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线下,前方那人的面容从阴影中显出,清秀的脸庞同样带了惊讶。
“梁夫人,你怎麽会在这里?”
“难已入梦,出来随便走走。”看到来者是惠若林,裘茵舒了口气,见他面色带红,又道:“你是喝多了,想要解酒吧,厨房内有米醋、浓茶,你再喝少许就能清醒。”
惠若林一抹脸,说:“多谢梁夫人,周先生刚也这麽说。我已照他的话去过厨房了,估_4460.htm计这会儿还没起效。”
裘茵闻言,扬唇一笑,继续向凉亭走去,边走边道:“若林,你与忘杨是如何相识的?”
惠若林走在她身後,说:“若林不才,原想去洛阳投奔亲戚,到後的第一晚就在街边邂逅了周先生。”
前方的婀娥身形并未接话,惠若林接著道:“等我到了姐姐府上,才知道那所大宅怪诞不断,夜半时常闹鬼,搞得人心惶惶。而我唯一的外甥女也在一起命案发生的当晚,离奇失踪,生难见人,死难觅尸。
“请动先生出山也费了不少周折,但当他介入後,不出几日,便与龙捕头一起将凶案破获,让真凶无所遁形,并找到了我失踪了几年的外甥女。”
不知不觉,两人已行至湖心,裘茵一掀披风,坐到亭子内侧的环形石凳上,又向若林作了“请”的手势,待他坐下後,问:“我看若林你到了苏州,一直在为钱财犯愁,莫非是你欠了忘杨银子?”
惠若林重重点头:“先生帮我如此大忙,那一百两的报酬,我定要凑齐还给他,所以也就跟来了苏州。”
“若林,你有所不知,我们几个师兄妹与忘杨一同长大,他从未带朋友回过水榭。”裘茵微笑,“他这次回来,我曾问他在外以什麽行业谋生。他说师父传授他的琴艺,已让他无论走至神州何地,都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推理、探案是忘杨与生俱来的才能,我想,要不是他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绝不会真为那一百两白银,让你陪他一起回苏州。”
想到红蝎曾也说过类似的话,惠若林挠了挠头,说:“不管怎麽说,那笔钱我还是要凑齐还给他的。”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裘茵,借著没醒透的酒劲问:“梁夫人,若林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若林直言无妨。”
与惠若林对视,裘茵发现他的气质虽与梁锦书相近,却还是有诸多不同。若林的瞳眸中浮有更多的青涩、纯真,这是不曾深爱过,不曾被伤过的最好证明。
若干年前,锦书也与他一样,可想起今晚他近乎无稽的言论,裘茵难免心生失望。
得到许可,惠若林说道:“像我这样的外人都看得出周先生对梁夫人你一网情深,这几年来,他在外无非是想与你拉开距离。在他人眼中,周忘杨聪明绝顶,相貌更是可比潘、宋,为何梁夫人没有选择他?”
此问涉及私隐,若非喝了酒,惠若林绝不会问。
晚风掠来,吹动裘茵的披风,她脸上并无愠色,说道:“若林,你问话时称呼我为梁夫人,其实,这已回答了你心中的疑惑。”
好似一语点醒梦中人,惠若林忽有恍然大悟之感。
世间情爱都讲一个情有独锺,两情相悦方能修成正果。管他旁人何其富贵、潇洒,君若独爱那清贫放牛郎,亦是刻骨铭心,至死不渝。
见问话之人神色释然,裘茵撩起袖子,白皙的手臂上竟爬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她道:“这条疤是有一年我从屋檐上跌下後,压碎了底下的花盆所致。起因是我望见屋檐上有一只折翼的母燕,就叫了锦书与我一同上房顶,但还没救下那燕子,自己却不慎跌落,只有一只手攀在屋檐上。
“千钧一发之即,锦书抓住了我。我对他说快放手,要不他也会掉下去,但锦书却责怪自己,他说:‘我真是天字号第一的傻瓜,怎麽就让你也上了房顶!’可惜他太过文弱,根本没有臂力将我拉上倾斜的房顶,我还是在往下坠。我想挥开他的手,他却握得那麽紧,最後两人还是一起掉了下来。
“我的手臂被花盆的碎片割伤,锦书挣扎著坐起来,握著我的手不住责怪自己,接著他捡起一块碎片soudu.org竟往自己的手臂上也划了长长一个口子。我说:‘梁锦书你怎麽这麽傻?你没欠过我,为什麽在自己身上偿还?’锦书一愣,说:‘谁说不欠,我看是上辈子就开始欠,还欠了不少。’我急了,凶他道:‘你要是喜欢我,就去跟师父说,我嫁给你当老婆。如果没有那回事,就别说什麽欠啊还的!’”
这看似平淡的对话,听在惠若林耳中,却已明白了裘茵的用意。
他们夫妻二人手臂上的那道伤痕便是永结同心的证物,划破了皮肉,即代表彼此长久以来,那暗中的倾慕终於被说出。
裘茵讲了这麽多,惠若林的酒也醒了大半,只感自己那一问十分冒昧。他目光一斜,发现裘茵背後的荷塘正漾著诡异的涟漪。
夜深人静之即,此地没有水鸟,没有落水的石子,何来水纹?
惠若林看著那水波一圈一圈,越来越大,越靠越近……就像是有人潜在水中向他们慢慢靠近!
所有的感官瞬间紧绷,惠若林迅速紧张起来,继续注视,就在那水波的中心移至凉亭边缘那一时,湖面竟有瞬间静止,而那片刻间的宁静却让他深感危机四伏。
“噗噗噗……”
水中传来轻微的气泡声,就犹如溺水将死之人最後的挣扎。惠若林暗叫不妙,飞快站起,一把拉住裘茵,急道:“梁夫人,小心!”
话音刚落,裘茵背後的荷塘便即刻水声大作,掀起几丈的水花,二人站在原地吃惊地看到一具篷头垢、湿淋淋的僵尸竟从荷塘内一跃而出。
那僵尸面部被乱发所遮,眼睛却像能看到一般,将头颅转向惠若林与裘茵所站的位置,口中不时发出低低的嘶吼。
“快走!”
惠若林一把拉过大惊失色的裘茵,飞快向亭外跑去。
那半人半尸的怪物见状,立刻张牙舞爪地追来,好似急於追到猎物的野兽。
由於荷塘离任何一处的寝厢都有一段距离,而裘茵毕竟一介女流,受此惊吓,跑了一段路,便已不住喘息,面色惨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