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一个人的长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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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台上摆着的讲桌也是一张课桌,靠四条腿支撑着,人坐在后面,可以把腿脚伸到桌子下面来。圣人歪着脑袋趴在桌面上,正好可以看见线绒老师的脚。线绒老师穿的是长裤,如果穿裙子,就可以看到更多一些。现在圣人除了脚之外,还能看到脚踝和一小截小腿,跟脚的肤色一样白,圣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线绒老师睡着的时候,脚趾还喜欢一动一动的,很有些迷人,看得圣人一个劲的吞口水。

    让圣人没有想到的是,光用眼睛看是很难_4460.htm受的,如果眼睛里面什么也没有还好说,心里就不会有任何想法,现在看到了,心里就不免着急起来,就很想与那双脚有一个亲密接触。最先想到的依然是线绒老师晕倒,然后他趁机把手搭在她的脚上,但是晕倒可不是睡着了,怎么可能说晕倒就能晕倒呢?蛇当然是有作用的,但是不安全——死蛇自然不可能再咬人,死蛇不断出现在教室里一定会引起怀疑。这次为了调换座位让死蛇跑了出来,已经在校园里引起了不少的猜测,都坚信这是人为的,只是不清楚此事系何人所为,以及动机何在。如果再如法炮制一回,情况可能会发生逆转,所以圣人打消了这种念头。

    欲望就是这样奇怪,愈是难以实现,就愈是撩拨人心。在不停地想像了各种办法并作了大致的演绎之后,圣人已经不再满足于简单地伸手摸一摸线绒老师的脚了,圣人还希望有一些更奇妙的感觉,因此好想搬起线绒老师的一只脚来啃一口。这个念头一显现,他立刻被它刺激得兴奋起来,此后的思路便迅速作了调整,看看如何才能实现这个宏伟目标。在可行的方案斟酌完毕之前,圣人一直忍耐着,忍耐着,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生怕欲速则不达,因一时心急而使整个计划中途夭折。

    两天之后,办法有了。

    圣人发现,班上的同学睡着了以后,不论男女,几乎是个个东倒西歪,有的还离开桌面滑到了凳子上,眼看就要滑到地上了。对,滑到课桌底下去!圣人快速目测了一下与线绒老师的脚之间的距离,然后一点点准确地滑下去,身体滑到桌面以下之后便往线绒老师的脚前靠,脑袋正好靠着线绒老师的左脚背上,他停顿了一下,见线绒没有醒,立刻伸出舌头在脚趾头上舔了舔,有一种很奇特的味道,不是什么臭,也不是什么香,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呢?

    圣人决定再细品一次。

    他原来的姿势是:右侧脸紧贴在线绒老师的脚背的上半部,鼻子紧贴在脚背的下半部,嘴巴紧贴在脚趾丫上。这样的姿势是为了全方位感觉线绒老师的脚丫。现在他把脸和鼻子移开,用舌苔把一根脚趾头含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吸吮起来。吸吮了一会儿之后,感到这只脚在微微抽动,圣人抬眼一看,发现线绒老师居然醒着,而且任凭他吸吮她的脚趾。

    这样就让圣人很是紧张。

    因为紧张,吸吮了半天还是没有搞清楚是什么味道。

    由于受到了线绒老师的鼓励,接下来的数日之内,圣人故伎重演,一次次把线绒老师的脚趾头含入口中。而线绒老师的脚丫的味道也便愈来愈清晰了,圣人觉得很像蒸茄子的味道。虽然蒸茄子没有什么好吃的,但是一双嫩白的脚丫能产生这种味道,也实在是令人称奇的了。

    但是吸吮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原因是线绒老师出了一点事。这点事传来传去,究竟是真是假,圣人并没有亲自证实,所以不便断言其性质,只是觉得线绒老师挺可怜的。听说线绒老师在学校的宿舍里,将一只白炽灯灯泡一寸寸塞入下体,不知怎的那灯泡就在里面挤碎了,线绒老师就住了院。等线绒老师出院之后,就嫁到很远的一个中等城市里去了。

    线绒老师走了很久,圣人嘴巴里仿佛还留着她的脚趾丫的味道——蒸茄子的味道。

    圣人不知道如果线绒老师没有离开,他是否会继续留在闷热的教室里吸吮她的脚趾丫,他只知道,伊煜老师一回来,他就又该逃学了,他说伊煜老师已不再是让他感到恐惧,而是神经性过敏,看到他就会感到恶心,浑身起鸡皮疙瘩,大有“有你无我”、“不共戴天”之慨。

    在圣人变俗的过程中,逃学无疑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说圣人胸无大志也好,说圣人自暴自弃也罢,总之圣人的逃学是铁了心的,几乎是任何力量都难以阻挡。

    夏日炎炎,正是逃学的好时节。

    饥肠辘辘,正是逃学的好借口。

    此前的逃学,基本上属于尝试性质的,为逃学而逃学,停留在初级阶段,此后的逃学有了质的飞跃,从时间到空间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把逃学变成了艺术。用一句文雅的话来表述就是:古往今来,无能出其右者。

    粗粗说来,圣人逃学的历史可从上小学的时候算起,此后乐此不疲、坚持不懈,直到上中学才逐渐消停下来;开始时只逃语文课,后来数学、物理、化学、生物、音乐、美术、体育等所有的课都逃;原来逃学的范围不出两公里,后来则扩展至方圆15公里甚至更远,可以说历时长、跨度大、范围广、影响深,而且逃学途中没有任何辅助工具,完全靠步行,是他一个人的长征。

    圣人家里的亲戚,空间距离远的近的都有,远一点的在青岛、烟台这样几个城市,近一点的就在黑阳山周围。青岛和烟台都需要三~四小时的车程,不适合作为逃学的目的地,除了距离遥远这个客观因素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圣人对这些地方不怎么熟悉,自己很小的时候父亲伊叔曾经带着他到过这些地方,但是时间短暂,而且基本上是呆在楼房里的,印象中从楼房的窗户上往下看,感觉就跟从山上垂直往下看似的,让人头晕。总之对城市没有什么概念,虽然他因为红色腐乳和女知青雯藏的关系对城市心存向往,但是向往是一回事,熟悉不熟悉是另外一回事。

    圣人很看重这一点,所以他主要选择距离较近的地方,把黑阳山周围作为自己逃学的目的地。

    这些地方都是圣人熟悉的,亲戚们常来常往,互通有无,关系密切。圣人的考虑是,所谓亲戚无非血缘上的亲近者,因此到这些地方的亲戚家里去,就像心脏里的血液流向四肢一样自然,不需要任何中间环节,而从这些亲戚家返回或者从其中的一家转到另一家,都像是血液的流淌、循环,感觉非常之好。

    就黑阳山周围的亲戚的具体方位来说,大致呈一个不规则的五角星形状分布,这个五角星的中央就是圣人的出发地伊孝家庄。由于五角星的形状特点,决定了圣人逃学的方向是发散型的,也就是说一旦他从家里出发,要准确判断他的去向,只有20%的成功几率。而要准确判断他出发之后的具体位置则更加困难,因为他完全有可能中途改变行进的方向,或者从甲地直接转到了乙地,并且还有可能在继续运动中。

    所以从战略上讲,圣人的逃学是很安全的。

    俗话说世上无难事,不过世上任何事情都不是一帆风顺的。逃学何尝不是如此。逃学本身并不难,但是逃学的过程中可能困难重重,比如圣人父亲伊叔的强力阻挠。当圣人决定使逃学常态化之后,圣人的父亲伊叔便很快站到了圣人的对立面上去了,于是逃学与反逃学之间产生了激烈的冲突,以至圣人的逃学从形soudu.org式到内容都跟着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那就是圣人与父亲伊叔爷俩的战争,伊叔愈是反对他逃学,他的逃学就愈起劲。

    在与父亲伊叔拉锯战中,圣人取得了一次次胜利。当然,这称得上是一个旷日持久的博弈,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其中也有一个不断总结经验的问题,即摸着石头过河、不断实践并且不断总结经验,最后才能达到逃学的至高境界。

    可以这么说,圣人沿着五角星的方向逃学,那是圣人逃学的至高境界。

    而现在,一切都必须从头开始。

    刚刚逃学的那阵子,还仅仅局限在村庄周围,做些捞鱼摸虾的勾当。早饭后背着书包上学去,半路就脚底抹油溜走了,有时托同学往学校捎一个请假的口信,有时连口信也没有,中午时分,估计该放学了,便回家了。下午复如此。捞的鱼、摸的虾不敢直接带回家里,不然没法对父母交代这些东西是何时弄来的,因此都是先在苫洼里面或者池塘边垒一个简易水坑,将逮到的东西放进去,免得缺水致死,等回家放下书包,然后再专门出来一趟取回这些收获。由于如此,相当于职业捕捞,家里的鱼虾成了餐桌上的主菜,煎炒烹炸蒸煮,鱼饼鱼丸鱼汤鱼丝,虾羹虾卤虾面虾酱,低脂肪、高蛋白,从未有过的富足。

    一时吃不完,就晒成鱼干、制成虾米,留着过冬之用;距离比较近一点的亲戚就挑一些个儿大的专门送去。那一阵子不论是圣人自己家里还是距离近一些的亲戚家里,几乎鱼香飘。

    当自家和亲戚家都不再需要的时候,母亲就把圣人的收获物卖给鱼贩子,不知不觉,很是赚了一些钱。

    一天中午,圣人回家后感到气氛有些紧张。母亲的眼神里有忧伤也有怜悯,父亲伊叔的眼神里没有忧伤也没有怜悯,只有怒火。圣人感到自己的头发仿佛都要被父亲伊叔眼神中的怒火点燃了。

    父亲伊叔等圣人进了家门,立刻让母亲把门关了起来。

    伊叔问:“上午干什么去了?”

    圣人答:“上学去了。”

    伊叔问:“上午上的什么课?”

    圣人答:“上午上的数学课。”

    伊叔问:“数学课上都教了些啥?”

    圣人答:“九九乘法口诀。”

    伊叔问:“你背来我听听。”

    圣人答:“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伊叔问:“这些就算了,三七得多少?”

    圣人答:“三七得二十一。”

    伊叔说:“那么,你知道21把扫帚得多少么?”

    圣人答:“不知道。”

    伊叔说:“好,这一课我来上。”

    圣人见父亲伊叔身后放着一堆扫帚,并且手里已经抓起了一把,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但是什么都晚了,他已经进了家门,而且门已经关上了——退路被堵死了,但是又不能站在原地等着挨打,即使挨打也要尽可能把时间缩短一些、把力度减小一些,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得跑。于是当父亲伊叔举起扫帚的时候,便当机立断在院子里撒欢跑起来,父亲伊叔喊着“你给老子站住!”圣人只当听不见,继续绕着院子一圈接一圈地跑,跑着跑着眼看被追上了,又掉头跑进屋里,从这一间逃到另外一间,最后被门槛绊了脚,摔倒了,伊叔气急败坏地把他提溜到院子,绑在一株樗树下面,打了个痛快。

    每抽一扫帚,伊叔就要说一句:“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逃学了!”

    开始时圣人还犟嘴,不承认自己逃学,母亲本来要过来替他求情,听他这么说,母亲说:“儿啊,你怎么别的不学,光学着撒谎啊!你的班主任伊煜老师都找上门来了,你还不说实话。”

    圣人这才知道原来是伊煜老师找上门来,给露了馅。

    心里简直恨死了伊煜老师。

    这次打得很严重,好像是,屁股已经不是自己的屁股了。

    第二天,仍然没有办法动弹,第一次以货真价实的理由请了病假。

    但是这次教训,并没有使他停止逃学。所不同的只是不再扑向苫洼、池塘去了,而是转向了陆地,这个路线变化带来的直接影响是成千上万的鱼和虾因此死里逃生、子孙满堂了。

    天气炎热,在教室里如坐针毡,根本听不进老师讲的一个字,不管是哪一个老师,在他眼里都是伊煜的同类和帮凶,他作业一概不做,提问的问题一概不回答。因此所有的老师都不喜欢他,慢慢也就不管不问他是否认真听课,乃至于是否坐在教室里了。这就为他继续逃学提供了一个有利的条件。另外,不知是否由于正处在发育的年龄,或者由于消化功能太好,反正在家吃了饭,哪怕吃得饱饱的,到了学校也容易饿,有时候半上午饿,有时候半下午饿,饿了就想吃东西,要吃到东西就得离开学校,回到家里吃,或者想其他办法。总之,这都是不得不逃学的重要诱因。

    比如吃东西。回到家里吃,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次数过于频繁了,父亲母亲都会觉得不正常,忍不住要猜疑他回家的动机,从而引起他们对他是否又在逃学的警惕。如果不回家吃,那么就有两种方案:一是到附近的亲戚家,这个容易理解,自不待言;二是到田间、地头去解决。也就是说,感到饿了时,到田里摘一只什么瓜、到树上摘一只什么果,都是可以解决问题的。

    圣人首先瞄准的是这样一片田、这样一株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