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写第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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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叁章

    毫无光线的地道内,相当乾燥的空气显示,这边是不会有淹死的危险。

    杰亚修斯扶着石墙,在走每一步前先以脚尖探查前面不是一个大洞,或是插满刀刃的陷阱,确定无虞后才缓缓踏出一小步。这样走了一小段距离后,他改以踢动小石头的方式,让小石头喀啦喀啦的往前滚一阵子,凭着声音猜测是否有看不见的危险等在前方。

    除了手表发着不足以照明的光,眼前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被杰亚修斯的红布条带着走,少年耳朵只听到到自己不大顺畅的吸鼻子声,四周是会吸走声音的黑暗,一切都是没有声音的死气沉沉。

    他用力咽了口水后便小心的发出声音。

    「喂,你老婆漂亮吗?」

    杰亚修斯轻声回答:「我还未婚。」

    是吗?少年忍不住说:「我以为你早结婚,也有小孩!」

    「没有,到四十岁后才会有结婚的打算,而且我讨厌小孩。」杰亚修斯倾听两人对话的回音,藉以判断四周的形势,不过在这一片漆黑中,耳朵却不如平时锐利。

    「是唷?」少年没好气的想,用卑不手段弄到手的妻子,大概会不屑一顾吧,若真如亚利说的,他是一个有极佳赌运的人,身边女人不会少的啦!总觉得亚利似乎相当喜欢这个人,少年不安的想着。

    「喂,你有女朋友吧?想结婚的对象?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吧?」

    「有。」这种情形下,为什么会被问这种问题?杰亚修斯只能简单的回答。

    少年不死心的想要确认,又问:「谁啊?漂亮吗?」

    「我是觉得很美,你不认识,说了你也不懂。」听到是不认识的人,少年不禁放下心来。

    杰亚修斯停下脚步,前方跳动的小石头突然失去声响,他沉思片刻后拉出腕上的细链,让末端的银坠慢慢下降。然而当细链的长度超过他的身高后,银坠依然没碰到地面,他怀疑的晃动细链,只听到银坠发出撞到墙壁般的声响。

    无疑地,他正站在悬崖边缘,也许是错觉,依稀感受到一股风自脚下窜起,让背脊一阵发凉,他只能绝望地后退数步。

    此时在黑暗中,一阵陌生的细微声音由远而近朝此处而来。

    少年张嘴要说话,杰亚修斯想也没想的按住半开的嘴,并低声的嘘了一下,眯着眼往两人刚经过的地方看去。黑暗中好像有什么在晃动,一点一点的往这边过来。在这样的状况下来者不知是敌是友……

    地道另一端传来清澈的声音:「罗杰亚是你吗?」

    突如其来的光照亮两人,杰亚修斯惊讶的叫出口:「普珞黛,你真是我的光!你怎么在这里?」

    「总算找到你了!」沐浴在微光中的普珞黛脸上带着欣喜的光芒,持着一盏灯跑向杰亚修斯,说:「我听说你掉下洞,就拿了邦族人的灯下来。不过--」

    她看到少年正站在旁边,不觉闭上嘴,以询问的眼神落向杰亚修斯,杰亚修斯仅不发一语地摇摇头,叹一口气。

    看普珞黛似乎要说什么,杰亚修斯先一步说:「只要感应到魔法能量,隐藏的陷阱便会发动。所以不要用魔法。」

    「我就是来警告你这件事的!这边……」普珞黛凑近他耳边,低声说:「这里是邦族人过去为了熟练魔法所做的试炼迷宫,虽然废弃相当久,但陷阱还保有原本的作用,一般魔法使用了仍会发动。」

    「你刚说迷宫?」杰亚修斯运起魔法,眼前的视野顿时自黑暗变成无光无色,却能具体见到物体在空气中的轮廓。

    他东张西望一会后,说:「看来学习魔法是对的,在这种时候真管用!」

    普珞黛也开始使用最粗浅的魔法,杰亚修斯让少年拿着已经快熄灭的灯,好帮他壮壮胆,看到墙壁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箭镞,掉在地面上的他原本以为是踢到碎石,让他吓得不敢多想,等到灯油枯尽,乖乖任着两人一前一后领着他在黑暗中行走。

    分叉的路如向两方张大双臂的蜿蜒展开,这个迷宫有两种陷阱,错误的岔路通向水坑及刀坑外,有好几段曲折弯路两侧并无墙壁,让人在下方布满尖刀的窄桥上踟蹰而行,即使在魔法的视界,无底的深渊似乎也要抓住双腿,活生生把人拖下去。这一切杰亚修斯并不让少年知道,独自摸索出路后才带着人前进。

    过了数条蜿蜒的悬桥后,阴寒的风阵阵自墙壁吹出,没多久眼前便豁然开朗,迷宫的走道进入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湿漉的墙面构成一个封闭的球形空间。迥异以往所见过的洞穴,杰亚修斯惊叹地望向走道下方,深沉的重量压得他不敢喘气,除了弯曲的走道外,没有其他路能通过这个洞窟。

    「我们先在这休息吧?」杰亚修斯一问,少年就忙不迭的猛点头,在两人帮助下找到一个地方坐下来。

    普珞黛挨着杰亚修斯坐下,看少年抓紧已经熄灭的灯,好像是溺水时一条从岸上垂下的绳子,她忍不住轻声责备杰亚修斯:「你怎么犯这种错,让救世主陷入危险?」

    「我……」杰亚修斯欲言又止,他自知难脱其疚,叹气说:「我以为紧跟着他不放比较好,想不到会……唉!」

    普珞黛在黑暗中张大眼,杰亚修斯被看得极不自在,用手理理头发,问:「你那样盯着看做什么?这种情形又不能用镜子。」

    「没有,很难得能这样看你嘛,忍不住多看几眼。」普珞黛贴紧杰亚修斯,说:「应该不会有事的,他们知道我也下来,看在北神官继任者面子上,不可能痛下杀手。」

    「希望如此,谢谢你。」杰亚修斯惭愧的低下头。

    少年在黑暗中一直感到窒息般的痛苦,眼睛不管睁开或闭起都一样,要不是旁边两人不时发出点声音,他真的要崩溃,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怕黑。

    原本窃窃私语的两人突然静下来,少年心脏激烈得快跳出喉咙,紧抓着灯的提把,害怕的往之前两人发出声音的地方看。

    隐隐约约,黑暗中闪烁模糊的影像,耳朵听见呼哩轰隆的鸣响,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就要疯了,忍不住哀求说:「我们快离开这里,好不好!」

    杰亚修斯马上站起,扶着少年站稳后,便开始穿越巨大的洞窟。

    绕了许多弯后,少年也感觉到他们进入了不同的地区,地面的质感变得较柔软有弹性。杰亚修斯把他交给普珞黛保护,认真研究起迷宫尽头的大厅。

    空荡荡的大厅一角有道紧闭的门,墙上是两座相对的火焰造型的巨大壁炉,高到杰亚修斯只要稍微低着头就能进入。比较后发现那扇门的锁和壁炉有着一模一样的火焰图纹,不过这边的火焰形式与上面邦族城堡用的火焰装饰形状迥异,大厅的叁把火燃烧得极度旺盛、壮丽,光是触摸就知道是以上好的贵金属及宝石为质材。大厅天花板的构造即使是在魔法无光无色的视界中,仍像是旺盛到了极点的火炬,正熊熊燃烧不已。

    普珞黛将手搁在蜻蜓肩上,隔一段距离外看杰亚修斯在房间内探索,她柔声对少年安慰说:「不用担心,不会有问题的,要对他有信心。」少年尴尬的摸摸鼻子,想:自己连在摸鼻子的手指都看不见,又能怎样呢?

    锁上链条的门板在敲打后,传出厚重混浊的回音,找不到出路的杰亚修斯在观察壁炉后折回两人身边,将红布紧紧包在少年身上,清楚的对普珞黛交待说:「不管怎样,绝对不能让他受伤。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过份压抑的声音让普珞黛把少年拥在怀中,带着不安的心情目送杰亚修斯钻进壁炉。

    比人高大的壁炉应该会有排出烟尘的通风口,除非一开始便只是装饰用的造型。杰亚修斯以敏捷的身手顺着烟囱不停往上爬,尘封的烧焦气息带给他无比的希望及目标,使他忘却疲惫的持续往上爬。

    漫长的烟囱管中总算出现淡薄的新鲜空气,清凉的气息揉合在焦味当中,随高度而呈倍数增加,他更加相信只要爬到囱管顶端,就会有出路。只是该如何让行动不方便的少年也爬得上去?

    陡然间,仍持续往上的杰亚修斯失去立足点,足尖一滑就开始不停下坠,他的心顿时自天顶往地狱直落下。

    途中他试图紧紧抓住一个突出物,但没想到那块物体竟跟着他往下坠落。当身体撞向地面瞬间,他俐落的翻身一滚,在滚动中藉助滚动的力量化解强大的冲击力,毫发无损地滚出壁炉。但抬头一看,他却是从对面一座壁炉滚出来。

    两道烟囱管在火焰形天花板顶端会合出一个尖拱,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有办法找到更往上去的出路,只知道他被兴奋冲昏头时,没摔断脖子手脚真是够幸运的!

    但幸运来没多久,他感觉自己的手瞬间被烤熟,便取消魔法视野看个究竟,乍然涌现的火光差点把他照瞎。在同时间也感觉到出现不明火焰,普珞黛连忙抱紧睁不开眼的少年,往后退到相当远的角落。

    刺骨的热力在眨眼间便穿透了白手套,杰亚修斯急忙挥动手臂将掌中不明物体给甩出去,高热在眨眼间已烙进他的手掌心,自手掌到肩膀、皮肤到骨髓都给烫熟了。不知自何处涌出的熊熊大火顺着地板漫烧,转眼间整个大厅变巨大的火炉,火墙将他团团包围。

    杰亚修斯被强光照花的眼睛勉强辨识出自壁炉内冲出两条人影,持着长锚冲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侧着身体躲避,火热的逼迫感让他知道这不是幻觉,真的有熊熊火矛追击,朝他胸膛猛刺。

    他尽全力的要寻找退路,跃动不已的热风混乱了感官,火光中的人影就像火海中跳动的火苗,无法逆料的四处乱窜,光凭眼睛根本抓不住倏忽移动的轨迹。

    没处可躲的火焰地狱灼得他双脚必须跳个不停,烈焰竟随他的动作燃烧益急,情急之下使出抗火的壁魔法,没想到烧上身的火焰不减反增,烫得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将所有魔法全部解除,想要拍掉身上的火焰。

    持长锚的火焰战士无预警的冲向他,燃烧的长锚就要刺穿他的身体,被逼到绝路的杰亚修斯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张大眼看着火焰刺入他的胸膛。

    当初进来房间的入口不知何时化成一片镶满箭镞的石墙,让整个大厅变成一座封死的烤箱。普珞黛拼命以身体撞向厅内唯一的门板,但因高温气压使得锁片整个被推进沟槽,更没打开的可能。

    顾及旁边的少年,她丝毫没有以魔法硬闯的念头,在没任何工具下,只能用全身力气拼命撞门。

    呼一声,该是刺入杰亚修斯身体的火焰锚尖擦过黑衣,他在原地无法动弹,两个火甲战士在攻击后失去目标的盲目游移,让立在其中的杰亚修斯又惊又喜,但却有满腹的怀疑。

    杰亚修斯猜想是移动的气流吸引了火焰,若越逃火焰就追得越紧,然而,身上流出的汗水湿了又乾,汗水中的盐让灼伤的皮肤刺痛难当。即使呆站着也是会被活活烘成人乾!

    杰亚修斯抬起头望向高不可攀的天花板,在房间内燃烧的火焰热气积聚在大房间上方,而不是壁炉的烟囱,但天花板上方的烟囱在交会后应该是通向外面,让热气排出后也许能撑久一点。

    没时间能多犹豫,杰亚修斯孤注一掷的将手腕上的细丝对准火焰拱顶射去,锥形坠子飞到最高点后,在奔腾的气流扰乱下,失去准头直接掉落下来,他不禁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

    现在的情况是,只要一动火甲战士就扑上来,杰亚修斯一边闪躲火焰的缠击,一边在最短时间内将链子收回,为下次的挑战做准备。他在火焰追击下拼命跳动,并用力伸长手臂,好让坠子能射得更高。终於,在头发开始发出焦味的时候,总算把链子给牢牢勾到尖拱较低处的梁条,他立刻收紧细丝将自己钓上天花板。

    在他急速上升时,紧贴在旁的火舌不停从他的脚底,顺着腿舔上背部,跟着他的一举一动向上窜烧。

    杰亚修斯在接近天花板的地方,紧紧扳住一根较粗的梁木,用力晃动身体,他拼命踢着燃烧的腿增加冲力,让身体能撞到天花板的尖拱。身体晃动产生的激荡气_4460.htm流让火舌从他的背上迅速爬到肩膀,舞动不停的火苗逐渐烧上肩头。

    在他闻到头发的浓浓焦味时,方才未被烫熟的那支手,也因攀在高温梁木上不住摩擦,而出现撕肝裂胆的剧痛,使他忍不住要力竭松手。

    他不放弃的在梁上持续摇晃全身,拼命踢着腿加强摆动的幅度,但一次又一次的落空让刺痛的肩膀好似要断裂一般。

    顷刻间,他的脚重重扫到天花板拱尖,但整个人旋被给弹开,险些摔回火场,火焰的尖矛直接戳入他的皮肤,留下深刻的伤痕。

    杰亚修斯攀紧梁木,双腿交互着拼命甩动,往后踢着尖拱较低的地方,紧紧踩住以大腿肌肉弹起身体,使自己再次产生足够的冲力。

    炙烧的梁让双手早痛得快断掉,底下剧烈的高温益发炽热,他使劲的逼迫胸肌做最后一次吸气,腹肌尽力收缩以拉高并拢的双腿。

    在最后一次摆动中杰亚修斯放开再也抓不住梁木的手,直接以开始燃烧的身体撞向尖拱。

    火龙轰然破顶冲出,所有的火焰刹那间被吸出房间,破碎的天花板发出响亮的爆裂声,烧的通红的漆黑木块不停往下掉落,两名火甲战士也发出尖啸声飞出房间。

    紧封的门锁发出匡啷巨响,锁片被冲出房间的热气给吸出沟槽,普珞黛以最后的力气再次朝门板撞去,厚重的门板在剧烈冲击下应声而开,她拖着全身硬不能动弹的少年,从门板钻了出去,往一道狭隘的通路连滚带爬跑了进去。

    城堡旁的空地上挤满红发的邦族人,当少年从狭小的通道爬了出来,看到眼前一片红还以为钻到另一个火炉去。普珞黛拉着他离开热气范围后,才转身朝燃烧的高塔看,蜂拥的火舌正带着爆炸声拂向天空。

    在围观者的尖叫中,邦族旧王城的高塔尖端完全被火蛇吞噬,粗壮的塔身也跟着在不停的爆炸声中支解碎裂,冲天的黑烟啃蚀着天空。

    「罗杰亚!」火蛇转眼间将剩馀的塔身紧紧缚住,普珞黛一想到被困在火场内的杰亚修斯,她的心像被火烧到一般疼痛,立刻抓下少年身上的红布,不顾危险冲进火海,在火场中不断大声呼喊。

    这场火似乎将越烧越炽盛,天空不复蓝得发光,已变成一片焦红,连天上悠悠浮云都被薰黑,整个天顶被浓烟所笼罩。

    撼动群山的大爆炸声,在人群间暴出一阵惊呼,燃烧的高塔在一连串震耳爆裂声后,塔身涌出无比浓密的黑烟,瞬间便彻底塌陷。眼力好的人在黑烟中乍见隐约的身影浮现着,不由得又发出叫声。

    和普珞黛紧紧相拥的杰亚修斯背后的红布如血红的双翼般飘动,在灰蓝的天空下好不醒目。脱离了黑烟的两人落在离高塔最近的城垛上,漆黑的衣服看不见烧焦,却能依稀看到有细小的烟自他们身上冲起。在少年眼中,杰亚修斯的帅已到更高一层的极点了!

    靠着普珞黛的支撑,杰亚修斯回头看向烧毁的塔基,忍着脸颊上的剧痛,故作轻松的说:「糟糕,我要怎么赔偿这个很有年纪的古迹呢?」

    迥异之前不见五指的漆黑,明亮的浴池内满溢着乾净的热水,洁白粉嫩的泡沫顺着盆边悠悠漂流,轻柔温暖。如果刚才是soudu.org在地狱,这里就算是天堂了!

    肌肉放松的杰亚修斯也泡沫似的飘浮,除了手掌心的伤痕外,在魔法治疗后全身的烧伤都已经痊愈,他才得以好好洗个热水澡。眼前悠然荡漾的水雾使思绪不禁飘向方才那一个滚烫的地狱,现在总算可以静下心想想那是怎么一回事。

    他想不起自己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场合曾经得罪过这一群人,邦族竟然敢冒着灭亡危险来动雅贝尔城使者的歪脑筋。甫从火中逃出,那群邦族人的实质首领--一名有泛白红发的老妇人,丝毫不带歉意的向他解释,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意外」;他不小心将一座具有特殊意义的塔给毁了,她们并不会因此责怪他,不只不怪他,还很感谢是由雅贝尔派来的信使亲手毁的,并从头到尾见证了这座塔的毁灭。

    若只是为了找个拆屋工人,用不着做如此的安排吧?一个使人不寒而栗的念头,贴着白茫茫水气自浴池杳然浮现,是否他正在浸泡的洗澡水也潜藏不明的危险?

    从大火出来后,杰亚修斯隐隐觉得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出现微妙的变化,也许那不过是对一个能闯出火海的人必有的敬畏。如果真是如此简单就好了!

    安全的离开浴池穿好衣服后,才走出浴室便看到普珞黛在房中,年轻的混血雅贝尔女孩将一头长发绑得跟他相仿,也穿了一身黑衣及白长靴,故意穿得跟他一样。他内心不安的想,她望着自己的眼神,似乎也有微妙的变化。

    两人隔一段距离互相望着对方,沉默在两人交错的眼神间游走着,两人间静寂得如同那黑暗的地道。

    「没想到你会不顾自身安全,就那样冲进火里把我拉出来。」杰亚修斯率先打破沉默,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可是他自己却无法掌握住问题是在什么地方,他渴望答案,以及问题的根源。

    普珞黛随口嗯了一声,说:「你的伤没事吧?」

    「都好了,邦族擅长的烧烫伤治疗魔法很不错。」

    「我是问你胸口上的伤。」

    杰亚修斯轻抚胸口,嘀咕说:「怎么会有事?我这里厚得像千年老树皮一样,几乎每个人看到我都想打我胸口一拳。」

    普珞黛走向杰亚修斯,轻柔的将手抵在他的胸口上,隔着衣服以温暖的治疗魔法小心翼翼帮他治疗。杰亚修斯忍不住问:「为什么你刚好会在这?刚好来得及下去找我?」

    「我担心你一个人会被欺负啊,可以的话真想随时跟在你身边,曾爷爷也要我看紧你,免得你跑去找别的女人。」

    普珞黛微笑着收回手,杰亚修斯阴郁的眉头整个揪起来,说:「我哪会乱找女人,再说这关他什么事?」

    「我怎么会知道,只要你不嫌我烦就好了,我可以跟着你吗?」普珞黛甜甜一笑,任何人都看得出她即使随便打扮,仍丝毫不减她超脱群芳的艳丽。杰亚修斯明白自己没资格高攀她,心中不禁质疑起,北神官继任者会对他这么好,甚至不畏危险,闯入火场只为了找到他。

    普珞黛以往对他的好,也许只是因为和这个人在一起很有趣--不过他知道自己并非多有趣的人,即使他曾经真的很有趣,但他现在的处境却是狼狈不堪,受人唾骂。不过却无法拒绝她的帮助,因此讨厌起自己的无能。

    向总管告别后,一行人快速地离开邦族都城。

    同骑在黑马的普珞黛让杰亚修斯以手环在她的纤腰,靠在她的肩上假寐。少年在另一匹马上不禁想着,看起来是那么相配的一对俊男美女,他不时偷瞄普珞黛,深褐色秀发像杰亚修斯绑成一样,服装穿得也一样,应该是制服之类的。还记得在地下道时,她带着灯自黑暗出现时,那对青色的眼珠及红嫩的丰唇,真的使人眼睛一亮。

    关於在邦族都城发生的事,少年完全接受普珞黛的说法。那只是单纯的意外,因为他从头倒尾都不清楚状况,除了踢到碎石的脚有擦伤外,一点事也没有,像是看了一场声历其境的电影。

    一行人骑马走上颠簸的山路,在丘陵地赶了一天多的路后,粗糙岩石地的坡度愈加陡峻,晚上不再是睡在草丛中的泥土地,而是瑟缩在大石头之间。

    在少年觉得这个世界根本是一堆石头组成的时候,总算在一座山城外见到人。他们被领进山城内部,沿着斜坡到一幢大屋子,一名服饰华丽的人站在门前,说:「使者大人过去就好,其他人请在这边休息。」

    普珞黛不安的看杰亚修斯一眼,只好带着少年、亚利和莱恩进到大屋当中。

    在山路走了许久后,只能整天啃乾面饼,少年万分感谢侍者们端上来的热腾腾餐点,吸哩呼噜的全吞下肚,吃完才抬起头想观察这是怎样的地方。看没几眼就发现是一个无聊地方,装饰毫无美感,让人一兴趣也没有。

    普珞黛对眼前的美食动也不动,隐隐觉得不对劲,不论是餐桌的布置或是餐点的准备都是在最短时间内完成的,她明白自己是不请自来的客人,但似乎有些不对劲。

    一旁的普珞黛等侍者全都下去,四周围也感应不到有人在旁窥伺,轻声向少年问:「我想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是下任北神官,能跟你聊聊吗?」

    难得有美女主动攀谈,少年慌张的拿餐巾擦嘴,普珞黛连忙阻止他说:「别这样,拿用过的餐巾擦嘴是很失礼的举动。」少年尴尬的让她用另一条餐巾将脸擦乾净,顿时整个脸又红又热。

    「没人告诉你这些细节琐事吗?罗杰亚也没跟你说过?他对待你还好吗?」

    看少年点点头,普珞黛才开口问:「那能不能告诉我你对这一切知道多少?我指的是从你原来生活的地方到这世界的所有。」

    少年惊讶的发现自己还没好好想过这件事,支吾的回答:「还可以,大家对我都很好……嗯,我是救世主……对吧?」

    普珞黛掩着嘴笑,说:「对,但目前最好是不要说给别人听,这样对罗杰亚比较好。」

    少年问:「为什么?」

    「我想还是由他来说比较好,反正我希望你能喜欢他,至少不要讨厌他,愿意以外人的身份来评断他是否--算了,还是他自己说好了。」普珞黛话说到一半发觉有人靠近,匆匆打断原本的内容,改口说:「先跟你介绍一下最基本的餐桌礼仪。」

    少年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为了不像个土包子,有失伟大救世主的尊严,便认真听着普珞黛解说用餐的基本礼仪。

    杰亚修斯在指示下顺着倾斜的道路不断沿着城墙走,一路上小心观察四周,这条微斜的山坡路通向一栋矗立在城墙尽头之处的堡垒,狭长的大门已经开启。不知为什么,他注意到这座堡垒中央是一座塔,塔顶样式和邦族城内被烧毁的那座相仿,让他有非常不好的感觉。

    他没什么心情、也没空闲在门外多逗留,门内有一张脸正冲着他笑,那笑容用一种够威吓的强度要人立刻进去,他硬着头皮加紧脚步进入堡垒内,照那张要咬死人的笑脸所指示出的方向,进入一个已经打开门的房间。

    呈半圆的房间除了房门外只有一扇紧闭的窗户,猩红的墙面及深黑的天花板,让这房间的空气无比地沉闷。与这样的气氛形成反差,铺着华美精致的餐桌上,正摆满香气四溢的佳馐美馔,细瘦黯淡的烛火将房间照出一片柔和的色彩,外表与餐桌气氛不合的精悍魔法士站在桌旁,含笑说:「欢迎欢迎,还没用过午餐吧?山间的小城没什么好东西能招待您这般人物,多有怠慢!」

    杰亚修斯警觉地凝视眼前的魔法士,那尖翘的鼻头形状、额头的角度,及嘴唇微笑时的模样让他有很不好的记忆,特别是法袍上的家徽图形让他有被捏在掌心的感觉。他客气的问:「您是古拉·雅陉大人?」

    魔法士面带笑容的点头,杰亚修斯隐隐感觉到不远处的门被悄悄的关了起来,没多久他的背后传来脚步声。

    「这位是我的兄弟,哈瓦特·雅陉。」那张带有胁迫的笑脸进入了房间,在烛光下更显狰狞,杰亚修斯点头行礼时在心中劝告自己不要想太多,并非人人都有张讨喜的脸,像他本人就长得很欠人揍。

    不过,他也很清楚一件事,虽非雅贝尔上流贵族但仍是相当显赫的一支,雅陉家卓越功绩建立在扫荡瀚然帝国中的魔法上;对他们而言,将所有非旷鲁族却长着黑发黑眼的脑袋给拧下来,装到小箱子或高高悬挂起来是与生俱来的天性,亦或是家族存在的目的。

    在这两兄弟眼中,自己的脑袋是非常适合吊起来陈列,因为最后一颗被公开吊起来的黑发头颅是在十多年前被砍下的,早已风乾或烂到看不清楚死者痛苦的表情。很早就有人警告他要避开雅陉家的人常走动的地方,只是,有时人真的不知道自己将会走到什么地方去。

    为什么魔法会和黑眼黑发扯上关系他懒得研究,只恭敬的将负责传递的公文连着封缄交给此地的领主,两兄弟带着笑容阅读公文内容前,殷勤的请使者尽情享用满桌佳馐。

    杰亚修斯促不安的在餐桌边拉张椅子坐下,当他咽下第一口食物时,清楚瞥到两兄弟脸上的笑意更加深沉,心中顿时蒙上一层阴影。他以粗俗无礼的动作将眼前的汤搅得乱七八糟,把里面的配料一个个挑起来,汤匙不断发出铿锵的撞击声,还一脸自得其乐的表情。

    「我想您奔波那么多天,应该很累了吧?」不知道是兄弟中的哪一位问的,烛光下,隐约是四条人影,杰亚修斯尽量注视着对方,回答:「还好,感谢您们的招待,这是我出雅贝尔城后所吃到最好的一餐。」

    「这一路还平安吗?」

    「相当不错,只是不小心多绕点路,才会担搁行程。」异於进餐的无礼,杰亚修斯开口前慎重的用餐巾擦一下嘴角的食物残渣,古拉带着明确的笑声问:「你一路辛苦,应该很累吧?」

    「也许是第一次要同时带大量公文跑不少地方,每天紧张地睡不着……」杰亚修斯感到下颚微微发麻,硬的舌头让答话越加模糊不清,唾液正失去控制地渗出嘴角,让他必须不断用餐巾擦拭,但他仍抬起头张大眼看哈瓦特在公文回条上签名。

    「你这么年轻见过的世面太少,不过你真的是很有胆量的年轻小鬼。」

    杰亚修斯挤出笑容,凝视那张已经签好字的回条,只要回条到手,就算是这个任务成功了。

    哈瓦特看他一眼,翻弄手中的纸片冷笑说:「这么着急啊?你是急着去哪呢?多吃一点,这些对你的身体有极大的好处!」

    杰亚修斯苦笑着继续把食物送进口中,这样的气氛让人坐立难安,巴不得马上离开。

    浓厚的倦怠感袭击全身,重重打击他的意识,杰亚修斯斜靠在餐桌边,勉强忍住一个呵欠。但接连不断呵欠他再也无法压抑。

    他垂着头低声道歉说:「失礼了,我想真的是太多天没睡……我………我……」声音含糊许久后,整个人无力的趴倒在桌。

    在杰亚修斯的头重重撞向桌面时,古拉哈哈大笑说:「当然当然,你须要睡,须要很久很久的睡眠,也许一直睡到永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