到岭南,后还不解恨,派人追到流放地去处死了他。

    普通百姓尚且不满武则天以太后身份临朝称制,唐宗室诸王就更加愤愤不平了。当时韩王李元嘉(唐高祖李渊子)、霍王李元轨、江都王李绪、鲁王李灵夔、范阳王李蔼、越王李贞(唐太宗李世民子)、琅邪王李冲(李贞子)等人皆有才行美名,一是忿恨武则天擅权,二是忧惧武则天加害,因此联合起来,密谋匡复唐业。

    垂拱四年(688年)七月,武则天因为明堂建成,突然召各宗室赴会。琅邪王李冲怀疑武则天想将诸王引诱到洛阳,一网打尽,尽诛宗室,于是决定提前起事。他伪造了一份玺书,上面写着武则天打算将李氏社稷交给武氏,以此来激励诸王起兵。但事出仓促,诸王都没有响应,只有李冲父李贞举兵应之。

    李冲自己招募了五千兵马,以火攻武水县(今山东聊城县西南)。但突然风向转变,火攻未能得逞。这五千兵马本是乌合之众,首战失败后,有人散布流言,说琅邪王是在跟国家交战,是谋反。李冲杀了散布流言的人,但其他军士也由此一哄而散。李冲无法阻止,只好带家僮左右数十人回博州(今山东聊城),被守门人杀死。起兵仅七日,便身败而死。

    这时候,武则天派来征讨李冲的左金吾将军丘神绩还在路上,到了博州后,才发现李冲已经死了。博州官吏带着李冲的尸首,素服出迎,结果尽数被丘神绩杀死。越王李贞在豫州(今河南汝南)起兵后,因兵无斗志,很快就北唐军击败,李贞和妻子自杀而死,起兵仅二十日而败。

    但事情没有就此了结,武则天打算趁此机会杀尽李氏诸王,以监察御史苏珦逼供不力为由,改由酷吏周兴主审。周兴大兴冤狱,宗室诸王要么被迫自杀,要么被诛死,子孙幼者皆流岭南。武则天大举屠刀,唐宗室诸王子孙几乎被屠杀殆尽,一时间人人自危。后又诛杀诸王亲党数百家。殿中监裴承先、济州刺史薛顗及弟薛绪与琅邪王李冲通谋,均被处死。薛顗另一个弟弟薛绍(母唐太宗李世民女城阳公主)娶武则天爱女太平公主,被杖一百,饿死于狱中,这样的死法还算是格外开恩。当时太平公主正怀着她和薛绍的第四个孩子。为了安慰女儿,武则天打破唐公主食邑不过三百五十户的惯例,破例将她的食邑加到一千二百户。

    载初元年(690年)九月,侍御史傅游艺等人上书请改唐为周。百官、宗戚、百姓、各族君长、僧道等六万余人上书“劝进”。连唐睿宗李旦也自请赐改姓武氏。九月初九重阳节的这一天,年近古稀的武则天登则天门楼,宣布改唐为周,正式建立了大周王朝,自称“圣母神皇”,年号天授,正式将李唐天下变为武氏天下。同时,降唐睿宗李旦为皇嗣,赐姓武。文武百官皆顺武则天意上表进劝,只有右卫将军李安静正色拒绝,因而被杀。

    这一年,武则天六十七岁,是中国历史上即位时年龄最大的帝王。但毕竟夙愿得尝,凤终于飞到龙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