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中的孤单(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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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柔从留学生宿舍楼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走出电梯,刚好看到陆年羽高高的个子,杵在大厅里等着。她有些意外,嘀咕,没跟他说过自己下午跟al有活动啊,难道是苏黎让他来接她的?

    看到她,他立刻阴沉了脸色。

    “陪le-partner,要陪到这么晚啊。”他打量着11层楼高、装潢豪华的留学生宿舍楼,“还要陪到宿舍里去?”

    “他要在网上买书,我来帮帮他而已。”她揉了揉对着电脑太久而僵硬的脖子,解释道。

    “一晚上就光买书了?”

    她不想吵架。

    “吃过晚饭,就一直在聊天、上网。”

    “那倒比咱俩在一起时候的活动丰富的多。”他抱臂跟上她,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留学生宿舍楼。

    “对不起。”走到女生宿舍楼下,她回头很严肃的道了歉。

    他笑了笑。庄柔话很少,她一直是用神情表达的人,她说“对不起”,那神情却显然是“别无理取闹了”。

    “对不起什么?”

    她无奈的摊开手。“我不知道,什么都行,——你是想听对不起的,对吗?”

    “呦,这话说的,显得我真小心眼还霸道。”他哼了几声,而她还以的沉默显然是默认,冷冷的鄙视的沉默。反正人已经送到宿舍了,他也该走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转身迈开了步子。

    “等等。”她叫住了他,听到那个哼声,觉得不能让他就这么走,“诶,等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很怕吵架,所以每次都先说对不起,可为什么说了对不起,别人都总是更生气呢?我是真的觉得抱歉啊,你肯定等了很长时间吧。别不高兴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你在下面,你该先告诉我的。”

    他有些目瞪口呆,随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今天什么日子啊?值得纪念一下儿,你居然跟我说了这么多话。”他双手插兜,愣在昏暗的路灯下面,一不留神,月亮已经爬上了远处的建筑工地,“走,我们去散散步。”

    不给她机会拒绝,他牵着她的手腕,晃上了十月夜晚的樱花大道。其实花早就谢了,只剩下灰秃秃的枝桠。

    “你说我们俩算是在一起吗?都没正经约会过。”

    “我不喜欢逛街或看电影……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说话。”她的表情像是在安慰他,但显得有些可笑。

    他笑笑。“那你喜欢什么?直接去宿舍过夜?”这是句气话,她从没进过他的宿舍,至多不过是在楼门前站着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知道你喜欢什么,学习,读书,泡图书馆,拿奖学金,学五花八门的外语,对吧?你们这些经管国际班的精英都这德性。”

    她没答话。

    的确,她的生活就是由这些组成的,理智,冷静,节制,平衡。如果不是将自己限制在极端理性的框架中,她不知自己怎么活过这些年。可能也正是这样,才催生了“炽冰”的诞生,那个狂野而随性的女孩,是她不可能从脑中抹去的。她笔下的色情故事会让男生也脸红。

    “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做些事,结果论坛你给翘掉了……”陆年羽忽然想起了什么,大笑,“对了,下周有个演讲,一个海归博士,这次学术部负责接待。题目叫‘恶之花:战争中的儿童’,怎么样?有兴趣吗?”

    “没有。”她绝对不想看到一个翻版梁以铮,于是尽最大的努力佯装若无其事,继续走。陆年羽立定,瞟她两眼,努力止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以一米八的个子往旁边矮小的樱树上一靠,作怨妇状。

    “只是一起去听一次演讲,也这么不能接受?庄柔我告儿你,今儿你要不答应我,我现在就找棵歪脖儿樱树撞死,到时候你替我去跟部里道个歉,就说前部长陆年羽同学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殉情前还损坏了学校的公共财产花草树木,严重影响了中日两国学生的友谊,他们让你赔我可不管。你看着办。”

    她被逗笑了,看着那张赌气的脸,渐转严肃。怎么解释?把梁以铮的事对他说一遍?当你不得不提起父母的不光彩过去,这绝不是什么容易启齿的事。

    只是个演讲而已。

    “好……去听演讲。”

    他舒心,马上丢了已经不堪重负的樱树,揽过她的肩。“那我叫部里的人帮我们留两个前排座位……哎,你能不能高兴点儿?一天到晚皱着眉,跟教结构力学的那灭绝师太似的!”

    她根本没听他说话,一直徘徊。其实她是很喜欢陆年羽的吧,他会逗她笑……很多秘密最后都会被揭开,要不干脆坦白些告诉他……

    “哦,瞧我这话说的,咱氧气美女的相貌怎么着也是天山童姥啊……”

    梁以铮不也说,她习惯行走在独自的世界里吗?可以去信任一个人,对他倾诉,应该就是一段美好感情的开端……对,告诉他。

    “其实……”她深呼吸,开始,“我不想去听演讲的原因很复杂。你知道主讲人是梁以铎博士吧?”

    陆年羽脸色顷刻变了,那种“看图说话”的专注立刻又出现在他眼神里。她始终不知道梁以铮对他说过什么,那就从她的角度开始说,一切都说。他应该不会因为她父母的事而对她有什么不好的看法。毕竟,都过去了。

    “他是梁以铮的哥哥,我不太想看见那个人。我家5年前发生了一件事……”

    然而,出乎她意料,陆年羽打断了她。

    “别再说了。庄柔,你必须得跟我去听演讲,就这么定了。你得记住他跟你没关系,不管你们的父母怎么样,看见他还是看见他哥哥,你都不会有想法,记住了吗?”

    “想法?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想法?”她被他说的措手不及。

    “没有想法就最好。”他低头看了看手表,“都快十二点了,回你宿舍去吧。”

    看着陆年羽转身离去,庄柔错愕的站在原地,接近午夜,空无一人,空无一瓣的樱花大道。

    在医院时,他还在怪她什么都不和他说。现在她开口说了,就被独自丢在空荡荡的夜半校园中。一种强烈的不适出现在她腹部,秋风扫过,受不了寒冷的她开始痉挛。

    许久,她转身独自走回宿舍,精神上的疼痛通常要用肉体的痛苦来平衡。再喝咖啡会送命的。于是,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斋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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