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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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这部作品曾构思多年,故事大纲屡经删修,终不曾诉诸笔端。窃以为作品成文,时机不够成熟,个中颇多硬伤,需要不断切磋琢磨;二则钢笔改稿,唯平生恶梦,本人有个臭毛病,没事儿就喜欢在稿纸上信手涂鸦,所以一篇文章初成,然后增删损益,直至誉抄定稿,但见飞来跳去,皆是勾勾叉叉和片片墨渍。转瞬之间,洁净素雅的二八佳人变成了黑怪丑陋的千年老妖,终不知所云何物,的是煞费周张,每每刺激得大脑昏昏然茫茫然。以至于一想到动手为文,就一个头两个大。直到如今,手边有了电脑,一切问题才迎刃而解,终于敢搦管书案,自己梦想多年的作品才有望面诸于世。

    也许是构思日久,故事内容有增无减,以至于整体旁杂繁冗,只觉写将下来,怕是要写得很多很多,宛如一条涓涓细流渐渐行渐远,最终汇聚大江大河,真成了一部长篇巨构。譬如《蛮荒志》,洋洋洒洒数百万言,对我来说,实在难以想象,那实在是个难以企及的浩大工程,恐怖已极!目前尚未厘清,作品是一分为二,各自独立成篇去写,还是就在一个框架内完成。反正写到哪里算哪里吧。

    第一章 一个少年

    邵泽渊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是幸与不幸。

    他生来命苦,从小便失去双亲,只有在梦中,依稀萦绕着几个虚无飘渺的影子。说实话,他们予邵泽渊的,只不过是两个干巴巴的名词罢了,叔叔说,他襁褓出世,爹娘便去见了巴比扬大神,巴比扬大神是南方瑶族的最高神祇。至于个中具体而微的详情,他却一语带过,不愿深谈。如果邵泽渊多问几句,立时便换来一顿暴打。

    是叔叔邵成业一手把邵泽渊拉扯成人。记忆中,这个世界上,叔叔是他唯一的亲人,虽然说作为叔叔,他的表现差强人意。

    叔叔从不在邵泽渊面前提及他的嫂子,似乎在他的字典中,这两个字根本就不存在。只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酒后失言。当时他酒兴正浓,罕有的没有对邵泽渊动粗,只拽着他小手,拉拉杂杂地叙叨个没完。那扑鼻的酒味直薰得邵泽渊头昏脑胀,只感到话里话外总是围绕着一个女人,但见他一脸崇敬,邵泽渊如坠五里云雾,聆听了半晌,始知端底。原来他说的竟然,竟然,是,自己的母亲!说她宛如碧波中的一朵莲花,心地纯洁,秀美无伦,是个天下一等一的好人,似乎母亲便是汉人所谓的观音菩萨。

    当时邵泽渊惊得呆立当场,脑袋一片空白。浑未想到自己能够听到关于母亲的一切,譬如一个人对着一棵土豆自言自语,突然有一天,土豆开口道:“早上好,先生!”那份震惊实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惊骇之余,一句话脱口而出,“那我的父亲又是一个么样的人呢?”

    他乜斜着醉眼,恶狠狠地瞪着邵泽不渊,一股凉意直透骨髓,邵泽渊顿觉大难临头,一缩脖,抖抖瑟瑟地看着他。叔叔啐了一口道:“不要提那个东西,像他那样的杂碎,他也配叫人?他呀,就是一个地痞、垃圾、无赖、可怜虫。天下最丑恶的男人也要比他强上千倍万倍。世间再没有比他更可鄙的人了!”

    邵泽渊十分不解,,为什么心地纯美的母亲会和一个丑陋以极的人结婚?

    邵泽渊十分畏惧叔叔,既然不能从他那儿得到关于父母的一切,那么村里人呢,他们(包括天衡家人,胡医师一家等人)却说他五岁时随叔叔迁入霜林村,他们当然更无从知晓他父母的情况,邵泽渊嗒然若失。

    叔叔说是邵泽渊拖累了他,以至于一生困顿霜林村,庸庸碌碌,难有作为,为此一直梗梗于怀,邵泽渊知道叔叔心中魂牵梦绕着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个山村,去洛阳、去圣京、去海陵、去宁安展示他惊才绝艳的酿酒技艺。只可惜邵泽渊这个拖油瓶彻底断了他这个美好的念头。他只能在八竿子打不到个人的地方种地、酿酒,蹉跎一生。

    说到酿酒,叔叔邵成业在这一方面可以说是天才。老龙潭方圆百里的瑶家村寨,邵家酒那,响当当的,可是远近闻名。哪个喝过叔叔的酒后不竖起大拇哥。这真不是邵泽渊王婆卖瓜,连胡小夜的爹爹胡医师都交口称誉,那定然是不错的。

    叔叔邵成业不仅擅长酿酒,而且擅长喝酒,而且每饮必醉,醉必打人。人们常说酒后无德,邵泽渊一直以为说的不是别人,那个词是专门造给叔叔的。

    他每日醉酒,便暴怒异常,极具破坏力,每当此时,邵泽渊心头便打怵,不敢呆在家中,担心自己平白又要遭受一顿毒打。

    他道:“小混蛋,错非你,他妈的老子会掉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你……你……这个王八蛋,老子的一切都叫你这个免崽子给毁了,你个狗东西,平日里,老缠着要爹要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凭你小子也配,若不是生你,他们好么央的会死吗?你……你……你这个小混蛋,你天生就是没爹没妈的命。”

    起初,听罢斯言,邵泽渊万分难受,心如刀绞,久久不能释怀,心中的罪恶感随着叔叔的咒骂不断升级,老觉得爹妈之所以英年早逝,皆是因为他所致,邵泽渊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以至于那种负罪感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但叔叔邵成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般在身边聒噪,耳朵根就要磨出浆子来了,渐渐也就安之若素,现在面对如潮的谩骂,邵泽渊已然能面如止水,古井不波,比这些更恶毒,更狠辣的话语他也能岿然不动,早就练就了刀枪不入的神功。

    唇枪舌剑于我没有多少杀伤力,邵泽渊唯一所惧的是他那不知何时近身的拳脚,正因为它防不胜防,他戏称之为“无影脚”、“旋风腿”。

    正如叔叔所言,爹妈死后,是他收养了孤苦无依的邵泽渊。

    叔叔孑然一身,终生未婚,也许这和他那闻名远近的粗鲁个性有关。试问有几个瑶家姑娘愿望嫁给叔叔当沙袋,要是邵泽渊,他也断不会选择他这样的人。邵泽渊粗暴易怒,开口便骂,抬手便打,尤其是喝得酩酊大醉时,更是变本加厉。通常是一番谩骂后,无影拳、旋风腿随之而至,令人躲无从躲。平日里,瘀青、血渍、伤痕遍布全身,想找一处好地方,难啊!

    左邻右舍,好心的大爷大妈叔叔婶婶,素知叔叔酒后无德,出来解劝,大都有无功而反。每次人家一劝,他便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把邵泽渊往死里打,直到昏厥过去,方才罢手。

    最初邵泽渊还苦苦相求,“叔叔,你就饶过……啊……孩儿吧……求……求……啊……叔叔……不要……叔……你放过我吧……我以后都……噢……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有听话……啊”

    求饶的话说的一锣筐,均是泥牛入海,失了音信,自己又不是傻子,几次下来,便明白叔叔心如铁石,不是他这个可怜的孩子所能憾动的。求饶哀告于他没有丝毫用处。从此以后对那些拳打脚踢,邵泽渊都咬牙忍受,默默地将痛苦吞入肚中。

    天衡妈妈说,小渊啊,定是你前世太过幸福,所以今生才要到这世上受尽千般苦、万般难,大神说,众生皆苦,人这一辈子但是受尽苦难的一生啊,孩子,忍着吧,等到你长大后,他便不敢对你为所欲为了……邵泽渊听得懵懵懂懂,只记得一个字——忍邵泽渊就在这样的苦难中生活着,一天一天地生活着,什么叫度日如年,此之谓也!

    有时想想,也许叔叔养条狗也比自己的命强百倍,比起村里的孩子,自己并不差啊,除了身体天生弱些,哪一样邵泽渊比人家差了。自己五六岁便随叔叔煮饭做菜、砍柴洗衣。屋里屋个哪一样哪一桩他没干过。难道真如天衡妈妈说的,叔叔是专门来到这个世间让邵泽渊受苦的。

    其实这些于他而言尚算不得什么,那毕竟是皮肉之痛,揍过打过之后,还有痊愈的一天,伤好的一时,最让邵泽渊难以忍受的却是那身上莫名的椎心之痛。

    自邵泽渊懂事起,它便如索命般一直无休无止、阴魂不散地纠缠着他。令他痛苦难当。那种折磨,只有自己亲历,方能领略那种生不如死、求生不能、求死不易的可怕境地。

    每日子时,那病痛理发作起来。

    初时,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像扎下根根银针,痛不可抑,真恨不得大叫大嚷一番,以渲泄心中那难以言喻的疼痛。随之便感到阵阵发热,好似经脉间燃起一簇簇野火,四处乱窜,所到之处,瞬息之间便升腾起万丈烈焰,汗水禁不住涔涔而下,登觉口干舌燥,双目尽赤,好像张口之间,便有一团火焰喷涌而出。全身仿佛架上火焰山一般,恍惚中邵泽渊已成了缕缕飞烟,直上九霄云天。不知过了多久,火势渐息,丝丝寒气又从四肢缓缓爬上心头,便似春蚕作茧般,吐出道道寒丝将他牢牢困在其中,任他怎生挣扎,也逃不出那冰线的包围圈。那冰线越聚多,邵泽渊顿时从万丈高空跌入玄冥之海,手足颤栗,抖个不停,直似个钻入万年冰窖,心也似乎冻成了冰砣子,全然没了知觉,与死无异。浑浑噩噩中,不知魂兮归兮。

    碾身碎骨、油锅翻身、拉嘴割舌、刺耳挖目、刀山刺足等阎罗殿的十大刑亦不过如是。

    比之徒逞手足之快的叔叔,这个恶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想想看,每一天,每一日,每一年,邵泽渊都是在这样的地狱中度过。

    叔叔早知邵泽渊身染怪疾,也曾请医生看过,药也吃了,银子也花了,疼痛却一无好转,叔叔头疼之余,发现,自己的侄儿每次病发后,与常人无异,便有些不太上心。哪里知道,邵泽渊的病情随着年龄的增长,日盛一日,年盛一年,愈加强猛霸道。叔叔这才慌了手脚。急忙请来村里的医师胡铨,胡医师是村里的唯一医生。附近三乡八寨莫不找他求医问药。不道胡医师医术通神,但药到病除,大抵如是。

    胡医师看了多次,也不明所以,只道脉象紊乱,经络受阻,体内似乎颇多禁制,仔细探查,却又了无踪影。

    “这真是咄咄怪事。”

    他行医二十余载,尚未遇到此等怪症。他苦思数日,拟了个方子,试用陈艾烧炙奇经八脉,辅以祛邪扶正、去寒除热的药方。经过数月治疗,病势虽不曾大见起色,痛苦却削减许多,邵泽渊自是欢喜不已。

    胡医师曾建议叔叔,“不如你带渊儿出山,到大都府邑去访一些名医良药,或可治愈这怪病。”

    一听说出山,叔叔的脸色丕变,气急败坏的拉着邵泽渊离开草庐。邵泽渊不知道为什么叔叔对出山避如蛇蝎,难道山外不什么他不想看到的东西么?

    胡医师知邵泽渊命途多蹇,爹妈早逝,叔叔粗暴,身遭异疾。对他自是关爱有加,视如亲子。在他的精心照料下,病情渐趋稳定,精神也健旺许多,邵泽渊体质羸弱,他便传了他一套强身健体的法门,据说是三千年前的健身功夫。邵泽渊并不清楚,这一切对那古怪病症到底能起多大作用,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没有胡医师,他邵泽渊必死无疑,至于后来神州大陆的种种则更是水中花、镜中月了。

    就这样,邵泽渊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过十三岁。

    也许是他全力对抗无名病魔的缘故,身体的其它机能反而受到极大抑制,得不到正常发育。故而邵泽渊较其他同龄孩子身体弱小许多。村里的孩子也大都不愿和邵泽渊这个成天捧着药罐的人玩耍,他们说和他玩不到一处去,他既不能不与他们掏鸟蛋、抓虫子,也不能与他们打野鸡、摸虾子,没意思!他们还送邵泽渊两个诨号,“药罐子”、“病美人”,病么,倒是没错的,至于美人,何从说起呢?

    不过,邵泽渊还是有两个朋友的!

    胡医师经常光顾邵家,事无巨靡,关心邵泽渊的生活。一来二去,邵泽渊便与胡医师的小跟班,他的女儿胡小夜熟络起来,小夜是个聪慧漂亮的女孩,与邵泽渊年龄相若,尤其是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好象在对你说话呢,颇为可爱。

    邻居们常常能看到这样一幕:小夜在邵家忙来忙去,口中兀自念念有辞,草药草药,你快快煮,邵美人吃了就一下好起来,草药草药你快快煮,邵美人吃了就一下好起来。邵泽渊与束天衡便以她的口头禅呼之为“一下下”。也许邵泽渊的多病多灾,正好满足她女人天性的的保护欲。

    天衡是邵泽渊的铁哥们,束铁匠的小儿子。虽然他在很多事情上只想到了他自己,说白点,就是自私。邵泽渊和他时有争执,有时候彼此竟然要以断交相挟。但束天衡知邵泽渊的心,他能够明白邵泽渊内心的感受,这确是难能可贵的。他完全懂他,懂他的痛苦,懂他的悲伤。在他面前,邵泽渊可以敞开心扉,无所顾忌,畅所欲言。

    这让邵泽渊想起说书人常常提及的一对奇怪的朋友。武圣那天庭和北汉开国皇帝李成基,那天庭出身世宦,举止文雅,语言优美。而李成基就是大街上的一个痞子,他说话粗俗不堪,行为殊为无礼。他们虽然互相看不起对方,却成为一对交往一生的朋友。

    他们三小最喜欢到村后的草坡玩耍,那里绿草依依,山色朦胧,鸟儿鸣啭,是邵泽渊心目中的一块圣地,叔叔的呵斥、无名病魔的折磨,以及一切不愉快的事情,到了村后的草坡,都有幻化成一串串笑声,融入蓝天之中。

    玩闹的时候,邵泽渊的容貌便成了他们时时捉弄的目标,尤其是小夜,总能见到她双目呆滞、口角生涎,喃喃自语道:“邵美人,你知道么,你好美啊!”整个一色女!一听这句话,邵泽渊便浑身冒火,我招谁惹谁了,老天爷如为何如此待我?

    自己相貌俊美,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坏就坏在,俊美的太也过火,直似惊为天人,却给邵泽渊招来无边的麻烦。也不知哪个家伙吃多了鸡下巴,说邵泽渊容颜俊秀,酷似北汉武宗所宠爱的妃子邵美人,邵美人的诨号从此不径而走,这人真有毛病,他如何知道数百年前的邵美人与他相似,他妈的!如果知道那小子谁,邵泽渊真要揪他出来,痛揍一顿,好出出这口恶气。邵泽渊花了不少精力试图甩脱这一令人懊恼的诨号,浑没料到它却如狗皮膏药般,粘上人就不松口了。现在,就连他的两个朋友也不约而同地呼他为邵美人了。做人真失败啊!

    提起邵美人,上至耋耆老人,下至三尺童蒙,远近闻名,人们都说邵家有两怪:叔叔的脾气像魔鬼,侄儿的相貌如天仙。邵泽渊堂堂一个男儿身,却被人“邵美人”、“邵美人”的呼过来,叫过去,颜面算是丢到爪洼国去了。

    说将起来,这可是他邵泽渊平生最大的糗事,天衡、小夜故而拿此来取笑他。他始终无法理解,自己的相貌真说那么眩目么?哎,一想到被人满村子追着叫“邵美人”的可怕情景,就叫人头大如斗。

    小夜解释道:“你肤如白雪,眉如弯月,鼻若悬胆,唇似涂珠,双目宛若星辰,凝眸时,瞳仁直如两汪蓝洼洼的潭水,触之即醉,令人留连忘返,无_4460.htm力自拔。”邵泽渊如闻天书!

    还是天衡的话好懂些,“老弟,同样吃五谷杂粮,你是怎么长的?老实说,我真有些妒忌你了,你这小子长得实在太……太……太漂亮了,你知道么?我们要鼓足多大的勇气才能和你站在一处呀,你可晓得?面对你这等人物,真叫人心理不能平衡,不管你到哪里,人们的目光自然而然都会向你聚来,用小夜的话说,你就是太阳,你就是月亮。你确实太……太醒目了!”邵泽渊为之气沮,他是个怕麻烦的人,早知道会造成这多事端,事先就和九泉下的老爹老妈商量好,不让他们把他生的那般美煞人,真叫人伤脑筋啊!

    他们所瞩目的容颜,于邵泽渊看来,不过是些皮相罢了,都没什么。容貌不过是上天所赐,与大家无甚差别,既没有多长一个鼻子,也没有少掉一片眉毛,如果说确有一些不同的话,那也不过是引人注目了一点,仅此而已。不至于惊动万方啊,邵泽渊百思不得其解。

    邵泽渊问他们,“你们将来的志向是什么?”

    天衡一挺小牛犊似的身体,傲然道:“我长大后,要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把你们两个都接去,让你们也过上好日子。”

    看着天衡粗壮的体格,真叫人艳羡。邵泽渊不以为然,道:“天衡,赚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那都是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真不知道要它们有什么用。

    天衡一斜我,道:“有什么用,小夜,你看看,邵美人又在冒傻气,你怎么想的和大家不一样呢,谁不希望有钱呀,有钱多好呀,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可以过好日子呗,可以吃好的,可以穿好的,可以玩好的,可以住好的,总之一切都是好的。到那时,我就再也不用当什么铁匠了。”原来他赚钱是为了这些。

    提及打铁,他神色一黯,邵泽渊知道,这是他心头的一个痛,他不像他的三个哥哥,一门心思放在铁匠铺里,他从心底里厌恶打铁这个行当,成天泡在铁匠铺里,年复一年重复着那枯燥乏味的工作,他烦透了。可是不打铁,又能干什么呢?他又瞧不起打猎、种地的营生。自从去年走了一趟武州,他更是了不得,看这小山村哪都不顺眼,开口便是人家武州怎么样,闭口便是人家武州怎么样。现在只要一看他张嘴,邵泽渊和小夜就会异口同声地大叫道:“闭嘴吧,你。”

    小夜点了点天衡,嘻笑道:“难得!难得!天衡,难得今日你还有点良心,不枉我们朋友一场,发财还想到我们两个,不错!”言下之意,是他束天衡时常忘记他们这些个朋友。天衡俊面一窘,不再吱声。

    小夜又道:“听听我的想法吧,我长大后一定要当一名女国手。”

    邵泽渊与天衡眼前登时现出一团云雾,愣道:“什么,女国手?”

    “女国手是什么东东?”

    小夜纤指一戳二人的额头,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女国手就是女医生啦!”

    邵泽渊和束天衡相视莞尔,受教了!八成又是胡医师灌输的新鲜名词,胡医师游四方,所见所闻,堪为全村之冠,故而他们时不时能从小夜口中听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日学医有成,我一定要将邵美人的病治好。”

    邵泽渊不禁动容。他们两个的人生目标最终都没有忘记他这个可怜的人儿,邵泽渊十分欣慰。

    “那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他们异口同声地问道。

    邵泽渊一仰身,躺倒草坡上,望着那飘浮不定的白云,道:“我可没有你们那么远大的理想,我只希望自己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生活在这个小山村里。终老一生,也就心满意足了。到时候,你那什么大财主,她那什么大国手,可别忘了在这穷山沟里,还有一个惦记你们的平民老百姓就行了!”

    天衡愕然道:“不会吧?”

    他素知邵泽渊与众不同,思想特异,却万没料到他的志向也是这般特立独行。

    小夜更是无法理解,“这算什么,你莫不是在耍我们吧,不行,重说一个……”

    在他们眼中,理想便是要干出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哪里知道这确乎邵泽渊发自肺腑的言语,他实在希望能像他们一样拥有一副健全的体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