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紫很衬她略显琥珀色的眸子和白皙到透明的肌肤,后背上,缎带是X形,在肩胛骨下打成个蝴蝶结,开口不小。于是她脸颊上有些红晕,也不敢抬头看他。
千惠送两人到电梯中。以铮依旧凝视着庄柔,视线顺着她溜直的脊背看下去,一点不避讳。“怎么系的这么紧?”
他叹了口气,知道是千惠故意使坏,于是动手帮她解开,重新系过。她还是低着头,紧咬唇,但很顺从。
他的手指动作很慢,隔着薄软丝绸触到她腰肢的一刻,两人都僵住了。
“对不起。”
沉默开始蔓延,一直弥漫到他的车里。晚宴在一个很远的别墅里举行。他停下车来时,仿佛只过了五分钟。但他告诉她,车程有一个半小时。款款下车,她跟在他身后。眼前的别墅富丽而辉煌。
“挽住我的手臂会比较礼貌。”
他几乎是在提醒一切她最讨厌的细节。于是挂上他右臂,白皙的手在西服袖上显得纤细无暇,sXe的戒指,熠熠生辉。
两人携手进入别墅的一刻,熟悉的泛着酒气的虚浮感泛上她心头。她转过头去,很想呕吐。他揽住了她的肩,却发现女孩已经抬起头来,笑容灿烂,顾盼生辉。
走入大厅。
庄柔第一眼看到的是梁以铎博士,他猛然也看到她,一口Martini喷了出来,愣怔的傻样一点不像国际知名的学者,看来他不知道弟弟要带她来。
而她几小时前刚刚当众羞辱了他。
美好的开始。
自从上了车,庄柔就明白了,以铮在重演她幼时经历过无数次的事。他将她介绍给每一个宾客,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小洋娃娃式的笑容自动出现在她面容上,谦虚而得体,听每个人称赞她的容貌、才华和气质。
之后,以铮寻了个由头躲到一边去了,看着女孩继续站在灯光中间。以铎没好气的瞥瞥他。
“你没说过要带她来。”他顺着弟弟的视线看过去,冷笑,“庄致远的女儿,嗯?你不怕她爸爸对你动用核武,梁律师?”
“那也是我欠她的。”以铮漫不经心,修长手指优雅的转着玻璃杯,阴沉的想着庄柔反问他,我为什么要跟爸爸提你?
“带她来是为了治疗,没别的意思。”他转身,在长方桌上扫视了一圈,大为恼怒,“你没准备任何不含酒精的饮料吗?”
“她不会还没成年吧?”以铎冷言作答,“以铮,我几乎忘了你的年龄,似乎……10年前就成年了?”
以铮没再理哥哥,预感到话题将被引向让他受不了的方向。这时有人过来寒暄,趁他不注意,以铎打了个电话,不久之后,他手里多了一个装满橙汁的长颈瓶。拈起一只高脚杯,他朝庄柔走了过去。
宾客们对陌生女孩的兴趣因以铮而起,半小时后就涣散了。
于是庄柔安静的坐回了桌边,看着本应在以铮身上的焦点重回他身上。天花板上华美的吊灯一闪一闪,她困倦了,现在没有人跟她说话,她需要做的只是熬完剩下的时间。于是孤独的坐着,不知不觉就坐了两个小时,无人问津。
看到博士过来,她心怦怦直跳,但站起来问好的姿态依然完美无比,礼貌已经印入她的血液骨髓了。
他递给她一杯橙汁。
联想到下午曾有过的不愉快,博士的同情无疑难得而珍贵。
“谢谢。”
“今天下午你很没礼貌。”不同于以铮的是,当梁以铎责备一个人时,他会确保语气完全是责备,不留情面。
“对不起。”
“以铮有没有告诉过你,今晚,从国外回来的人不只我一个?”看着庄柔摇头,以铎又有冷笑的冲动,他很不喜欢这个自以为是的孩子,联想到要回来的那个女人,就更加不喜欢。
正要说下去,以铮注意到他们了。
“以铎,那边裴总正找你呢,你倒闲,同情心泛滥了?”
她凛住。这么说,他知道她很难受,还视而不见?不仅自己视而不见,还不许别人见?
一直到十点半,以铮仍和宾客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看也不看她一眼。她捧了脸颊,决定利用这个时间来思考问题。然而,什么也想不到,只是一阵阵屈辱漫上心头。眼睛很酸很疼,不只因为有些男客在吸烟。
就在她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下去时,以铮回到她身边。
“结束了?”
“结束了。”
结束了……
“去跟每个人道个别,我们这就走。”
她被他钳在身边,忍着恶心对结下的深厚友谊表示欣喜与鼓舞,期待着日后再聚。
回到他的BMW,她吹了冷风,强忍着咀嚼孤独的不适坐到后排,没有贴车门,因为身上的礼服让她不敢动,继续挺直脊背和脖颈。直到不自主的开始眨眼睛,她才发现有泪充满了眼眶。
以铮在提问。“你,关于参加宴会之后坐进父亲车里的记忆是什么?”
她好累,很多年没有过的累。如同一块伤疤被揭开,其实血肉早已长好,不再痛了。只是她已习惯了带着伤疤生活,就没有去管过它。
他没有开车里的灯,停车场借了一点点月光,冰冷的刺眼。
“我是什么?”她喃喃道。
以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不是在问他。
“我是什么呢?很漂亮,很闪亮,就像爸爸的劳力士,像妈妈的范思哲,是他们拿出来炫耀的装饰品。我很喜欢被别人夸,只不过……他们夸的不是我这个人。每次都是被带来,微笑半个小时,然后坐在一边忍受一个晚上的孤独。”
他背对她,右手搭上方向盘,却不启动车子。“这些话,你也问过你的父母。”
她艰难的点了头。
“他们是如何回答的?”
“那次……是在爸爸的车里。我忽然就哭了,我问爸妈,为什么我要面对从不是真心,而是为了我的父母才赞赏我的人。然后,爸爸说……”她忽然很想笑,“他说,如果不是我们,会有这些人来赞赏你吗?”
“那么母亲呢?她是什么回应?”
“妈妈没有说话,只是……也哭了。”
以铮叹气,父亲的话让她彻底否决了自己的价值,将骄傲逼回心底,用表面的谦恭和礼貌掩盖性情,这种巨大的反差催生了“炽冰”的产生,而又让她不自觉的用“晚晴”去否认“炽冰”。而母亲,应该是孩子最强有力的后盾,在那时也流露出软弱,只会让孩子觉得彻底失去了得救的希望。
“那时你多大?”
“不记得了……”她默默看了看手指上的戒指“……在straight edge之前,那么……一定是12岁以前。”
“在那之后,你哭过吗?”
她努力回忆了很久,没有。在那之后,她会把眼泪一点点咽回去,试着给每件自己接受不了的事找理由,逼自己接受。她渐渐自闭而孤僻,但内心越是闭塞,给别人的笑容就越灿烂。自己的世界,慢慢和别人的世界剥离开。
直到在14岁生日会上遇到梁以铮,对“别人”的厌恶才有了改观。她喜欢他。在她孤独时陪她说5分钟的话,就会让她喜欢上。
然而,这第一个友善的“别人”只是在利用她,得到假账案最关键的证据光盘。
以铮知道自己的治疗已经成功了一半,但今晚一个很重要的人没有来,让他忐忑起了后面的一半。
Straight edge,庄柔曾经的“朋友”,两个姐姐,还活着的那一个。顾云意今天该从英国回来,然而她没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