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零零五年春天。
尽管说一如既往的寂寞依旧充斥着羊骨头这个深山里的小山村,但是,往日的萧杀与荒凉却已不复存在了。漫山遍野变得翠绿起来。在那被野火烧得黑焦一片的草颗上,嫩绿的草芽向破土的利剑,从其中冒了出来。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天,风和日丽,整修一新的校园里的杨柳上已是满眼的翠绿,柔软的柳条在春天的中轻舞飞扬。午后的阳光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叶归根和薛凤娟、赵鹏、郭邪楠、李坤等几个学生从白云山紫霞关上下来,沿着那正在修筑中的公路向山脚下走去,羊骨头小学就在下面的河对岸。
羊骨头地势偏远、闭塞,按说,这里日复一日地穷下去,老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规律在共产主义社会到来之前是没有指望改变了,但是,无意间的一件小事却改变了羊骨头人的命运。
公元2003年的一天,河南省检察院的工作组来到了羊骨头,他们无意中发现了羊骨头村的老支书申建华在九十年代关于打通紫霞关的山洞,打开通向山西的道路的异想天开式的构想以及羊骨头的山民们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奋斗了近十年的这个烂摊子时,工作组的成员们震惊了。很快地,在半年后,省相关部门直接指挥的一个庞大的现代化的工程队进驻羊骨头村。现在,紫霞关脚下的山洞已快挖通了,不绝于耳的机器声在日夜轰鸣。由羊骨头通向紫霞关的盘山公路也被全部用柏油硬化了。相关的车辆来往不绝:压路的,拉料的,指挥的,参观的,真是太多了。
这一次,叶归根就是和几个学生去白云山紫霞关下看那个山泂的。现在,他们正在回来的路上。
他们又向下走了一段路,立在一个高高的山头。公路在这里又打了一弯,又向西盘去了。望着远处那蓝天白云下的村庄,是那样地清晰又是那样地遥远。叶归根挺起了胸膛,极目远望,好象在凝神思索。在他身边,是他最喜爱的几个学生。他在想什么呢?在想袁紫妍吗?还是在想他那心酸的故事?这时,有鸡鸣狗叫声隐约传来,更显得这里地势高远,两耳寂静。几个学生只是默默地站在他身边,随着叶归根的眼光向远处望去。
“以前,羊骨头穷的要命,人们都觉得这里不行,纷纷迁往其它地方。可是,情况也是会发生变化的。等这里的路一通,这几个和山西交界的小村庄就会身价倍增。这里成宝地的日子不远了。”叶归根如斯地对薛凤娟、赵鹏、郭邪楠、李坤说。他们几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充其量也还只是孩子,他们不见得在多大程度上能听得懂叶归根的话,但是,他们还是热烈地相应了叶归根的感叹:赵鹏大声说:“我知道,等这里的路一通,我们就可以在路边开旅社,卖饭,卖东西,能挣钱了。”薛凤娟也说:“我三叔现在就在咱们学校东边修加油站呢。”
叶归根看了一眼远处那连片起伏的金黄油菜花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提鼻闻了一下,他好象闻到那浓郁的甜香,很陶醉的样子。
郭邪楠笑吟吟地说:“老师,你闻到了吗?”
叶归根没有理她,想了想,又接着说:“这人的一生,也是如此,没有一层不变的。有时看似陷入了绝境,可是,否极泰来,悲极生乐的事也是大有常在。所以,以后在生活中,你们如是遇到了暂时的困难,大可不必颓废在意。我们应乐观地,用运动的观点看问题,争取早日走出困境。”
李坤似懂非懂地说:“老师说的对,只要不泄气,啥事都难不倒咱们。”
……
当夕阳的余辉斜斜地从那高远的群山的隙缝间射过来时,叶归根带着那几个学生已回到了羊骨头小学的大门口。只见被水泥硬化的操场泛着一层明媚光芒,让人感到很温暖。操场东边的几棵歪脖子树也在春天那温暖的气息中长的劲枝勃发。正当他们走过操场,准备穿过第一幢教学楼,忽听有人呼他:“叶老师!”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镇上邮政所的送信员吴自强。只见他衣服上有许泥巴,而有的地方也磨破了,而他的肩上还是背着他那个送信用的破帆布包。他边走边喊:“叶老师,有你一封信。另外,肖柯老师说你如是回长河镇的话,请到中学找他一趟。他有事对你说。”
叶归根接过信一看,原来是袁紫妍写来的。他把信收在怀里,跟吴自强一同来到了第二幢楼。到了刘东来的办公室里。吴自强把报纸和杂志交割完后,坐了下来和刘东来说起了话。叶归根急着看袁紫妍的信,于是,他和吴自强客气了一番后就回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里。每次,他读袁紫妍的信时总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这一次也不例外。可是,这一次,袁紫妍的信却引起了叶归根的注意:……老师,在这个春天里,我准备去羊骨头看一看你,看一看你在信中所言的极苦流放之地到底是个怎么样糟糕的坏去处。就真的如你笔下所言没吃没喝吗?我想,你是不是有点夸张了。不过,我还是有点紧张,希望你说的不是真的。又是你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杜撰的一个童话。你只不过想让我虚吃一惊罢了,是吗?在中学里,离开你以后,我又换了四五位语文老师,每次衡量一位新语文老师的满意是否,在我的潜意识里,满满地,都是你的影子,有你谈笑而风生云起的身影,以及与你同行在汉宫秋月唐诗元曲中的行迹。一切的一切,重重叠叠,很难有人再以如此的高度与博渊与我等在语文课上同行。当然,除了我在龙井市六中上高三时的岳秋风老师,可惜,他是一个老学究,除了知识上与你平分秋色之外,一点也没有趣。
在中学里,你的放荡不羁以及与众不同的思路虽然使你与我们作学生的融为了一体,但是,却被排斥在了成年人的标准之外: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另类而不是一个成熟的老师。你不为重用,用你的话说又被流放了,你很伤心,是吗?是不是,你越来越不自信了,你觉得自己正在被这个时代抛弃吗?我想告诉你的是,有我们以及我,你永远都是一个成功者,只不过,没有人知道你的成功而已,但是,多年后我们会成为你的财富,成为你的骄傲,而这些,决不是用证书、荣誉等就能与之对等的。随便告诉你,我去年春节在洛阳科技学院里得了一等奖学金,有一千多元呢。
其实,我只所以去羊骨头,也不只是为了看你,也是为了看望一下我那从湖北迁到咱们这里的大姨以及东方珠姐姐。我大姨早年为了反抗我姥姥和老爷的包办婚姻,一怒之下远走异域,漂泊了四五年,吃尽了苦头,后来,碰到了我现在的大姨夫东方东。后来,他们就定居在了湖北,这一走就是十二年,后来,我大姨随着由小女人向母亲角色的转换,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地,对我姥爷和我姥姥的怨恨也日渐消失。等她第一次回来认亲的时候,我都八岁了,而我的姥爷也已在二年前下世。他临走前还对我的大姨念念不忘,说是对不起她,不该为了那几千块钱而一定要不顾女儿的感受让她嫁与那个公销社主任的儿子,以致于逼得她远走他乡。听得了我姥姥以及我母亲的话,我大姨在我姥爷的坟前泪如雨下。这父女之间十多年的恩仇就此随风而逝。
你也知道,南水北调挖大运河的事在多年前就把舆论造得满天飞了。现在,咱们中国申办2008年奥运会又取得了成功,这挖运河的事就被摆上了日程。我大姨夫家正好处于规化河道,所以,他们一家就需要搬迁。按照政策,政府每人补他们2万元钱,让他们那一村的人集体搬上黄土高原上的一个小村庄里。可是,我大姨倒是希望能通过这次搬迁回到故乡来。他们都一辈子,一辈子在江南水乡的烟雨迷蒙中生活,也怕一下子水土不服,经过考虑,决定迁到距我家七十多里之多的羊骨头居住。那里有羊骨头河穿境从山西经河南,通向黄河,长年里也有人在河中打鱼,也有种水稻的水田,颇有中原小江南的意味。而我,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在学习上比在初中吃力多了,颇不如初中时挥洒自如。所以,他们一家过来之后我也没有去过那里。本来,计划今年暑假时去那里看看,没想到,你在那个神仙般的地方已有二年多了。所以,我计划变了,决定今年春天就去。就在3月25号,我们能星期二天,星期五我们只有一节课,我会soudu.org按排人替我点到,星期一我再请一天假,总共有四天时间,我可以从容地去你们那里,还可以到家里一趟。而五一节放假,我就不再回去了。
……
叶归根想:“莫非这个东方珠,就是前些日子在羊骨头河上看到那个女子。细想起来,她除了个子长的非同一般的高以外,确实也是细腻水灵的紧。而那日她吟唱的民歌也大多具有江南吴越一带的风情。
原来,自从袁紫妍考上大学后,叶归根就觉得,自己是该离开袁紫妍的时候,应该让她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人群中。为此,当去年春节,也就是袁紫妍上大学的第一个春节又说来看望他的时候,他又以各种理由推脱了。前些日子,他给袁紫妍写了一封信,在信中他第一次告诉了她二年前他就因为教学太差被调离长河镇中学了,现在在长河镇的西南羊骨头小学。当然,他存了和袁紫妍断绝来往的决心,所以,在这封信里,他就把自己写的处境狼狈不堪,教学能力太差,还死要面子的一个不值得人尊重的形象。他想,如果袁紫妍仅仅是出于对老师的敬仰,那么,当他在她心目中那种模糊而美好的形象破灭后,或许,袁紫妍就会忘记他,很快地进入一种新的生活。
可是,叶归根,你错了。尽管说你的生物驱动程序在那次剧烈撞击中被弄乱了程序,可是,袁紫妍的还没有坏,凭一种直觉,她知道,你就是她今生今世的哥哥,所以,她不会忘记你,更不会淡你的生命。
暖暖的阳光里夹杂着那微微流动的春风。就在羊骨头的脚下面的王家庄,早羊骨头一步迎来了2005年的春天。是的,村东头路边的那个梨园里早已是梨花满树,蜂飞蝶舞。在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淡淡的一种香气在空气中流动。那白色的梨花,比雪的颜色要浅的多。在那洁静的白色中,好象还隐隐地含有一丝丝的黄色。从这一点上看,岑参的边塞诗《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自以为得意而又流传传千古的名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在传神之际,描述的也并不是十分地准确。在通往羊骨头路上,公共汽车到了王家庄就到终点站了。这里离羊骨头小学还有十几里的路程。仅管说羊骨头西南五里多地的白云山紫霞关那里正干的热火朝天,但是,白云山脚下过羊骨头河再向下到王家庄的这段路还早着呢,现在还一如既往地大石头、小石子,坑坑洼洼,杂草丛生,只是勉强能过三轮车而已。这天临近中午,公共汽车又准时到达了。从车上下来一位年龄大约二十岁左右少年女子。只见她上身穿一件淡紫色的紧身夹克,下身着一条浅绿色的裤子。她的脸,就象她身旁梨园里的梨花一样洁白,尤其是她的眼睛,美的就象咱们山里面潺潺流动的山间溪流,清冽而洁净,给人一种怦然心动的美。脑后边的头发不是太长,垂到了肩头,用一个红色的竖夹别住了。在她的左肩上斜斜地挂着一个包,里面不知装的是什么。昔年晚唐诗人杜牧年轻时在扬州冶游时,曾写下了“娉娉婷婷十三余,豆蔻稍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在这首诗里,杜牧把青春女儿的好颜色写的是如此地让人叹为观止。眼前的这位少女的到来让她身旁的梨园里的梨花黯然失色。她就是袁紫妍。这次,她是一大早就从洛阳动身回来的。
下了车的袁紫妍对这身边忘情开放的梨园并没有在意,因为自己生在乡下的大山里,这种鲜花盛开,万木争春的景象也见的多了,但是,当她看到通往羊骨头的路时,还是禁不住皱起了眉头:那路面高高低低,坑坑洼洼不说,那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石头满地皆是,路两边倒是山花盛开,草色青青,春色烂漫。袁紫妍边走边左右观瞧,就这样,她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羊骨头小学的门口。袁紫妍想:“叶老师也不知在学校没有,他要是不守信用或是有别的事回家了,那将是多么糟糕的一件事啊!那可是在信里说好的啊!也不知他在这一年多里有没有什么变化。他还能接受现在的我吗?我的变化不知会不会令她吃惊。再次的相逢能说些什么呢?是回忆过去,诉说现在,还是展望未来?气氛会不会很压抑,沉闷?”边想着自己那复杂的心思,边向羊骨头小学走去。
不用向里面走,只看到迎门而立的那幢眦牙裂嘴,裸皮露骨的半拉子工程袁紫妍的心里就凉了半截:可能,叶老师在信中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一路走来,这路况不是也差的要命吗?当她又看到脚下那被整修一新的操场以及在那高高的旗杆上迎风飘扬的国旗。她觉得有趣极了,在她的感觉里,这就象一个人穿着一套崭新的西服,却不伦不类地穿着一双解放鞋。
可是,没有人知道,刘东来已经尽力了,他只是一个刚上任一年半多的年轻小学校长。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热情,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疲惫,理解他的孤独。除了叶归根。而小小的袁紫妍她那能理解这些。
这时候,操场上靜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只有操场西边的那几棵柳树在春天里抽出了嫩绿的枝条在微风中摆动,而相映成趣的是那幢只完成了主体结构的教学楼上,有片片还粘贴在墙上的水泥包片也在风中飞舞。那是工人们拆胎时没有把活干干净而留下的东西。
刘东来也回家去了,这时候学校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只剩下叶归根和校工白瑞金一家三口。是的,学校里安静极了。其实,叶归根也很紧张:她毕竟已经长大了,而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记得前年冬天在仙猿沟的齐云水库边上见到袁紫妍的情景,曾让他抑郁了好久。可是,他总是约束着自己的内心,不让袁紫妍知道他太多的内心世界。他不想让这个在他的内心里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受到那怕一点点的惊吓。她上了大学了,他觉得自己该离开了,可是,这个倔强的小姑娘啊!
但是,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想的太多了,作为一名老师,对于自己昔年的学生,怎么可能产生这么多不应该有的情绪呢?眼看着已经过晌午了,坐卧不安的叶归根心里复杂的很,他倒是希望袁紫妍说的话依旧如当初上初中一年级时,是一句无心的孩子话。
为了能够让她不致于象自己那样,远远地跑到羊骨头吃一顿玉米稀饭泡方便面,一大早他就早早地起了床,拿了校工白瑞金的几个渔篓,就向羊骨头河边走去。他走到了他和白瑞金经常去的那个水洼边,把渔篓下了去,然后就又去附近的李庄贺四辈那里割了一斤猪肉,买了几根红萝卜。至于刘_4460.htm东来家的厨房,他是可以随意用的。
正当袁紫妍在那儿发愣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很轻柔的口哨声在她的身后响起。她那尚未完全转过来的脸上马上就荡漾起了一层浅浅微笑。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她的脸上已经微微地渗出了汗水,在明丽的阳光里,她的脸庞就象那三月里正在盛开的桃花。她的额头上的汗水显得格外地清晰。
一个身材比较瘦弱的年青人站在她的身后,微微翘起的嘴角飞动着一丝轻浅的微笑。右手里拎着一只湿漉漉的渔篓。他正是叶归根。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叶说。
“咋?我不是来了吗?”袁紫妍说。
“走吧!吃鱼。”叶归根边说边扬了扬右手里那只渔篓。
袁紫妍微笑着接过那只渔篓。她感觉到里面有鱼在有力地翻动着。她笑着对叶归根说:“我的运气不错啊,正好碰上你弄到了鱼。你经常吃到鱼吗?我小时候就听说谁要是能吃到羊骨头河里的鱼会长智慧呢。据说是沾了姜尚的光。”
叶归根说:“你也知道这个传说?”
袁紫妍说:“那当然了。”
他们边说着,边向里面走去。这时候,白瑞金一家都已吃过了饭,正在中院里的那个水泥乒乓球台那里打乒乓球呢。见叶归根领着一个漂亮的姑娘从外面进来,只是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也不多问。
……
吃过饭,叶归根就带着袁紫妍去找她大姨一家。从湖北的地方迁来本地的就只有一户,这太好打听了。叶归根领着袁紫妍过了羊骨头河上的那座石桥,到了白云山脚下的樊寨村,很快地就找到了她大姨一家。到了那里一看,只见一个个头高挑的少年女子正在院里往晾绳上搭衣服。只见她把长长的头发打了一个弯结,凌乱地垂在脑后,高高挽起的手臂如脂似雪,俏脸含春,边低声吟唱着一首刘禹锡的《竹枝词》:“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佬愁。”说的是一位蜀地少女在洗衣时思念远在外地打工的意中情人,在思念之中又害怕意中人在外面的花花世界里变心而辜负了自己,从而在这春天野桃花开放的春天里,望着那浩荡东去的江水,不禁有此一唱。
叶归根一看,这个女子正是那日在羊骨头河上打鱼的那个妹子,那个女子一看是叶归根,也不陌生,当下就大声地招呼:“老师哥哥来了,不知有啥子事哟?”
叶归根说:“看我把谁给你领来了?”
东方珠一看,不禁大喜,问:“你们认识?”
没想到,袁紫妍也惊奇地同时问道:“你们认识?”
……
他们亲人团聚,知心的话随他们说去吧,叶归根也插不上嘴,于是就干脆闭嘴不言,而是满院子地查看他们从湖北带来的东西,期望从这上面了解一下他们那地方的风俗人情。快乐的时光在人们的感觉里总是短暂的,太阳很快地就偏西了。袁紫妍还要在今天赶回五十多里外的仙猿沟里。
当他们走到了羊骨头河的石桥上时,叶归根边走边对袁紫妍说:“紫妍,有时候我们人还没有这条河流自由啊!它可流到天涯……”说着,他没有再说下去。实际上,他的心里藏着一句话:“在比心更远的地方,我愿化成河流,伴随你到天涯。”
可是,他是老师啊!他是袁紫妍的好老师啊!
走着,他的目光从眼前袁紫妍的身上移开,投向远处那苍茫的山林以及丛山间。只一瞬那,有一丝沉重的郁抑从叶归根的眼间一闪而过。
袁紫妍说:“老师,我看不一定。只不过,我们人类的清规戒律太多了,多得让人无奈。”说罢,轻轻地叹了口气。
到了羊骨头叶归根的办公室,他们又简单地坐了一会儿,袁紫妍对叶归根说:“老师,你上一次不是说让我看看我嫂子的照片吗?”叶归根不记得袁紫妍这是第几次向他要看张俊花的照片了。这次,他打开抽屉,拿出了一张他和张俊花在结婚时的合影。袁紫妍好象很认真地看着,看着。忽然,她放下那张照片,俯身倒在身边的床上。叶归根一看,只见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袁紫妍的眼眶里滚了出来。叶归根的心瞬那间被扭紧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坐在一旁默黙不语。
他知道,这时候再多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过了好一会儿,袁紫妍渐渐地恢复了情绪,她问了一个连她自己也吃惊的问题:“老师,这些年来,你过的幸福吗?”
她的这句话就象一道厉闪闪过叶归根的心灵:是啊!你过的幸福吗?你热烈地爱吗?你充实地生活过吗?
她的这句话让叶归根愣了半天。他已经参加工用六七年了吧。自从离开了卢莫愁,自从她远赴天狼星后,他一个人在生活中来来去去挣扎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当袁紫妍好象很随意的地问他时,他有点懵了。
看着袁紫妍那纤巧的身子,看着她专注地盯着自己等着他的答案,他觉得他的心里一下子空荡荡的。这么些年来,在他和袁紫妍的来往中,他所等待的不就是这一句话吗?他和袁紫妍都辛辛苦苦地生活在世俗道德的重压之下,他们二个人的心灵到底是上升到了一种大爱无言的至境还是被压迫的没有了感觉?
事实上,多少年来,他的爱,他对袁紫妍的爱一直渴望着呼吸。
……
在羊骨头通往羊骨头的乡村简易公路上,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骑着一辆破烂不堪的摩托车,带着一个花朵一样美丽的少年女子,在那不停的颠波中向长河镇走去。在他们的身后,那个巨大的红日已经接近西山,夕阳的余辉很洒脱地撒在这片尚很质朴,尚很原始的土地上,使得这条没有见过多少车辆的乡间道路上好象镀上了一层金色的东西,看上去格外地状观。而这两个年轻人,就行驶在这金色的,夕阳的余辉里。
这两个人正是叶归根和袁紫妍。这时候,长河镇中学的初中学生也正好放学,学生们正迎着夕阳,意气风发地走着,走在他们回家的路途上,走在他们快乐的童年和少年的时光里。叶归根看到他们,又想到了他在五年前在和袁紫妍在仙猿沟的种种往事,就有一种淡淡的笑容爬上了他的面庞:“紫妍,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第一次去仙猿沟里寻你,在那棵圣树之下我们共同许下的诺言了?”
“记得。”袁紫妍轻轻地说,她的语气很轻,没有了她平时的那一种淡淡的调皮的味道。叶归根轻笑一声,好象开玩笑地说:“我知道那只不过是当年你的玩笑话,现在,我还记得,你是不是觉得老师太小孩子气了?”
“没有。”袁紫妍又轻轻地说。她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叶归根的肩头,轻轻地。
叶归根又说:“如果为师的有朝一日先你而去,必会在佛前为你苦苦求上一千年,让你在人世间福寿无极,永保安康。”
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从袁紫妍的眼睛里流出来,又消无声息地滴落在叶归根的衣服里。现在虽然是春天,但是,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时节,他们穿的衣服并不是多么地单薄,所以,叶归根根本就感觉不到袁紫妍那心思重重的泪珠。
当袁紫妍看到照片上的叶归根和张俊花幸福地依在一起时,她忽然明白了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问题,那就是:她的亲爱的小叶老师,她昔日的哥哥已经生活在另一个女人世界里很久了。不管他幸福与否,终究,她是不能与她的小叶老师相守终老的。尽管,平时自己从来都不敢正视自己与叶老师之间的关系,但是,这次,她不得不承认,是那张照片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一些东西……
到了长河镇,袁紫妍搭上了一辆开往仙猿沟的公共汽车,而叶归根,在看着她走了之后,才驾着摩托车向乡政府走去。
关于叶归根和袁紫妍的故事在《情到深处自伤神》中将有再叙谷丰登3/14/2007晚与辉县市西大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