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荣宠(5)


本站公告

    “我们,是否很早前见过?”

    “沧想听故事吗?带着血腥的故事,要听吗?”

    日暮云高,百尺老松霜天寂寥,本已停歇的初雪又纷纷扬扬从天飘洒下来,霜风凄紧,残照当楼,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

    听音阁中粉腮红润,秀眸惺忪,双手支于白玉石桌上撑着下巴的女子与长身直立负手站于朱漆栏杆西角的挺拔男子这一问一答怅然悠响阁中,如投石入海,激起圈圈涟漪翻涌。

    止落定看这个自负自傲的男子,两年前,与他,竟有这样的渊源,那时,在那样的境遇里,他真的如他现在叙述的这般淡极而无意么?

    两年前的隆冬,台山梅林,满树腊梅开绝,红白芳菲斗艳。正是游人赏梅的佳节。

    她瞒了双亲,独自溜出赵府,带了焦尾弦琴来到梅林之中,在大朵大朵的红白里感慨红尘如梦,朱门大锁生是女子不得自由,于满天红霞里凄然弹奏一曲平生最爱的“广陵散”,曲酣之时,一浑身是血冷峻傲然的男子突地倒在她眼前,剑眉深锁痛苦溢上眼角,她不是没有惊讶的,只是,这与她何干?

    她也不过是红尘中一粒渺小的尘埃,血腥弥漫在她力所能及之外,一曲酣暢淋漓的“广陵散”暂缓他迷失的心神,一条素净白绫让他包扎伤口,一颗上官夏给的随身百花玉露丸止住他流血不止,这些,已是她所能做的全部,然后,飘然离开,是非之地,她不会陷身停留。

    而两年前的那日,他本是出征边患乌孙大腕凯旋归来,父皇亲率百官宫门迎接,却在入了长安城后见到拦截城门口的九皇子李端,他的九弟,笑着祝贺他大败外患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邀他府中一聚,他们兄弟向来不合,九弟的心思他不会不懂,一席鸿门宴而已,他高傲着在回城的三千兵士前不给他任何情面绝然离去。

    皇上龙颜大悦在宫中大宴群臣为他接风,席间他收到一封书信,书信上说:不想皇后有事就独身一人宫外相见。书信里还有母后的随身玉坠。

    他不顾龙颜推辞宴席出了宫门,举国同庆的长安城大道上显得寂寥幽静,他迎来的却是数十黑衣人的致命攻击,招式凌厉群起围攻,他长剑挥舞左右斡旋,浓浓的杀气凛冽了这本是值得大喜的日子,寡不敌众他已连中数剑,斩杀四人,赤红色鲜血侵染剑尖贱得他金色华服红透,眼睛充血宛如嗜血的妖魔。

    他如松柏般站立一群杀手中间,他们受人命令,一刻不停歇招招致命向他刺来,他拼尽力气殊死一战再杀三人抓住空隙逃出围困,并无目的只知无论如何要活着,一路逃到台山梅林,体力不支终于倒下,心气衰竭以为必死无疑之时,一曲悠扬激越琴声将他意志生生唤回来,映入眼眸的是风华绚烂的腊梅花树下紫衣素袍薄施粉黛的弹琴女子,只淡看他一眼不惊不讶一曲奏完,留下一条白绫一颗灵丹举步离开。

    他不知她是不是也是要来取他性命的人,却在她那淡漠的神情里情不自禁服下她留下的丹药,勉强用白绫包扎几处伤口,等到了不见他身影寻他而来的上官夏,那日后,他重伤昏迷七天七夜,经上官夏竭力抢救才大难不死,皇上盛怒要追查此事,却被他以刺客都已毙命死无对证压了下去,从此,再没有人提起此事,而他的母后,那日安好中宫,不曾有任何异样。

    “为何不彻查下去,你知道是谁要杀你,是不是?”止落在他讲完后不自觉心里痛惜问道。

    “朝堂纷争,没有骨肉亲情,没有兄弟手足,我只是那一刻,忽然厌倦了厮杀而已。”

    李祀一字一句道来,再平淡不过的语气,却教止落作为局外人看着他的那抹掩在冷绝面具下流露的寻常情意痛了自己一向淡漠的心。

    他,君临天下的圣意,骨子里却深藏了一缕清欢与寡欲,在那身金色华服背后他应该也是着白衣温和清淡的男子。

    他,心里有怨有不甘吗?

    “也许,你可以试着穿穿白衣,金色,总不免太显眼的。”这一句,止落竟是不经过大脑自然出口,李祀微怔,连她自己,也是微微怔住。

    漫天飞雪里,他朗笑出声,她羞红了脸,一旁侯立的棋儿眼眶湿润,这一幕安然于世的光阴长谈,成了以后她每每回忆都不能相信的一种奢求。

    也许,万事一旦过于美好,总是不能长存的,福兮祸兮物极必反也是自然天理,乱世中,哪里来的岁月静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