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迢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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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马支局长闻言鄂然止步,看了挽着薛华鼎胳膊的罗敏一眼,然后痛苦地拍了一下前额道:“对呀,我也记起来了,他说过至少要到下周才过来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接手。”

    马支局长跟那店里的人熟悉,平时下班没事就在那里转一转。镇本就不大,他自然认识这些人。

    本就对这条办法没有底的唐康局长一听店里的人不在反而认为是失去了一个可行的办法。也许正是如俗话说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他懊恼地嘀咕道:“今天怎么这么背时呢?”心里不断地骂自己今天为什么要丢下手头的事跑来陪同副县长下乡,结果好印象没有捞到反而现在进退维谷了。

    这时薛华鼎自告奋勇地说道:“如果是修理电视机的话,我倒可以试一试。”

    “你?”几个人的眼光都落在一身泥巴水的薛华鼎身上,怀疑地打量着他。真有了一人在这,他们心里又有点怀疑自己的想法了。

    人啊,真是一群奇怪的动物。

    马支局长是本地人,一眼就看出薛华鼎不是本地人就问道:“你是哪里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会修电视机?修过电视机吗?”

    见这么多人看着他,脸皮不薄的薛华鼎也有点脸发红,回答道:“我是黄矛镇的,会修电视机。”

    罗敏见众人怀疑的目光,连忙说道:“马局长,他是我表哥,去年大学毕业,什么电视机、收音机、彩电、冰箱都会修。不信你就让他试试,修不好不要钱!”

    “去年大学毕业?那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副局长钱海军一听反而更怀疑了,未等马支局长开口他就问了。

    局长唐康也不相信眼前一头乱发的小伙子是什么大学生,虽然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但还是没有到随便相信一个人的程度,更何况这个人看起来象一个不诚实的人呢。要是设备没有修好反而在副县长等人面前留下一个被骗的笑柄那更是糟糕,恐怕自己的前途也就就此打住了。

    听了副局长钱海军的话后,唐康局长眼睛死盯着薛华鼎的眼睛,想从他眼里看出真假似的。

    “这……,”薛华鼎一下不好意思起来,犹豫着不好怎么回答,毕竟毕业一年了现在还是失业或者说是待业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

    旁边的罗敏气鼓鼓地说道:“你们不相信就算了。我们又不赖着要帮你们修。表哥,我们走,好心当成驴肝肺。哼!”说着怒眼扫了他们一眼,扯着薛华鼎就要转身朝放单车的地方走去。

    几个人官虽然不大,但也多多少少是一方领导,一般普通老百姓哪个见了他们不是毕恭毕敬,哪里受到过罗敏的这种待遇?所以乡党委书记、正副乡长、副局长等人的脸色一下由怀疑转到愤怒,乡长愤怒地说道:“你这丫头片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哪个学校教出来的?”

    薛华鼎一听也怒了,对还用手指着罗敏的乡长说道:“同志,我看你才是没礼貌吧?我们好心好意却被你们误解,稍微说一二句有什么,你的胸襟也太不广了吧?”

    “你――!”乡长一听更是大怒,特别是在下属和领导面前。可就是不知道怎么骂才好,一时说不下去只是用手指着微笑着的薛华鼎。

    薛华鼎和乡长的话音量不小,惊动了在会议室里一心想尽快打通电话的副县长等人。几个人拥着副县长走了出来,人还未出门副县长的话就传了出来:“怎么?修好了?”

    局长唐康等人一听这话,才稍微缓和的心情立即紧张起来,甚至比刚才更紧张,其他几个人也是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局长唐康反应快,推了副局长一下道:“你去陪朱县长。”然后抓住薛华鼎道:“小伙子,不好意思,误解了,真的误解了。快请进!快请进!”

    薛华鼎还在发愣的时候就被局长唐康拖拉、马支局长推挤地弄进了机房,肮脏的雨靴带进了不少的污水的烂泥。

    陈股长也讨好招呼着罗敏,并请她一起进机房。

    进了机房,局长唐康正要说情况,薛华鼎就看见了交换机和载波设备。惊异地说道:“不是修电视机,是要修交换机吧?”

    局长唐康听了他的话非常惊讶或者说是一喜,脱口道:“你认识交换机?”不是邮电行业的人很少看见这些设备而说出交换机这个专业术语的。

    这时候,值班员易红桃还在一本正经地呼叫着:“县局总机,县局总机,我是跃马,我是跃马,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认识!我实习就是在一家生产交换机的工厂实习。呵呵……”听到妇女的呼叫,薛华鼎忍不住笑了。

    “叮呤呤……”这时,机房的电话铃响了起来。那还在呼叫值班员易红桃本能地停住了呼叫,手很自然地伸到挂在交换机架上的电话。但突然想起自己的职责来,马上恢复了呼叫,同时把脸转到局长唐康这边,目光询问着局长:现在怎么办?

    “等下再呼,先接电话吧!”局长没有好气地挥了一下手,然后对薛华鼎道:“不是交换机出了问题,是我们的载波机。”

    “载波机?四路还是八路?”薛华鼎马上问道。

    局长一听,眼睛明显一亮,颤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薛华鼎的右手,惊喜万分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快帮我们看看。”这个小伙子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他不是完全的外行。希望似乎不再渺茫,唐康局长高兴地回答道,“是单路载波。”

    这时易红桃正在对着电话话筒说道:“嗯,我们的电话机被洪水冲坏了,正在抢修。对!我们局长亲自带领同志们在抢修,已经工作了一天一夜了。是的,我们局长……哦,那好吧!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再见!”

    唐局长厌恶地扫了她一眼,语气冷冷地说道:“快点把维修工具拿过来!”

    易红桃明显一愣,知道刚才的马屁拍在了马蹄上,一下心慌意乱起来,连维修工具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什么维修工具?”

    薛华鼎一边脱雨靴一边说道:“就是万用表,螺丝刀,电烙铁,电平表,示波器什么的。”

    易红桃一听头更大了,电平表、示波器什么的她哪里知道那是什么,唯一能听懂了的就是螺丝刀。不过她也反应够快的,从螺丝刀一下想明白了,连忙起身打开一个木柜门道:“所有的工具都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由急忙打开旁边一个木柜门,说道:“这里是备……备……,”“备品备件”四个字突然把她卡住了,“备”了几下才换了几个词:“要换的零件在这里。”

    薛华鼎穿着袜子走在漆了红漆的水泥地板上,走到工具柜前看了看:里面没有几样工具,就只有一个万用表,二把电烙铁,几把螺丝刀,还有一把活动板手,几个延伸插座,还有保险、焊锡丝什么的。备品备件柜里的东西虽然不少,但没有几样是新的,上面都与那些维修工具一样表面布满了一层灰尘。

    薛华鼎抓起黑色万用表就走,边走边扭动着表上的旋扭,并用力吹了吹显示玻璃板。当把红与黑的探针短路后发现指针摆动,薛华鼎才稍微松了口气:“总算还有可以用。”

    局长唐康看薛华鼎动作娴熟,心里更是有点放心了,连忙先一步走到载波机前,道:“会不会是打雷打坏了?”

    薛华鼎看载波机上的信号全无就点点头道:“有可能,昨天晚上,今天早上都是打雷。我先看看。”

    “可我已经更换了保险,结果还是不行。”旁边的马支局长一边把木梯搬到机架前一边似向局长表功也似提醒地说道。

    薛华鼎没有说话,用手压了压木梯就爬了上去,先测了测总电压,又开始测量各功能板的分路电压,发现分路电压为零,连忙说道:“请给我十字形螺丝刀!”

    马支局长连忙快步取来螺丝刀交给了薛华鼎。

    卸下绝缘保护外壳,很快就发现几个分路保险丝断了。

    站在下面的局长唐康目睹这一切,脑海里怒火又猛地燃烧起来,脸涨的通红,对着马支局长吼道:“你……你们象话不?就是……就是……”那个猪字总算忍住没有说起来,“也知道换吧?保险丝断了也不会换?有这么蠢的人吗?”

    马支局长自然知道局长唐康强行忍住的字是什么,脸不由变的血红,争辩道:“我又不知道这匣子里还有保险丝,再说,上面不是规定没有经过正规培训的不允许动设备……”边说边小跑着从工具柜里拿来一细一粗的两卷保险丝。

    保险丝安上去后几盏信号灯随之亮了起来。局长自然觉得脸上无光,尴尬地看着薛华鼎。马支局长心里则想道:“妈的,真他妈扫兴,就这么几下就修好了,我怎么就不敢开箱呢?”

    从木梯上下来,薛华鼎拿起机架上的公务话机,却发现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声音。显然问题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

    仔细查看着各功能板上的信号灯,然后将一块只有电源灯亮的功能板抽了出来,凭以前的记忆和自己的感受慢慢地用万用表测量着几个电子元件的接脚。之后拿着这块板到备品备件中去寻找是否有相关的备件,翻查几次都没有找到,只好走到修理桌前坐下来仔细地一个个测量着有关参数。

    因为心里没有底,手头也没有相关参数的参考值,所以薛华鼎的动作有点盲目和零乱。心里也开始有点焦急,从这些人的对话中,现在他知道了这几个的身份,也知道了为什么他们这么着急。

    没有备用板,没有参数标准,凭一个万用表显然难以查出什么问题。特别是那些继电器、模拟信号电路的一些参数只有在带电的情况下根据标准值,用复杂的仪表才能确定其是否正常。万用表也就能测一测三极管、二极管是不是被击穿而已,甚至还不能肯定电阻是不是在容许范围里,除非把它们一一都焊下来,测量后从它们的色环上来大致判断是不是坏了。

    既然这样,根据实习时老师傅不成文的经验,先测量数量少,容易因为电源异常而出现问题的三极管、二极管。果然,在薛华鼎测到第三个二极管的时候发现了异常,不久又发现了二个三极管也异常。而且这三处地方有二处有焊化过的痕迹,说明以前有人修理过它们。

    看到这些焊痕薛华鼎心里开始有了一点点信心。连忙把电烙铁插上,并快步走到备品备件柜前,打开柜门仔细寻找起来,发现他所怀疑有问题的这几种元件这里都有存货,分装在不同的小盒里。

    从这些现象可以看出它们出故障的机率不低,要不不会单单在十多种元件中就有它们,而且数量不少,每种元件都有十几颗备用的。

    心里有了底,自信心自然快速恢复,脸色也好了起来,他对身边注意着他的几个人笑了了笑。几个人也跟着嘘了口气,局长唐康还趁电烙铁没有热起来就与薛华鼎攀谈着。

    “小伙子,不错啊。姓什么,你在大学学什么的?”

    “我叫薛华鼎,学电子电路的。”

    “小薛,你可是人才,现在在哪里工作?愿不愿意调到我们局里来?”

    “愿意当然愿意,可是……”

    “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我们局里出面,组织出面想必你单位也会肯的,作为特殊人才引进嘛。”说着说着,局长唐康的官腔又出来了。现在邮电局正处于交换机、传输、电源等传统设备更新换代的时期,也是BP机、移动电话从无到有的发展时期,邮电局需要大批有技术有知识的技术人员补充进来。

    旁边的多经股陈股长也说道:“我们局长是非常尊重人才,尊重知识的。小伙子别犹豫了,邮电将会有大发展,比一般工厂公司强多了。”

    站在门口的罗敏还在犹豫是不是进来,不脱雨靴吧怕弄脏机房,脱雨靴吧一个少女在这么多不认识的人面前露着只穿袜子的脚实在害羞。

    听了局长他们与薛华鼎的对话,心里也是痒痒的,只想薛华鼎答应下来,但也知道薛华鼎心里担心什么,所以也不敢插嘴,害怕自己性急了弄巧成拙。

    薛华鼎犹豫了一会,不吭不卑地说道:“不瞒你们说,我是一名自费大学生,现在待业在家。不知我能不能进来?”

    “这样啊――”局长唐康一愣,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没有干部指标确实难以进来。你是城镇户口不?”

    “马上就是了。”

    “哦,什么马上就是了?”局长不解地问道。

    “现在我们村马上就要征收,按政策我们全家会由郊区户口变为城镇户口。”薛华鼎见电烙铁热了连忙拿起来焊下那几个元件。

    局长道:“我们会研究一下你的特殊情况。小伙子,我看你刚才进来主动脱鞋进机房,我就认为你小伙子不错。怎么样,修好它有把握吗?”

    薛华鼎当面受到表扬有点不好意思:“嘿嘿。把握有点,但没有百分之百,因为这里工具太少,备品备件少的可怜。”说话间,薛华鼎很快就把认为有问题的几个元件给焊了下来。

    “唐局长,电话修好了没有。三十分钟已经过去了。”这时候,又接了几个BP机催促的朱副县长实在坐不住了,不顾副局长钱海军和四连乡乡党委书记以及跃马镇镇党委书记的劝阻,挂着一脸的不高兴走了进来。

    “快了,快了。”局长唐康连忙迎了上去,讨好地应道。

    “快了就好。唐局长啊,你要知道现在是防汛的关键时机,这电话就是全县人民的生命线,说它是生命线一点也不为过。国家和人们花了无数心血才建起来的,交给你们是为了让这些电话能通,能为人民服务,不是摆在这里让我们看的。如果是打仗,是在战场,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先枪毙几个再说。关键时刻叫你冲锋你不冲锋,那就是逃兵,就要受军法。知道什么是军法吗?战场的军法就是枪毙!我说了一个小时就是一个小时,耽误了防汛抢险的大事不说你唐局长担不起这个责任,就是我朱贺年也担不起这个责任。我们丢官坐牢事小,而人民受损国家受损就事大了哦,啊,总之……”现在朱副县长不知是借题发挥还是忘不了在部队说一不二的萧洒或者是因为太焦急而失常,反正是不但声音大得有点过分而且手势挥着不停。

    正在测量元件是不是坏了的薛华鼎听了朱副县长慷慨激昂的话差点笑出声来:“靠,没有这么严重吧?”不过想到抗洪抢险的重要性,薛华鼎也肃然了,立即静下心来认真做着自己的事。

    就在朱副县长继续“演讲”,其他大小官员不住点头的时候,薛华鼎已经完成了新元件的安装工作。他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就是这些元件的问题,也不知道一旦问题不止这些自己又怎么办。所以忐忑不安地捧着机盘走向载波机架:关电――插盘――重新开机。

    机架上所有信号灯,不管绿的黄的红的全部都亮了。一二秒之后,很多一些红灯熄灭,留下许多绿灯和几个显示电源状态的红灯。薛华鼎嘘了一口气,有点紧张地拿起机架的公务话筒放在耳边听了起来。

    一直注意这边情况的唐康局长、马支局长的心都堵在嗓子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薛华鼎的动作。见薛华鼎许久都没有放下话筒,唐康局长的脸一下变得煞白。

    其实这也是他们紧张所致,实际上薛华鼎并没有耽误多久就把话筒从耳边移开对盯着他的唐局长道:“县局总机!找唐局长!”

    这无异于听到了一丝仙乐,唐局长顾不上还在演讲的朱副县长,步子有点不稳地跑了过来,激动地抢过话筒大声道:“喂,县局总机吗?我是唐康!”接着就是一串“嗯,好,知道,对,做得好。你等下!”

    接着唐康对已经停下演讲的朱副县长大声道:“朱副县长,县委秘书办请你马上打电话给庄书记!”

    “我知道要打电话给庄书记,可你们的电话……”说到这里,朱副县长突然明白过来了,大声而急切地道:“可以……通了,通了,电话通了?”

    当看到唐局长点头后,朱副县长才发现自己有点失态,用力嗯了一下,吞了一下口水,严肃地对身边的那位年轻小伙子秘书道:“马上打通!”

    秘书连忙将手里的包放在身边的椅子上,左手拿起人工交换机值班台上的那部红色电话话筒,右手食指插入转盘快速地拨起号码来。所有人都注视着秘书快速拨动的手指,机房里只听着咔咔转动的转盘声音。

    几个数字承载了一屋子人的希望。

    这时候值班员易红桃大声地说道:“错了,错了,你拨错了!”

    秘书大怒,道:“什么错了。这个号码我记了无数次。”其他人更是恨不得吃了这大喊大叫的娘们,她的丈夫一脸的灰白。

    易红桃胆怯地看了看眼冒怒火的众人,委屈得直想哭,她一边把值班员专用的耳机带在头上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拨的是出局电话……出局电话要转接……要转接不能直接拨。”

    “哦――”一个人明白了。

    “哦――”所有人也明白了。

    人工交换机要相向外地拨打电话只能通过薛华鼎刚才修理的单路载波机传送出去,而这单路载波的使用权由值班员决定,她把与你的电话相连的塞绳往中继孔一插你就能与外地通话,其他人则只能干等或只能打内部电话。

    秘书虽然知道自己性急了点,把这里的人工交换机当县城的自动交换机了,但还是对易红桃怒吼道:“你倒是快点给我接通啊!”

    易红桃见大家明白了,心里自豪了一下也鄙视了一下其他所有人:“哼!什么破县长,局长,这都不懂!”听到秘书的怒吼,这才发现她自己又错了。连忙推了一下前面值班台上的呼叫键,大声喊道:“县局总机,县局总机,我是跃马,我是跃马,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你是跃马乡政府吗?我是县委办公室,请马上找朱副县长来接电话!”

    易红桃大吃一惊,想不到县局总机早就把电话接到了县委办公室,吓得连忙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朱……朱……朱……接电……接电话!”

    朱副县长一听脸都绿了,低声而有力说道:“出去!出去,给我出去!给我出去!”右手从秘书手里接过话筒,左手大力而愤怒地划着圈。

    看着他的手势,考虑他的地位,猜测着通话的内容,所有的人都以为他驱逐的对象包含自己在内,所以所有人都默默地退出了机房,就是薛华鼎也悄悄地走到门边,穿上雨靴走了出去。

    早一步出来一直守在门边的年轻秘书等所有人出来后还轻轻带上了门。

    罗敏也守在门边,等薛华鼎出来后悄悄地挽住他,脸埋在他衣袖里,嘴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压抑的声音,双肩不停地耸动着。听了罗敏的声音,薛华鼎也忍不住笑了,也是不敢发出笑声。因为忍的有点难受,就轻轻拍了拍罗敏的肩膀,说道:“你这丫头!”

    其他人听了薛华鼎的话,看了罗敏乐不可支的动作,都无声地笑了笑。

    只有那值班员易桃红突然“呜――”地一声哭出声来,双手捧着脸踉踉跄跄地跑开了。

    除了薛华鼎眼光里有同情外,其他人眼里充满的都是一种厌恶,包括她的丈夫。

    这种怪怪的气氛没有多久就被从机房里出来的朱副县长冲淡了。与刚才的神情相反的是朱副县长一脸的兴奋和激动。他高兴地对唐局长和镇、乡党委书记挥手打了一下招呼,然后大声说道:“辛苦大家了!邮电局的同志们还真是过得硬的。这么快就处理好了故障。刚才我脾气不好,发火了,特别是对女同志发火的,是我的不对,我……咦――那位女同志呢?”一边用探询地目光扫着众一边问道。

    马支局长连忙应道:“她刚好有点事出去了。”

    唐局长也接过话说道:“朱副县长,你也太客气了。我们的职工确实有许多做得不如意的地方,我们平时管理不严,管理不到位。今天领导帮我们指出来,我们当然非常感谢,将鞭策我们今后把服务质量提高到一个新的台阶。我会把朱副县长的关心转告给我们全县的邮电职工的,我在这里也代表全县邮电职工表一个态,我们将全力以赴保住这条生命线,决不拖全县抗洪救灾的后腿。”

    “好!唐局长这个态表的好。革命干部就要有这个魄力!刚才我的态度是不对,但我要说你们的工作还是有有待加强的地方。也许我看的不全面甚至有错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不论有没有问题,有了唐局长这个表态,我相信我们全县的通信服务质量会越来越高。”听了唐局长的表态,有检讨、有感谢,特别是里面的“生命线”三个字触动了他,加上刚才电话里带来的好消息,使朱副县长心情大好,忧郁和急躁一扫而光。

    笑容满面的他看到薛华鼎的时候,连忙走上前一步,主动伸出右手笑着对薛华鼎道:“刚才是小伙子你把电话修好的吧?哈哈,不错啊,年纪轻轻技术这么高。来邮电局多久了?真的谢谢你!”

    “县长,您太客气了。我……我还不是邮电局职工呢。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今天来这里发信就碰巧遇上了。”薛华鼎握着朱副县长热情的双手,笑着回答道。

    “哦,不是邮电局职工?自告奋勇来修的?”说着,朱副县长把惊讶的目光扫向了在旁边的唐局长,握着薛华鼎的右手还在轻摇着。

    唐局长笑着点了一下头道:“是呀。我还正准备向朱副县长汇报呢。小薛这么样的专家我想招进我们邮电局。领导你就帮帮我们邮电局,帮帮我们小薛?”

    “是吗?”朱副县长随口问道,随着这问话的出口,他背上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不由自主地问道:“如果没有他,那电话估计什么时候能修好?”

    听了朱副县长的话,看着他的脸色的急剧变化,唐局长不由心里一愣,脱口而出道:“那恐怕还要一段时间。”不过马上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毛病,立即补充道,“也很快的,当然,现在有小薛帮忙就更理想了。”

    身后的马支局长画蛇添足的说道:“我们县局的维修人员已经在路上了,我们的维修技术人员是24小时待命的。”

    听着唐局长言不由衷的话和马支局长既表功但又泄露真情的话,朱副县长心里猛地涌出:“好险!什么维修人员在路上?现在通往县城的路被洪水冲断,鬼晓得他们什么时候赶到,就算赶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想到这里,朱副县长右手的力用得更大了一些。左手还在薛华鼎右肩上轻轻拍了拍:“小伙子,真的不错啊!我代表全县人民谢谢你。不但技术好,思想水平也很高啊!”

    薛华鼎被朱副县长长久地握着,心里有点不自在了。他小声地说道:“县长,您太客气了。”

    朱副县长这才松开薛华鼎的手,转头对唐局长道:“刚才你说什么要我帮忙?我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呢,邮电局是条块分管,人事权不都在你们邮电系统内部吗?”

    唐局长其实也是随口说说。对唐局长本人而言能将薛华鼎调进局多一个能做事的人当然是好,如果调不进来他也没有什么遗憾。至少还不值得惊动领导、欠领导一个人情的地步。所有人都知道,领导的人情不是那么好欠的。

    刚才之所以这么说,一是活跃气氛,回答朱副县长的问话,二是口头上先还薛华鼎一个人情,毕竟他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现在见朱副县长这么上心,也看到朱副县长过分的热心,心里在想:“是不是刚才那个电话给他带来好消息,难道很快就要升官了?所以现在兴趣奇高。”

    他见朱副县长还在看着他,就解释道:“在小薛修电话的时候,我跟他谈了谈。他说他是自费大学生,现在还不是城镇户口。朱副县长,您也清楚我们邮电系统的人事调到。如果要调外系统的人进来,必须是我们邮电行业目前急需的特殊人才,或者是应届大学毕业生。而且必须是干部身份的城镇户口。您看――”

    薛华鼎心里激动得无法抑制,但他强行压制着,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目光很自然地看向朱副县长,可惜的是朱副县长仅仅哦了一下,没有再说话。薛华鼎很失望,但他的心弦却被唐康轻轻地拨动了,脑海里好一阵子都是翻江倒海的。

    过了一会儿朱副县长瞥了薛华鼎一眼,又对宣传部长招了招手,再对身边的其他人道:“你们先进去坐一坐。对了,夏书记,我们还要打扰你一下。我们要在这里吃完中饭再出发,记住,四菜一汤严格按标准来,不许上酒。而且时间要快,吃完饭把四连乡的防汛工作检查完。对了,郝秘书,你通知一下起红乡的书记乡长,我们今天要晚一点去他们那里。”

    镇党委书记好象得了金元宝一样高兴地应道:“好的!保证按标准来。我先去安排一下。各位,先失陪,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我马上就来。”

    秘书也连忙进机房打电话去了。

    其他人都默契地离开了朱副县长他们而进会议室了。薛华鼎和罗敏正犹豫着不知道往哪里走的时候,唐康局长连忙走过来亲热地扶着薛华鼎的肩膀道:“小薛,今天我请你和你这位朋友一起跟我们吃餐饭,好不好?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就让我们稍微感谢一下。抽一支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

    薛华鼎连忙说道:“谢谢,不会抽。”

    唐康局长顺手就把烟装给身边的几个人。他们一起向会议室走去。

    有点胆怯的罗敏随着薛华鼎一起走进了会议室,有人立即泡了茶送了过来。这让二人都有点受宠若惊。对于官员而言,镇领导和乡领导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官,但对平民百姓而言他们就是天,是平时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

    捧着热茶,听着官员的表扬,现在罗敏眼里全是绿光,心里佩服表哥薛华鼎佩服得不行。

    朱副县长拿着一支烟与宣传部长在房子外面的沙石路上边散步边小声交谈着什么,宣传部长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当一支烟快抽完的时候,他俩就走进了会议室。朱副县长一进来就朝薛华鼎走来,宣传部长则很快找到他开始坐的位置,打开带来的大旅行包,从里面翻出了一个带长镜头的照相机,并摆弄什么。

    看到朱副县长走来,唐康局长首先反应过来,但他的内心立即陷入尴尬的境地:显然朱副县长是要坐在薛华鼎的身边来攀谈,已显示他尊重人才,不拘一格重用人才的作风和态度。

    宣传部长马上就要来给他们照相。现在坐在薛华鼎右边的是随他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子罗敏,自己则坐在薛华鼎左边。看样子这女孩子很痴迷薛华鼎,恐怕不会让座,那让座的只有自己了。但要这么让座使自己向一个丫头屈服实在心有不甘,所以他要赌一下,赌着丫头聪明不聪明。所以看着朱副县长走来唐局长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用眼光瞟着罗敏。

    罗敏现在正在犯花痴,哪里知道别人在算计她、或者说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令唐康局长松了一口气的是,当薛华鼎看到朱副县长进来礼貌地起身的时候,罗敏茫然地马上随之站了起来。她一站起来也就立即看见了朱副县长,连忙招呼道:“县长,您坐这。”

    说完马上乖巧地退到其他地方去了。

    当罗敏站起来的时候唐康局长不容察觉地嘘了一口气,也跟着薛华鼎和其他人一起站了起来迎接朱副县长,见罗敏主动走开更是高兴不已。

    朱副县长笑着对走开的罗敏招了招手,然后招呼所有站起来的人坐下。当然,别人都等他在罗敏的那把椅子上坐下后才笑着坐下。

    朱副县长笑着询问薛华鼎的一些基本情况。其实了解情况是次要的,主要的是让宣传部长能捕捉几个他们促膝交谈的镜头,只是薛华鼎不知道而已,还认认真真soudu.org地回答着朱副县长的提问。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官场讲究,言必称县长,把前面那个副字丢到太平洋去了。不慌不忙的谈吐让朱副县长很看重他。

    每一排座位之间相距较远,他们谈话的声音又有意压地,所以他们二人谈什么其他人并不知道。

    “小伙子,你帮了我们邮电局的一个大忙,为全县抗洪排涝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有什么个人要求想通过组织解决的不?”朱副县长笑着问道。

    朱副县长的话让薛华鼎一愣,心里苦笑道:我最大的个人要求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你为难,我就没有必要献这个宝了,我还是退而求次吧。想到广东几千元一个月的工资待遇,薛华鼎微笑了一下,说道:“县长你这么一说,我真的汗颜了。我知道我的工作解决有点困难,不过我想请县长帮我的表妹一下。就是刚才我这位表妹,她高中毕业,现在正跟我学电子技术。不知能不能进邮电系统找一个工作,临时工也行?”

    “哈哈,这姑娘不错,长的水灵,又有礼貌。还跟你学电子技术,是不是真的?”朱副县长兴趣很高,笑着问道。

    “我哪敢骗县长?”看朱副县长的表情,薛华鼎就知道有戏。

    “哈哈,你等下。”说着,朱副县长偏一下头,目光跨过薛华鼎,对一直注意他们的坐在薛华鼎左边的唐康局长道:“唐局长,现在这位小薛同志给我出了一道难题。你看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呵呵,行不行你直接跟我们的功臣小薛说一下。”

    唐局长笑道:“哦,是吗,小薛,你用什么问题为难我们的县领导?”

    朱副县长代替他说道:“能不能把他的这位表妹解决一个临时工指标。”

    薛华鼎自然也顺杆子爬,连忙向唐局长再次介绍了罗敏的情况。

    唐康自然愿意,不答应且不抹了副县长的面子?现在邮电大发展需要不少的临时工,就凭她刚才主动让座就应该帮帮她。再说解决一个临时工,对他唐康而言并不费什么精力。

    看到唐局长点头,薛华鼎再次“得寸进尺”问道:“有没有可能变为正式工?”

    “不可能!”唐局长肯定的回答道。

    “真的没有其他一点途径?”薛华鼎又问。

    “没有。除非……。很难。”唐局长摇着头道。

    “那就谢谢了唐局长了。”薛华鼎诚恳地说道,虽然没有达到最高目的但这个结果已经很理想。现在自己跟唐局长的关系还不牢靠,提过分的要求恐怕会让他生厌,所以及时收住了话。

    接着朱副县长又与其他谈了一会,镇党委书记就进来请示说是中饭已经就绪,是否可以吃饭。

    吃饭是在镇政府食堂吃的,因为没有喝酒,所以吃的很快。薛华鼎、罗敏跟副乡长、副镇长、陈股长、马支局长、二个司机等人在一桌。这些干部都是被人管的人,吃饭都小心翼翼的。只有那个以前跟薛华鼎进行过眼神交战的县政府司机感到有点惊讶:他们怎么在这里吃饭?

    吃完饭后,唐局长还安排邮电局司机开车送他们回家,自行车放在后备箱里。

    舅舅一家见女儿和外甥被吉普车送回家都感到惊奇万分。等邮电局的吉普车一走他们和闻讯而来的周围邻居一起围着罗敏和薛华鼎争先恐后地询问发生什么好事。

    激动的罗敏立即眉飞色舞地、添酒加醋地将发生的事详细述说了一遍。站在旁边的薛华鼎不得不佩服表妹的表达能力,她说的是那么活龙活现,让听众一惊一咋的,大大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

    薛华鼎想:她说的那些事和经历真的是自己所看到所经历的吗?我当时怎么没有那种激动人心的感觉。嘿嘿,如果她得知邮电局为她解决了工作的话,不知会是什么心情,还是先不告诉她。

    “华鼎,你真见了县长?”舅妈惊喜地问道。

    “你们还跟他们一起吃饭?吃什么菜?”旁边一个邻居不相信地问道。

    “还照了像?”

    ……

    事情还没有完,当舅舅一家快要吃晚饭的时候,那辆送他们回家的吉普车又来了。同车来的还有平日在乡亲们面前昂首挺胸的马支局长。

    马支局长是提着一对“金粮福”酒上门的,他很客气地请薛华鼎帮助他们进行今晚和明天上午重点通信安全保障任务。

    薛华鼎虽然爽快答应并立即上了车,但也不敢托大,提出了邮电局必须提供足够的仪器仪表和备品备件。他虽然不知道重点通信保障任务的全部内容,但一个基本要求是必须做到的,那就是出了通信故障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修复。

    马支局长自然又是拍胸口又是做保证,其实薛华鼎并不知道马支局长做的保证完全是废话:那些仪器仪表和备品备件的调拨使用权都在县局。

    马支局长将薛华鼎带到了镇招待所食堂的餐桌上,朱副县长等县级官员和镇级乡级领导都已经不在,只剩下邮电局的一些人。所有的人都坐在一桌上,薛华鼎就坐在唐局长的身边座位上。

    “对不起,小薛,我们又来麻烦你。”唐局长等他一坐下就伸出手来与握手。

    “没关系。反正我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情。”薛华鼎实话实说。

    “喝点酒不?”唐局长问客吃饭。

    “不是有重要通信安全保障任务吗?那我就不喝了。正事要紧。”

    “好,就是有重要通信安全保障任务我才问你喝不喝酒,要不我就开始敬你的酒了。我发现你的工作素质比我们一些老职工都强。不错。”唐局长赞赏地点了点头,然后抓起筷子指了指周围的人,“开始吃吧,只有我们小薛是客人,大家就不要客气。”

    吃饭间薛华鼎小声问道:“唐局长,能不能透露一下是什么样的通信保障任务?”

    “我不是骗你,我还真的不知道,只知道可能是上面来人,具体是哪位我也不知道。而且最终这个人来还是不来不清楚,只能说是有备无患。”唐局长一连串的摇头。说着又说起今天上午的事,“今天的事情真使我感到好被动,如果不是你正好经过,后果还不知怎么样呢。真的谢谢。”唐局长心有余悸地说道。

    “那还不是你们敢担风险,大胆使用?我也是运气好,正好在学校学过。”薛华鼎客气道。

    “哈哈,今天麻烦了你一整天,明天还要麻烦你。等下吃完饭我们就往河背镇赶,县局维护人员也已经出发,所有需要的东西在他们手里。你可是朱副县长点名要的,小薛好好干,朱副县长不会亏待你的,我们更不会。”唐局长道。

    “我还不是你手下的兵?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决不藏私。”薛华鼎听了唐局长的承诺,心里更是心花怒放了。他们果然把自己放在心上,罗敏的临时工指标只是一个额外的收获。想到这里,薛华鼎在心里狂笑起来:嘿嘿……

    看着薛华鼎大方地吃饭,没有一点拘谨,唐康不由想起中饭之后与朱副县长交谈的那一幕:

    当时吃完中饭后,朱副县长将他招到身边说:“小薛这小伙子不错。这样的人才我们要设法留住。户口的问题不难,现在政府可以按有关政府可以想办法解决。其余的问题恐怕得你们邮电局来办。唐局长,你有什么想法?”

    唐局长一听朱副县长说话的口气,心里不由自主地怀疑道:“会不会小伙子是他的亲戚?不过,这也太巧了吧。”

    朱副县长一见唐局长的神色,笑着道:“哈哈,你在想是不是这小伙子是我的亲戚朋友吧?”

    “嘿嘿,哪里,哪里……”唐局长脸红了,眼里全是惭愧,心虚地否认道,“没有,没有,我理解朱副县长一片苦心。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才嘛。我是在想……。说实话,今天确实幸亏他在这里,否则……。对了,小薛说他家的地要征收,按政策很快就会转为城镇户口。现在的难点就是他的干部身份问题。要是当临时工,我今天就可以让他上班。可……,这干部身份得靠朱副县长帮忙,解决了这个问题,余下的就交给我,不劳您操心。安华市电信局我去跑,跑好后再到省邮电管理局干部处找人帮忙。”

    “那就这么定了。”朱副县长说道,“是人才我们就要充分利用起来。”

    “哈哈,现在的年轻人啊。年轻就是好。”说到这里,朱副县长的神色一凛,道,“还有,晚饭之后你们要随我去河背镇,你必须确保那里的电话畅通。你们走的时候带上小薛,万一那里电话去了问题,那麻烦可就大了。”

    “是不是有什么领导要过来?”唐局长小心地问道。

    “嗯。”朱副县长本想不说,可还是提醒道,“领导从江西那边过来。……,通信安全保障也是接待工作的重点之一。”

    唐局长自是不敢再追问领导是谁,但联想到江西省这个名称和最近的电视新闻报道,他脑海里立即想到那个领导是谁了。脱口而去道:“是他!”

    朱副县长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淡淡地道:“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离开朱副县长,唐局长想了好一会,他认为朱福县长嘴里说的那位领导肯定不会是电视里露面的那位高位者,否则省邮电管理局绝对会下通信安全保障的通知。不过,这人一定与那位高位者有关,职位不会很低:朱副县长一听到可以_4460.htm去拜见他就把所有的烦恼都丢掉了,对薛华鼎这个陌生人都这么关心。

    想起今天的事唐局长就紧张,心里自然而然冒出一股股寒意。被朱副县长逼迫必须在一小时内修通电话而自己面对坏了的载波机束手无策的情景又一一呈现在眼前。万一晚上和明天再出现设备被雷击损坏的这种情况,只怕哭的地方都没有……

    没有接到安华市电信局通知的情况下,唐局长为防万一,计划自行安排今明二天的重要通信安全保障计划。

    趁朱副县长检查四连乡防汛工作的机会,唐局长单独让司机开车回跃马邮电局机房,一进门就对易红桃说:“马上接县局总机!”

    易红桃用颤抖的手操作着设备,小声呼道:“县局总机,县局总机,我是跃马镇……”

    很快对方就答话了,一个悦耳的女声:“我是县局总机,请讲!”

    早就把话筒放在耳边的唐局长先扫了几眼机房,正准备开口说话,对方的女声又说话了:“我是县局总机,快点讲,就你事多,最烦人了!快点……”

    听了对方不耐烦的话,唐局长心里立即升起一团怒火,大声道:“我是唐康!你叫什么名字?你什么服务态度?嗯……”

    “唐康,什么?唐……唐……唐局长?”对方立即哑火,哭音也传了过来,“唐局长,对……对不起。”

    唐康现在自然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跟她计较这些,而是快速而坚定地命令道:“马上找到李副局长,让他带维护中心的人立即租车赶往河背镇,带好备品备件和所有可能用到的仪器仪表。必须确保东边一带的通信万无一失。通知全县所有机房所有电信员工从现在起24小时值班。由你们班不定期抽查,有支局长缺席的你们给我好好地记下来。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对方停止了哭泣,认真答道,不过还是很心虚。

    “把大意复述一遍!”唐局长严厉地说道。

    “什……什么?”对面的女孩一紧张又糊涂了。

    “把我刚才说的复述一遍。”唐局长的口气稍微缓和了一点。

    “是!我马上去找李副局长,请他带维护中心的人立即乘车赶往河背镇,带好……带好……,对……对不起,是不是带仪表和备件,唐……唐局长,我这里来……来不及记清楚。”对方又要哭了。

    “接着讲!”

    “是!带仪表和备件,必须确保东边一带的通信万无一失。通知全县所有机房全体人员24小时值班。我们支局长抽查不定期。班长支局长缺席记下来,好好地记下来。就这些吗?”

    “我再说一遍,你可记好了。”

    记录了一会之后,那女孩的心情才慢慢放松下来。她一字不漏地把唐局长的话记了下来,唐局长要她复述的时候不再自作主张地改变称呼和语气。

    唐局长挂完电话后,县局机房记录命令的那个女孩才发觉背上全是冷汗。这边的易红桃也直到唐局长走出机房带上门才嘘了一口气。

    ……

    当薛华鼎坐着唐局长的车在晚上十点半赶到与县城相反方向的河背镇邮电局的时候,县邮电局的李副局长带着维护中心的一个技术员已经从另一条远路赶到了。来的这个维护中心技术员是负责交换设备维护的,姓毛名海东。

    一到机房,毛海东就与机房值班员一起按照维护规程进行设备维护,测试有关党政机关的重要电话,清扫载波机、配线架、整流器电源、交换机……。军人转业来的机线员吴向东也整装待发,将检修需要用的电话机、皮线、接线籽、单车等一一准备到位,一旦外线出现问题能立即出发。

    被外行朱副县长指名道姓要来的薛华鼎从未进行过真正的相关岗位培训,他只能站在旁边看他们做。或者时不时地拿起维护规程和维护手册来阅读。当他们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代替值班员回答县局机房的查岗。第一次参与这种行动,心里很激动,即使是凌晨三四点也感觉不到疲劳,更没有瞌睡。

    直到快天明了,机房里的人才轻松下来,相互小声说笑着。薛华鼎也慢慢溶入到他们的谈话中。通过整整一夜的“实习”,薛华鼎才明白邮电职工并非传说中的那么工作轻松、工资收入奇高。

    当晚一切都在平安无事中过去了,有点想在唐局长、李副局长面前露一手的薛华鼎却没有逮着什么出手的机会。这多少使他有点失望。

    但当机会真正来临的时候,薛华鼎却一时难以接受,并差点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天亮以后,天气一下变得糟糕起来,刚停歇了二天的大雨突然而至。薛华鼎和其他值了整整一夜夜班的职工一边吃着邮电职工食堂特意做的鸡蛋面,一边看着室外倾盆大雨。雨水在屋前沙石地上形成了一条条小溪流,汩汩地向地势低的地方聚积,很快在那里形成了一个浑水池塘,几片漂浮在水面的树叶在微风和雨点的驱动下在那小池塘里乘风破浪。

    正吃着的时候,等待交班的女值班员惊慌失措地跑来急切地说道:“断了,到镇政府方向的电话全断了!”

    “啊――!”河背镇的支局长蒋力一下脸色变得苍白,面条从张大的嘴巴里倒流出来,掉在碗里和桌上:真是担心什么,上天就来什么!

    同样惊慌的机线员吴向东连忙问道:“什么时候断的?”

    “刚才,莲花乡乡长正在跟镇长打电话的时候就断了。他们还没有说完呢,我试了好几台电话都不行。”女值班员口齿伶俐地说道,也许见到了这么多人在这里,心里的紧张情绪稍减。

    蒋力支局长从凳子上站起来,对机线员吴向东道:“你马上去查,我先向唐局长汇报后马上就来。”

    “好的!”吴向东丢下碗筷马上去穿雨衣找工具。

    “我也去!有雨衣吗?”薛华鼎昨晚在机房与值班的吴向东聊了不少,彼此虽然达不到朋友的程度但也算是熟人了,现在有事帮帮忙也是应该的。最主要是薛华鼎想见识一下电话外线的情况,了解一下电话到底是怎样延伸到用户家的,当然内心那个图表现的龌龊心思就不要明说了。

    从与唐局长的交谈中,薛华鼎肯定唐局长、朱副县长都有意把自己招进邮电局来,罗敏进邮电局当临时工那只是他们给他的一个额外的奖励,并没有影响他们改变将自己纳入进去的想法。

    薛华鼎知道邮电肯定将是有大发展的行业,现在这些邮电局还在用第一代人工交换机,而第三代数字程控交换机早已经成熟并在大城市逐步普及,交换机将在短时间内更新换代;BP机已经在大城市大量出现,大哥大在大城市也不少,这些新技术新设备势必将改变邮电系统现在的面貌。

    至于邮电系统今后会发展到什么程度,薛华鼎不知道,但独家经营这些产品的邮电系统的前途绝对是光明的。就如一个工厂已经开发了几个好的产品,而其他企业无法生产,只要不出意外,这个厂想不发财都难。其实,不说是多少了解一些信息的薛华鼎,就是山沟里的普通老百姓也知道邮电局是一个旱涝保收的好单位。至于这些邮电职工发牢骚有怨气,只是他们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

    设备的更新换代势必带来人才的稀缺。通过交谈,薛华鼎知道现在的长益县邮电局还没有一个大学生,学历最高的还是几个初中毕业后读湘湖邮电学校的中专生,他们都成了长益县邮电局的技术中坚力量。其他县基本情况也差不多,就是安华市(地区级)电信局也没有几名大学生。而邮电系统吸取了其他行业的教训,现在是紧把职工进口关,一般外系统的人很难进入,现在自己有了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弃。

    年轻人有的是力气,用完了休息一下马上就精力充沛了,所以他决心不吝啬自己的体力和热情,自己走出一条新的路来。

    这些想法在昨天就有了,今天只是一晃而过,当吴向东起身的时候,他也放下了面碗向蒋支局长要雨衣。蒋支局长高兴地说:“好,你去找件雨衣来。”后面的话是对值班员说的,说完就找唐局长汇报去了。唐局长他们昨晚没有跟他们在一起值班,只在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来了机房值班现场,鼓励了值班的人几句,又亲自向各支局和县局打了一通查岗的电话就退场了。

    穿上透明的薄膜雨衣后与吴向东一起一人骑着一辆笨重的绿色邮电单车朝镇政府所在的方向驶去。为微波传递电话信号的方便,河背镇邮电局位于一座山上。他们二人下了并不陡的山坡,然后绕过一小段山路,很快就进入了镇子的街道。再往前行就是一座水泥桥,桥下水流很急,浑浊的河水夹带着一些枯枝烂叶或者死鼠死猫朝北面而去,而他们的路也是顺着河流婉转而向前延伸。过桥不到五十米转过一个弯就发现前面不少人或举伞或穿雨衣冒雨聚集在那里。

    “杨老倌,前面什么回事?”吴向东一边下车一边向车前的熟人问道。

    “吴师傅来了啊,前面山滑坡!”被称为杨老倌的一老头把头上的伞往后偏了一下。

    “吴师傅,你是来抢修电话的吧?你们的电杆被冲到河里去了。哈哈……”一个中年人闻声转过头来说道,最后的语气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仅仅感到前面的场景有点好笑。

    吴向东暗叫一声:“糟了!”快速支好车,对薛华鼎道:“你帮我看着,我去看一下就来。”说完拨开人群朝前面挤去,嘴里喊着:“请让一让!”

    没有多久,吴向东就转了回来,焦急地说道:“山坡垮了,至少倒了四根杆。”

    薛华鼎没有在邮电局工作过,自然不知道倒了四根杆将带来多大的工作量,所以听了也就听了,只用询问怎么办的目光看着一脸焦急的吴向东。按薛华鼎的想法四根杆也就是二百米的长度,拖皮线两卷就能解决问题,如果用电缆的话还用不了一盘,问题不难解决。

    这时,蒋力支局长也骑车赶到。他还未问,吴向东就说道:“真他妈的背,至少四根杆!二根埋到泥巴里去了。局长,是抢通一部还是重点的全抢通?”

    “这,……全抢通。”蒋支局长犹豫了一下,最后定了下来。

    “那你去雇人抬电缆过来,我和小薛去查情况。”吴向东说道。在一个支局支局长权力并不大,一个邮电支局也就几个人,所以没有什么严格的上下级关系,平时事情也是商量着办,像目前这种情况大主意由支局长拿,具体怎么做就要看哪个能力水平高或哪个专业强了,安排的和被安排的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蒋力听了吴向东的话,果然自然地回答道:“好的,你要抓紧点,那里有副县长,还有一些领导,听说还带了几个警卫员。”说完,他就掉转车头冒雨而去。

    吴向东和薛华鼎二人锁好单车,一人抓着一卷皮线穿过看热闹的人群来到了出事现场。

    现场真是一片狼籍:沙石路已经被倒下的树木和泥土完全覆盖,再往前面一点就只看见山坡上冲下来的泥土从山腰一直铺到了下面的河面,就象斜铺着一块巨大的黄褐色的布。本来有的树木、水泥杆都不见了,只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有一根已经断成几截的水泥杆倒在路边,上面的钢架线和线缆断在那里。

    就是外行也知道,要接通电话就必须将这个断口的线连接到对面的断口去。由于雨大,一股股溪流从上而下,带着一块块的泥土。黄褐色布的上头还时不时崩掉一块,滚动几下就成了一滩稀泥,或留下或随雨水而流淌。

    薛华鼎紧张地看着,心里有了一丝害怕,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看身边长满树木的山坡,担心这里也会发生滑坡,把自己等人埋进泥土。

    一位老年人似乎知道薛华鼎内心的恐惧,他笑着道:“前面是土坡,所以垮了。这里没事,山不高,坡又缓,都是一整块的大石头,用炸药都炸不下来。”

    薛华鼎闻言再次打量着右边的山坡和左边的河流,心里稍安。

    这时,沉思了一会的吴向东下定决心般对薛华鼎问道:“我们一定要过去。小薛有没有胆量跟我一起去?”

    看着前面污水不断流刷的坡面,薛华鼎实在有点胆怯。但听吴向东他问自己有没有胆量,年轻人的血性一下被激发起来,毫不犹豫地说道:“去就去!”

    旁边一位中年人看着他们道:“太危险,还不知道前面还滑不滑坡呢。雨这么不停的话,只怕还有滑坡。”

    不知是吴向东血气方刚真的不怕,还是因为感到任务重容不得自己犹豫。军人出身的他把雨靴和袜子一脱,赤脚走在沙石路上,边挽裤腿边说道:“哪有那么多滑的,上面已经没有多少土了,再滑也滑不了多少,再多摔几次。”

    又对薛华鼎道:“你如果怕就呆在这,负责给我放皮线,等蒋局长他们到了后你就把皮线绑在线缆上,我在那边拖。”

    “老职工都这么做,我一个想进来的人岂敢落后?”薛华鼎心里想。他来不及考虑吴向东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蛮干,就立即说道:“我跟着你!”说着也开始脱雨靴和袜子。

    “哈哈,是条汉子。比我过去手下的兵不差。”吴向东笑道,看来他在部队当过班长还是排长之类的小官。

    那个中年人劝道:“我看你们还不如从这里下去,游过这条河再到下游游上来保险些。”

    吴向东想都不想,说道:“那样的话时间太久,不行。”

    薛华鼎在心里也否决了这个人的提议:开玩笑,河水又脏又冷,谁敢下?

    吴向东交给薛华鼎一卷未开封的皮线,说道:“你拿这个,等下我的那卷放完了,你接着放。”他又对身边刚才说话的中年人道,“张麻……,请你帮我放这卷皮线,不让它打结就行。等下蒋局长来了你让他把电缆捆在这皮线上,我们在那边拖。对,你不用做什么,蒋局长知道怎么做。”那个平时被人称为张麻子的中年人并不计较吴向东的称谓,反而很自豪很高兴地点头,嘴里不停地说道:“包给我,你放心!”

    薛华鼎光脚踩在沙石上,脚底传来一阵阵的痛。可以说从来没有光着脚走路的他实在不习惯这么走。正在皱眉头时,吴向东已经撕开皮线的塑料包装牵着线头出发了,脚在杂石、泥块、树木的空隙中前进着。张麻子小心的捧着皮线,还向外扯着,让皮线抽出的更快。他有点夸张地抓着线挥动着,让皮线躺在更平的地方,尽心尽力地帮助吴向东,脸上全是兴奋,似乎能帮邮电局的人做这点事给了他莫大的荣幸,嘴里不时对周围看热闹的人吆喝道:“让开!让开!别挡着我们装电话!”

    薛华鼎听了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咬牙跟上吴向东。

    污泥中的石头、树枝让薛华鼎的脚更是苦不堪言。薛华鼎没有预料到的是仅仅脚板痛还是好的,走到泥土覆盖的地方更麻烦了,因为你不知道泥土下面是什么,你选的地方一脚踩下去也许是一根树干,那么泥土的深度可能只到小腿处。如果一脚没有踩到树干,泥土的深度可能就到大腿,每次拨腿都要付出很多的体力,折断的树枝刮破了腿上的皮。

    开始还不觉怎么样,忍一忍就行了。但走了几米就感到难受极了:除了脚板痛、腿痛,还有裤子全是泥巴,粘在腿上说不出的讨厌,披在身上的薄膜也因为粘了泥和水而沉重不堪。

    不说从没有受过这种苦的薛华鼎痛苦难受,就是军人出身的吴向东此时也气喘嘘嘘,嘴里也喃喃地说道:“这鬼天气,嘘,脚板差点戳穿了,嘘,……”

    走了几十米,就在二人上接不接下气的时候,后面的人突然喊了起来:

    “小心!”

    “又滑下来了!”

    “快躲开!”

    ……

    二人正小心翼翼地探着路,没有抬头看右边的山坡,当听到别人的喊声而转头发现不妙时,任何动作已经来不及了,一股泥浆扑面而来,带着从上而下的冲力将两人连脚拔起卷裹着朝下面冲去……

    二人一下什么都来不及想了,脑子一片空白,只是随着泥浆无法自主地滚动着,抛摔着。紧接着扑通一声落入了河水中。身后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啊――!”

    接着就乱七八糟地喊开了:

    “落水啦!”

    “邮电局的人被泥巴冲到河里去啦!”

    “二人被泥巴埋掉啦!”

    “死人啦!”

    ……

    被冲入河底的人自然听不到岸上人的喊声。二人并没有死,也没有晕,毕竟滚落的高度不很大,泥土也是稀的,里面并没有大的石头撞击他们,所以也没有受伤。只是无可避免地喝了几大口泥巴水,嘴里鼻子里耳朵里甚至眼睛里都有泥巴。身上的衣服更是分不清到底是衣服还是碎枝烂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