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象肖玲那样悲怆，但霍志军的神色也比较忧愁，看起来他正需要跟人吐吐苦水。仁智也愿意在这个时候听。不过霍志军对仁智难得的热情并没给予相应的鼓励：“请问，粟小姐，帮我太太找妮妮的那位小姐，她在吗？”
“呃，在。敏珠，霍先生找。”仁智为霍志军让出道，招呼敏珠过来接待，他自己去了茶水间。
他对招呼客人向来不太热心，别人理不理会自己也不太在意。只是刚才他分明满腔热情上前，岂料换来不多不少一些凉水，心里多少有片刻的轻微的不舒畅。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热情倘若换来对方的冷漠，多少都有点尴尬。回想自己也有忽视他人的举动，他暗暗决定要改正这个缺点，无论如何也不能太忽视对方的感受，多少都要给对方起码的回应。
常言说：“感同身受。”其实人往往是先有“身受”，尔后方能“感同”。没有经历的感受，虽然能“悟”，却定然不会深刻。人们还爱说：“我完全能理_4460.htm解你。完全能明白你。”不，其实不然。健康的身体永远无法真正体会到病者的痛苦，正常的双手永远无法体会到缺失者的不便，没有真正寄人篱下过的人无法体会到林黛玉的过度敏感――当事人的感受，外人可以猜测可以推敲可以想象可以假设，但无法真正“身有同感”。
“老板老板，霍志军的老婆是个‘蝴蝶梦’呢！”游美泡着茶，耳朵却时不时飞到外面，嘴同时打着广播。
“蝴蝶梦？”由于已听说肖玲亦是“紫迷”，仁智并没有因这三字而往希区柯克或达夫妮•杜穆里埃身上靠，而是推断应当又与紫月或《蝴蝶特工组》一书有关。“紫迷”、“蝶粉”，已经很让人头晕，现在又出个“蝴蝶梦”――仁智不得不佩服当今无所不至的宣传手段。
果然，游美解释说：“蝴蝶梦，是《蝴蝶》读者的一个团体。紫月说，她是因为做过一个很真很真的梦，从中得到灵感，才写了《蝴蝶》。结果后来有不少人都说，做过跟她完全相同的梦。越传越真。后来就组了个团体，叫蝴蝶梦，这个不分蝶粉还是紫迷。不过我说不清应该信还是不信。老板，你说很多人做完全相同的梦可能吗？”游美看起来似乎对“蝴蝶梦”真是有些头痛：“人数很多，各行各业，各个年龄段都有。太奇怪了。都是第三十九章里她们去地宫的那个片段。嗨，老板你又没看过，跟你说也是白说。”她自个人儿嘟囔半天，没得出个所以然。又探头出去打探外面的动静。
霍志军与敏珠已经谈完，并起身告辞。告辞之前，他将找猫委托的尾款付给了敏珠，说着感谢的话走了。
“哈哈！钱钱！”待霍志军离开后，游美跳出来一把从敏珠手里抢过钱，高兴地说：“凌霄的乌龟，五十；霍志军的猫，两百。一共是，二百五！哈哈，二百五，胜利！”她右手举个“V”字高高地朝天空一举，比赚到二百五十万还兴奋。
自我陶醉了半天，不见仁智与敏珠响应，游美很不满意说：“哎，老板、敏珠姐，你们怎么不一起来同乐啊。”
“同乐什么？”
“赚钱了呀！我们赚钱了！”游美理直气壮地扬着手中的钞票。
仁智慢吞吞道：“二百五……”
敏珠接口道：“还不包括早餐钱……”
“不对！”游美认真的纠正：“这是我们赚到的第一笔，不对，是第一天赚到钱！这是个重大的历史时刻，嗯，历史转折点！”
敏珠啼笑皆非：“历史转折点？有这么夸张么。”
游美重重地点头，认真地说：“当然！不是夸张！你们忘了，我们九眼通是‘委托任务零完成率’。现在，这个诅咒已经被打破啦！跟你们讲，在书里面，主角受到的诅咒，如果一旦打破，诅咒就没了。真的！我们开张了，我们完成委托了，以后就会一直完成啦。”
“真的？”
“真的！”游美很肯定。
“所以呢？”敏珠再问。
游美倒觉得很稀罕：“所以，我们要把星罗的案子接下来啊！运气就象打喷嚏，说来就来，来了就走。我们得趁它在的时候，赶紧一把拽住别让它溜快了啊。对吧，老板。”
“运气就象打喷嚏……这个比喻倒有点别致。”仁智仍然慢慢吞吞。游美不满地转向敏珠：“敏珠姐，你说呢？”
“那就，打个喷嚏试试？”
游美大喜，立刻看着仁智：“老板――”
“呃，如果你能泡壶好茶，我就答应打喷嚏的时候捂一下鼻子。”
“老板，你是答应了！”游美高兴得跳起来：“好咧。我一定花功夫泡壶好茶，您等着瞧好吧。”
（2）
游美泡茶的功夫，仁智把星罗的委托，主要是韩娅嫣的情况向敏珠说了一下。
“当事人就是昨晚极乐点那个女的？懂LOMONAJAVE那个人？”敏珠亦惊讶。
“不止这一点。”仁智的鼻子嗤了声：“她长期住在柏平。她以绘画为生，全部画作都由尖叫画廊来出售。”
“因此你怀疑是林氏是幕后委托人。就因为林氏总部在柏平，同时也是尖叫的大股东？这会不会是巧合？”凭着对仁智的熟悉，敏珠立刻明白了仁智所指。
仁智纠正道：“不是林氏，是我母亲。我母亲是尖叫的大股东，从前到现在都是。……再来说说星罗。我后来问过美美，她送罗久平的时候，对方准确叫出了她的名字。而我能确定，在他来到九眼通的这段时间，没有人向他介绍过美美的姓名，我连‘美美’二字都没叫过。他居然都知道。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对你，对九眼通调查得很清楚。星罗做事，巨细靡遗，果然厉害。”敏珠由衷地佩服。
仁智却说：“可你想过没有，星罗既然如此厉害，为何要找我。”
“因为韩嫣有心灵自闭症，而你是唯一能与她说了很多话的陌生人――罗久平的解释说得通。”
“有问题！我问你，星罗怎么知道，我跟她讲了那么多的话。”
“当然是他们跟踪她，所以……所以他们完全有能力在不惊动她的情形下保护好她。”敏珠此刻方明了了仁智的怀疑。
仁智有种怀疑的本能，他的怀疑亦常常接近真相。这种天赋本是侦探必备且渴望提升的本领，但敏珠却并不太乐意见得。疑心过重的人，在世界注定是抑郁孤独的。
敏珠并没有过多分心与此，因为她随即明白了仁智真正的怀疑所指，倍感荒唐：“你怀疑是阿姨？呵，不可能。”
仁智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敏珠愣了愣，回答说：“我，我就觉得不可能。阿姨一直不希望你继续在九眼通，怎么反会给你送生意上门。这说不通。你没问星罗，委托人是谁？”
“问了。罗久平最后说是韩嫣的祖父。她的祖父是个退休教师，很注重名声，不希望被人知道自己派人来保护孙女的事情。所以希望事情尽量做得隐秘。”
“书香门第，有些洁僻也不为过。”
仁智淡淡笑道：“文人再不爱钱，也要量入为出。别忘了，除了我们的五十万，星罗肯定还有一份报酬，而且绝不会比五十万低。两笔报酬加起来的数目，对一个退休教师而言，就算不倾家荡产，也要耗尽半生积蓄，反正肯定不会是可以随意抛洒的小钱儿。拿来救命可以理解，但是拿来雇人保护他毫无危险与麻烦的孙女，还是个有自主能力的成年人。哈，这难道不荒谬？你认为我应该说服自己，相信这世上真有个老头儿突然觉得钱太多，没处花了，非要塞给我吗？”
“所以你怀疑，是阿姨借了韩嫣祖父的名义？”
仁智冷笑道：“韩嫣的祖父是柏平一中的老师。柏平一中，那是我母亲的母校。他们至今以她为学校的骄傲，展览室的墙上还挂着她的照片。如果她愿意，任何一个老师都乐意与她合作吧。”
敏珠无奈地摇头：“说你什么好呢。阿姨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她是你的妈妈！”
“我妈也可能算计我！她，”仁智忽然住口没往下讲。敏珠却敏感地捕捉到了他刹那间的愤怒，心中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她小心翼翼地问：“仁智，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仁智没有回答，他沉默了很久，突然将话题转到了怡然身上：“一个钟头前，我在看怡然提供的资料。我看得越仔细，就越发现，根本不可能帮她实现，与亲soudu.org生父母相见的心愿。”
敏珠叹气说：“是啊，的确很困难，不过她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找不到。时间太长，线索又少，的确很不容易。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不是时间和线索的关系，是因为怡然的父母下了坚定的决心，要使怡然与他们永远不相见。”仁智一语道破天机。
敏珠讶道：“你怎么知道。”
“感觉，加上推断。”仁智用双手捂在脸上，抹了两下，这个动作令他越来越显疲倦的神情恢复了些精神：“怡然一心想见到亲生父母，却不知道他们是决意永远抛弃她。为达到目的，他们精心安排了种种布局来掐断她回家的线索。想到这儿，我曾一度想过放弃。不是因为线索很少，而是觉得没必要。亲情本是世间最原始最宝贵的感情，一旦遗弃，就如白布染皂，绝不可能完全恢复。与其面对现实的痛苦，倒不如永远保留美好的想象。”
“如果那样，你应该会销毁这些资料。――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别告诉你是不知道如何面对怡然。还U盘，告诉她我们撒手不管，这些很为难的事，你肯定会让我去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