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死生终有界,时空漫无涯(二)


本站公告

    肖藏轩侧耳倾听,静待秦叔夏往下说。等了许久,秦叔夏却住了口,不言不语。步子有几许难以把持,几欲把自己绊倒。天色渐渐阴沉,却不是天黑,雨云将朗朗天空包裹起来,黑云压城,不见城催,只知心碎。

    “怎么了?小子不说话?”忽然间不知怎么秦叔夏忽然抖擞了精神,他仰头深吸一口气,望着翻卷着乌云的天空,将这口和着酒气怨气怒气的浊气呼向天地——反正外间也如心头一般污浊不是。等到长气呼出,秦叔夏问了这么一句。

    “这位,呃……大哥的故事不是还没有讲完么?小子不敢妄言。”芊芊望着这低得几乎要将人闷死的天空,陡然间而来的平地惊雷,吓得她紧紧拽住哥哥的衣襟,脸色发白。肖藏轩见状连忙将妹wWw.妹揽在怀里连声劝慰。顾不上再往下继续那个话头。

    “哼哼……老子讲完了。”秦叔夏见脚下土地平白有了深色的圆点阴影,一声冷哼,叫道:“给老子让个座位,咱们上路了。黑崽子,你可明白?咱们上路!”秦叔夏说着猛拍黑骏脖颈,翻身上马,端坐在肖藏轩身后。又一声唿哨,那黑马通人性,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起来。

    肖藏轩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雨势连绵继而瓢泼,陡然间天公劈下一道白茫茫的闪电,电光过处天地一分为二,让人看了惊心动魄。雨势宏大,仿佛苍天将大地之水全都抽尽,又在瞬间全然洒下,透明雨丝落地化作灰色涓流,众多灰色涓流携带着土坷又汇合,成了混浊不辨颜色的洪流,拔足狂奔的黑马在洪流中几难立足,忽然不知什么原因惊得前足离地。秦叔夏有几分恼怒,定下心神来看了才发觉不远处低地棋亭立柱因年久失修,此刻被洪水一激,翻滚落地,砸烂了依棋亭而建的一个小小茶摊。木质的桌椅凌乱散落一地,碎裂的木块和着污水翻滚而去,剩下的家伙什残缺不全耸立当处难看极了。

    雨声宏大,遮蔽五识。芊芊小姑娘眼尖,忽然指着断落在地的立柱大喊:“人!那边有人!”

    秦叔夏定睛一看,那个老妪被断落的立柱打在了腰身,也不知是死是活。秦叔夏霍然转身问道:“小WWW.soudu.org子会骑马不?”

    见肖藏轩点头,秦叔夏将手头缰绳一把塞给他,指了远处耸立着的黑砖瓦吼道:“听着,到义庄等着老子。指不定老子给你们又捎上一具尸体。”

    说罢秦叔夏翻身下马,霍然抬手猛拍黑马,马儿受此刺激,再度飞奔起来。而秦叔夏也如同开弓箭一般往反方向奔去。

    “哥哥,叔叔怎么还不回来?”肖藏轩将比他高出一头的马儿拴在义庄廊柱下,乌青的瓦片突棱棱参差着仿佛犬牙。身后妹妹的疑问令他转身。妹妹浑身湿透站在他身后,濡湿的长发顺着脖颈往下,黏在了那肮脏得不见本来颜色的衣裳上。

    肖藏轩不做声,默默将自己那件不知穿了多久的麻衣褪下,用尽浑身力气拧得干了,递给妹妹。等到妹妹接过衣裳,他才说:“芊芊,叔叔会回来的。你把湿衣服脱下来给哥哥,穿上哥哥的,小心着凉了。”

    “那哥哥怎么办?”芊芊接过衣裳看着只穿了薄薄单衣的肖藏轩,心有不甘,问道。

    肖藏轩笑了,伸手揉着妹妹那头蓬松黑发,道:“哥哥是男子汉大丈夫,照顾弱女子是哥哥的职责,更何况是和我相依为命的妹妹呢?照哥哥说的做,冻着可不好了,快去。”

    芊芊抬头看着同样湿透的肖藏轩,本想顶上几句嘴。却不由得被肖藏轩藏在眼底那不可忤逆的神色所慑,再不敢回嘴,乖乖躲进了义庄里换上哥哥的衣裳。

    “哥哥!我怕!”忽然间芊芊战战栗栗跌坐在地,她指着屋子里放着的整整齐齐一排连着一排用泛黄的白色尸布盖着的尸身脱口喊出,声音兀的尖锐,显得惊恐至极。

    肖藏轩想也没想,从门廊冲进大厅,拉了妹妹退出来。两个人倚在立柱边,芊芊吓得脸色惨白。肖藏轩却只是呆呆望着屋里那一片苍黄的白。

    “妹妹别怕。”肖藏轩用手捂住了芊芊的眼睛,将她拉到了看不到大厅的右首门廊处,他顺势飞起一脚,将那乌木大门踢得紧闭。等到听见那轰然的声响,他才放下心来将手从芊芊眼上移开。

    肖藏轩虽将手移开了,可芊芊却依旧紧闭着双眼,眉头攒到了一起,拧在额头上成了解不开的疙瘩。肖藏轩没法,只得就地坐下,让妹妹坐在自己腿上。就着雨势,天公以苍茫大雨伴乐,肖藏轩缓缓哼唱起幼时母亲常常给他们兄妹吟唱的紫竹调。肖藏轩记得母亲眼角有一颗坠泪痣,而大伯当年最是得意母亲眼角泪痣。大伯常说,那泪痣神韵,莫说是苗疆圣女,就是剑神亲临也未必有那极致风韵。

    可是,后来呢?

    不也是生死两隔?就如同此刻乌木门后躺着的人们与蜷缩在乌木门前的衣裳褴褛的他们一般。生与死,有时不过只是相隔一扇门如此简单的境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