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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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那里眺望,在烟雾弥漫的微光中,底下的街道隐约可见。

    那里位于山腰路旁,一座毁败萧条的废屋。

    “――啊啊,对了,派一名战士过来就行了。应该正好就在附近才对……什么?这阵子没有是什么意思?在支援区域内停留期间你们必须接受求援,这是组织的规定吧。不管现在派谁来,我都不会抱怨啦。”

    女人目前正在废屋前方,焦急地用通讯系魔术“幻奏歌”。

    “……根本没有使用力量,为了预防万一。会合时间……就这么决定吧。还有,提醒对方别忘了隐藏气息,战士大多都是战斗白痴,只会对我们的秘密行动碍手碍脚……本来就是这样没错啊!”

    “我先追踪看看再报告结果,好啦,我要切断通讯咯……啧!知道啦!”

    女子大吼,关闭了“幻奏歌”的通讯。声音与表情透露出焦虑之色。

    “去!‘切勿专断独行’?居然用这种口气跟侦察兵说话!?狗眼看人低!”

    女子不屑地啐道,一边摇晃着小腿,抓起垂挂在胸前以绳索系着的物体,举至眼前。

    那是一把闪耀着金色光泽的钥匙。

    一名淡定优雅的男性把这个亲手交给他,表示要代替勋章……拥有不同于常人形貌的俊美无涛身影,让女子的内心燃起热情。

    (――“这是第十个人了,你做得很好,席瑞拉。”――)

    (――“如果其他侦查兵也能像你一样肯拼实干就好了。”――)

    (――“主上暂被消灭,公主终日聆听天音,将军忙于不务正业迟迟不归,只有军师日以继夜劳碌奔波,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侦察眼’席瑞拉啊,请你帮助我吧。将那群与超越种为敌的愚昧之人全数杀个片甲不留吧!”――)

    这名女子……身为“死徒”的“侦察眼”席瑞拉,痴迷地眯细双眼

    “雷冯大人……请您再等一下,再等一下,我就可以立下前所未有的大功……”

    “献给您一个很大、很大的大功……”

    自言自语的席瑞拉再次握紧钥匙藏回怀里,双眼不自觉充满笑意。

    “……那个‘气息遮断的宝玉’……找出杀害超越种的凶手主谋之一所藏匿的位置……然后我要亲手镇压……!”

    (Saber姨今天应该也会来吧……?)

    是必须随时备战不能松懈的对象?还是充当消磨时间的对象?

    在菩提树下午休的优一面滴水不漏地保持警戒,一面抱着玩动脑游戏的心态检讨因应对策。

    话虽如此,倒也不是蹙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而是一如昨天那般,在凉风之中依树干而坐,在水与绿意的气味包围之下放松心情。

    即使对Saber的袭击处于备战状态,在这样的地方仍觉得心情非常好。

    就这样,正当目光与叶缝间稀疏的阳光嬉戏之际,手边突然碰触到干枯树枝,于是心想:

    (使用武器,嗯!)

    这个方法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注意到。曾经有段时期还专心研究使用技巧,多方尝试过。这次试着不抱持太大希望,再次考量这个方案。

    (记得在之前……)

    当时挑选的是一把细剑,以突刺为主要着眼点所制作的武器。她花费一段时间自我特训以便灵活运用这项武器,后来总算可以配合上自己的“杀气”(自己取名的,意思是指与敌人战斗之际所感受到的气息与力量的流动)。此外为了预防出其不意的偷袭,她还想办法学习攻其不备的技巧。

    只是到最后,令人极其不悦的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放弃这一连串的行动计划。

    实力的差距过于悬殊,岂是一把武器就能挽回。

    手持武器反而容易把注意力放在攻击上,而疏忽了防御,到头来受的伤反而比以前来得更重,被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演变成本末倒置的结果。

    “足以运用武器的本领吗?”

    一面倒的挫败,让她甚至感觉郁闷。

    (其实,那次的经验并不是白费力气。)

    在这之前,她只懂得掌握自己全身范围的“杀气”意象流动,一旦取得武器以后,就算实际上手无寸铁,也会开始思索并体会持有武器之际的状况。如同学习使用工具的原始人一般,已经抓住了“也能将自己以外的事物运用在战斗当中”的这种感觉。

    (不过从那个时候到现在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恐怕,还没有办法获胜吧。)

    不是别的,正是这种敏锐的感觉让她清楚感受到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即使明白对方的能力原本就超乎一般人之上,却从来不曾灰心丧志或者心生放弃的念头。接纳眼前的事实,把对于自己的愤怒与懊悔,转换成迎接下一次挑战的力量。不断历经下一次、下一次、下一次、下一次……

    最重要的就是逐渐缩短彼此的差距。

    (有没有什么可以使用的武器?要是使用其他工具不知道行不行得通?能不能让对方大吃一惊,对我刮目相看呢?)

    优突然变得雀跃不已,双手抱住胸前,露出一副活像是准备恶作剧的顽童表情,开始尽情发挥想象力。

    凉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汗毛感受到风的触摸,优用力擦拭脸颊。

    擦拭的手背染上一片鲜红。

    “……”

    不是鲜血,是午餐的意大利面肉酱。看来是沾到脸颊却一直没有发觉。

    Saber所煮的意大利面,是把干燥的意大利面丢进煮沸的锅中水煮之后就算大功告成,手艺可说是豪迈爽快又乱七八糟,根本难吃得要命。由于肉酱是罐头食品,藉由这个品质一致的口味加以中和,总算是稍微挽回了一些颓势。

    不知为何,优一直定睛凝视鲜红的手背。

    “!”

    半晌,沾着肉酱的脸颊浮现得意的微笑。

    基塔夫走在人群之中,脑海里描绘优拿到蛋糕时的笑容,表面上则不动声色。由于周围的人们自动让路,所以即使拿着特大行李,一路上也畅通无阻。

    当然他本人完全没有察觉到,由于他不知不觉流露的杀气,人们才会纷纷回避。

    蓦地……

    “魔术?”

    (不过气息非常薄弱,须警戒。)

    (这几年,经常发生这种事情。今天也跟之前一样,尚未锁定我的坐标,如此判断比较妥当。况且,贸然采取行动,反而会导致对方察觉我的行踪)

    (不过,再优秀的魔术师也不可能察觉到受到“气息遮断的宝玉”隐藏的住宅)

    林立的房屋之间出现鲜花,这里是规模虽小却经过悉心照料的花园。

    (――来了!!)

    “侦察眼”席瑞拉的偌大双眼眼喜孜孜地弯起。

    (人类战士……是他!)

    这股气息是她花费数年时间所追踪的气息之一,目前正出现在原先预测的场所。

    (很好……位置也在可能误差范围之内……)

    席瑞拉是擅长运用探测、搜索方面力量的“死徒”。不仅拥有异常敏锐的感应力,也具备了将自己的感应力传染给他人的特殊能力。

    如同传染病一样,他将自己的感应力传染给他人使之扩散。感染者成为他的感觉器官,将所在范围之内获得的感应讯息传递给他。不仅是所见所闻,也包括搜寻超越种与人类战士的气息在内的情报。

    藉由这项能力,他可以在一般情况之下不可能办到的广大领域当中搜寻敌人。再加上虽然是魔术,却不会对人类造成直接的影响,其手法是透过他人为媒介以扩充自己的感觉范围,若非极其敏锐的人,根本无法察觉到搜索动作正在进行的事实。这项能力的确非常适合用来进行侦察兵的工作。

    不过,这项能力的准确程度会随着范围的扩大而逐渐失焦。此外,传染的对象也限定在智能具有一定程度的生物。必须具备人类所分门别类的“哺乳类”程度的智能,否则感觉无法同步。因此,这项能力只能在哺乳类密集之处……也就是人类或超越种众多的场所才能使用。

    这项能力乍看之下十分便利,其实多处受限,但是在席瑞拉天生不屈不挠的个性与分析能力加以补强之下,这项能力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从数年前开始,他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

    (咯咯,果然没错……果然没错!)

    一名人类战士忽而消失忽而出现。

    话虽如此,单单这样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现象。事实上,席瑞拉一开始根本不把这个现象放在眼底。与人类战士狭路相逢或者擦肩而过的情形并不稀奇。

    当初捕捉到的时候,对方所在的位置很远,而且气息又突然间中断,无法继续追踪。她当时只认为,应该是利用魔术或道具隐藏气息的吧。

    感觉不对劲是从第二次开始。

    就在她即将遗忘第一次的接触时,偶然间,具有相同感觉的气息出现在相当接近的距离。只能以“冷不防”来形容出现的方式。而且,正当她准备追踪的当头,这道气息再次跟出现之际一样“冷不防”中断。

    在“侦察眼”席瑞拉敏锐的感应力当中,对方的能力不同于寻常人,其于相当接近的距离完全消失无踪。连干扰的残渣也没留下。即便是以魔术或道具隐藏气息,却连驱动之际的波动也感应不到,这实在太奇怪了。

    (对方居然拥有这种隐藏气息的力量,连我也搜寻不到……)

    对于自己力量的理解程度远超过内心自信的她,对于这个不自然的现象抱持疑问。

    最重要的是,那个疑似人类战士的对方在第二次接触的时候,“早就已经驱动隐藏气息的魔术”。正因为是席瑞拉又因为距离很近,所以可以察觉出来。对方的确在自身施加了隐藏气息的魔术。

    既然能够完全隐藏气息,为什么还要驱动效力薄弱的魔术呢?

    意思就是,能够完全隐藏气息的,并不是出于魔术的效力。

    难道是偶然间使用了能够完全隐藏气息的道具吗?

    不可能,既然拥有这等道具,自然会经常使用才对。

    那么说来说去,“这种情形应该如何解释”?

    席瑞拉已经有了答案。

    正确说来,是因为他拥有足够的经验与资讯才有办法推测出答案。凌驾于“侦察眼”的感应能力,一个无懈可击的隔离空间……不是别的,正好是跟他们根据地相同性质、而且还是一个与他们的根据地成双成对,同时兴建而成的道具。

    “气息遮断的宝玉”。

    那里蛰伏着一位“旗”,凡是在这个世界的超越种都对其极为戒慎恐惧。曾经是超越种们恐惧的存在,“战技无双”凯尼希斯,他应该是现在“气息遮断的宝玉”的所有者。

    (不过,没错,这正是立下大功的机会……真是连做梦也想不到的天大功绩……如果能将那名即使与那群二十七“死徒”为敌,在人类中的地位仍然与众不同的“旗”给……)

    从此以后,她随时在帝国布下“感觉的污染”所形成的巨网,以形容成妄执也不为过的毅力持续捕捉、搜寻、分析气息出现的范围与活动周期的律性。

    采取从整体行动模式大范围逐步搜寻,而不直接追踪出现气息位置的做法,展现出她身为一名侦察兵的精明干练。

    (反正对方有办法消失得无影无踪,发现之后要追踪也是白费力气……既然如此,就必须先行判读对方的行动模式,抢先争取深入虎穴的机会。)

    就这样数年来,随着摸索整体的模式,他更加确信自己追踪的目标就是出入“气息遮断的宝玉”的人类战士。

    这道气息数年来均出现在相同的场所……具体来说,就是往来于帝国偏僻的地区。

    现在,她刻意将感应的传染扩张成为庞大的圆周,追踪对方的气息。试图将圆心位置锁定在模糊不清却能感应得到的目标物人类战士。

    随着圆形的移动,“感应的传染”也不断更换感染者,保持可能范围的圆形。即使气息微弱也不成问题,只要让圆周外围所获得的反应保持一致,便能自然而然形成圆形,圆心就会锁定目标……这种细腻又精密的操控手法,是席瑞拉花费了数年时间才好不容易学会的。

    (这一切,全是为了雷冯大人。)

    她一向的惯用手法是隐藏气息,接近目标之后再趁其不备加以偷袭,不过她对这次追踪的目标本身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交给别人处理就好,其实应该说强迫推销才对。

    她思索着预定计划,同时瞄了一眼怀表。

    (时间就快到了……怎么还没来?)

    距离约定的会合时间,只剩不到几分钟了。

    她所属的“死徒”组织“死徒联合”当中,拥有负责探测各类目标的侦察兵,与专门战斗的战士这两类兵种。在一般的情况下,会借重战士的协助共同对抗人类战士,但这次不同。他打算把战斗的任务推卸给战士,先行逃之夭夭,前去寻找“气息遮断的宝玉”的入口。

    那里藉由天衣无缝的遮蔽手法隐藏气息。而且正由于天衣无缝,人战士势必会优先考虑入内躲藏。他所要针对的就是这一点。

    (可恶,动作再不快点,人类战士的活动时间就要结束了!)

    她不耐烦地以手指敲着墙壁。

    其实,这个攻击行动并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与严密规划之后所下的决定。

    昨天她也一如往常感应到气息,但只有采取监视行动而已。

    然而隔了一天,她锁定监视的人类走出“气息遮断的宝玉”,让她突然改变心意。这几年监视下来,这个情况屡见不鲜,不过当时的席瑞拉尚未练就如何控制感应的圆周。由于现在出现了与平常不同的状况,加上自己也已经可以灵活操控力量。两个因素在内心合而为一,突然间……

    (我可以办得到!)

    内心产生一股“近似坑顶的期待”。她一心倒向悬挂在眼前的伟大功绩。付诸行动的渴求以及其结果所带来的荣耀占据了整个胸口,蠢蠢欲动。让她无法再做其他方面的考量。然而…

    (到底在搞什么鬼……!)

    虽然有临时通知说那名负责支援的战士不来了,如果时间来不及的话一开始也不会请求支援。说来说去,之所以遵循战士于规定的时间呆在规定的地点,理由无它,全因为这是雷冯在“死徒联合”订下的规则。一旦违反规则,等于是侮辱了他。眼前的状况,对席瑞拉而言有着两种意义的不悦。

    “可恶,所以我才说那些脑袋只知道战斗的战士――”

    席瑞拉的骂声中断。

    冷不防,原本栖息在周遭附近的麻雀全部飞起,有数只被烧焦,从空中坠落。

    从尸骸逸出的火粉色泽,是诡异的浅葱色。

    (难道是――!)

    席瑞拉_4460.htm思及最恶劣的状况,内心不寒而栗。

    此时,席瑞拉的正前方,一道细长身影突然出现。

    席瑞拉似是低吼般挤出这名“死徒”的名称。

    “……雅莉亚……”

    “像你此等小卒,没有资格直呼我的名讳!”

    席瑞拉的虽然不悦,仍然尽量避免反驳。

    “非常抱歉……‘黑翼’大人。”

    声音听起来不情不愿,席瑞拉私下在内心诅咒这一切。

    (开……开什么玩笑,居然是“黑翼”!?)

    这名“黑翼”雅莉亚在将战斗当成主要任务的战士当中,最擅长残杀与歼灭,堪称是不折不扣的战斗狂……况且她并非一般的“死徒”,而是力量强大的二十七“死徒”。

    此人所拥有的并非如同席瑞拉原先策划,先虚晃几招对付人类战士,使其逃进“气息遮断的宝玉”,如此便可告一段落的那种半调子实力。稍有差池,搞不好人类战士会立刻遭到攻击,当场毙命也说不定。这么一来计划就全部泡汤了。

    更何况,这为“死徒”在“死徒联合”当中的地位远远超出席瑞拉许多……她的身份令席瑞拉羡慕不已,也就是雷冯的直属部下。在追杀人类战士之际,主导权是掌握在负责搜寻与带路的侦察兵手上,然而这个惯例在这名傲慢的“死徒”面前,不知道具有多少意义。

    (为什么偏偏是派这家伙过来……!!)

    战斗力与作战指挥两者均无法如愿掌控的不利状态让席瑞拉心焦如焚。

    席瑞拉开口询问:

    “您……为什么您人在帝国?”

    “只要是我们军师大人亲口下达命令,自然非遵守不可。”

    “……”

    席瑞拉不悦的内心搅杂着深沉的嫉妒,对方的说话方式也让她非常不顺耳。

    组织的实质运作只有雷冯一个人在负责而已,因此没有产生任何异议或疑问。大致说来,算得上是将“死徒”当中愿意加入体制之人及喜爱团体行动之人聚集起来的组织之一“死徒联合”的领导阶层。

    此外,他们对于不隶属于组织,任意为所欲为的人,也能藉由庞大集团的影响力下达指示。不过,习惯单独行动的人很多。

    这就是所谓的“一种米养百样人”。

    无论如何,席瑞拉对于雅莉亚感到十分不满。但她压下这个情绪询问道:

    “……是不是有什么大规模战事呢?”

    “与我方力量相较起来,只是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也就是前去破坏人类战士的军营。”

    “我完成这项重要任务之后,回程途中被你叫来。”

    (去!刚刚才说是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又改口了?)

    席瑞拉在心里咒骂。

    面对在年资方面属于新加入成员的席瑞拉,雅莉亚话中透出露骨的轻蔑。这名好战份子正是太过相信自己的能力,因此动辄轻视侦察兵的战士的典型实例。不过,既然人都来了,就必须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才行(当然,她完全不认为她有心协助)。

    “本来可以不用理会你的求援,不过献给军师大人的情报自然是越多越好。我回头想想,再如何琐碎的战斗也不无小补,所以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雅莉亚傲慢的语气听起来等于是在说:“好好感谢我吧”。

    不过身为侦察兵的席瑞拉注意到话中的重点。

    “情报?”

    战斗狂攻击军营……人类战士应该全被歼灭了吧,意思是指任务不只如此吗?

    “你应该也接到了搜寻的命令吧。”

    雅莉亚高姿态的语气首度产生变化。她勉强压抑情绪,也就是摆出一副可以不让人听出低声下气的质问态度。

    席瑞拉顿时一震。

    “……‘时间魔术师’大人的行踪吗?在军营探到消息了?”

    “被我歼灭的人类全部坚称不知情。”

    席瑞拉听到那略显不悦的语气,内心窥笑。

    (哼哼,原来雷冯大人的命令是搜集蒂雅的相关消息啊……)

    这位“时间魔术师”蒂雅•贝雷特是在雷冯的授意之下,专门负责研究的“死徒”之一。与雅莉亚同为力量强大的二十七“死徒”。

    而她在数年前突然音讯全无。

    她是“死徒联合”成员中屈指可数的高手,同时也是一名头脑机灵之人,因此雷冯才会分派研究方面的工作。之所以突然失踪,自然不难想象是遭到人类歼灭的缘故。

    肯定是雷冯为了查明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之下被何人歼灭,才会派遣这个战斗狂前往人类战士的军营。

    (……然后,因为没有达成目的,所以才来向我乞讨情报吗?丢不丢人呐!)

    席瑞拉针对处处阻碍自己计划一事的报复心态逐渐获得满足,接着心想:

    (不知道能不能利用这一点,诱导这家伙配合我的计划……?)

    目前,被自己的感应网所捕捉到的人类战士。

    需要情报的战斗狂“黑翼”雅莉亚。

    有没有办法串连这两者呢?

    假如没有妥善运用,很有可能被雅莉亚抢走自己花费数年所建立的大功。只是,目前的局面与心态已经是箭在弦上,无法喊停了。

    (算了,管它三七二十一……)

    总之,先攻击人类战士,视当时状况再随机应变。既然是进出“气息遮断的宝玉”,想必是“战技无双”的同伴没错,绝对不是端不上台面的三脚猫。或许实力跟雅莉亚等人平分秋色也说不定。自己渔翁得利的机会应该是很大的。

    只经过仅仅数秒的一连串盘算之后,席瑞拉以略显纳闷的语气答道:

    “我也没有接获要我优先搜索……情报的命令。”

    “是吗?反正我本来就不抱什么期待。”

    为什么这个人讲话就是这么讨人厌……席瑞拉拼命忍耐。

    “虽然不知道对方身份,不过那个‘时间魔术师’竟然败给了区区人类,足见对方绝非等闲之辈……你所发现的敌人,至少应该也是属于实力不相上下的高手,有办法能够让我化解白跑一趟的郁闷吧?”

    对于自己力量绝对自信……这是在这个世界横行无忌,为所欲为的“死徒”理所当然的心态。

    (失踪的“时间魔术师”应该也是这样吧?)

    席瑞拉暗暗地窥笑。

    “的确很有可能是实力高强的人类战士……或许,有办法取得关于‘时间魔术师’的消息也说不定。”

    语气中试着撒出一点诱饵。

    至于是不是有效,无法从雅莉亚的外表判断出来。

    不过,询问人类战士其实是值得一试且毫无损失的事情。通常自己歼灭敌人的成绩是值得夸耀、值得宣扬的。

    雅莉亚终于有意助席瑞拉一臂之力。

    “好吧,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歼灭对方。”

    “是,感谢您的协助。”

    席瑞拉以尽可能不要破坏兴致的谨慎语气回应战斗狂。

    这个墙壁烤成淡褐色、天花板很高、占地宽敞的地方,勉强算得上是住宅的厨房。

    优从这个让人误以为是仓库的地方,抱着一个大纸箱走出来,纸箱上写着“番茄酱”。

    (之所以一面倒的失败,主要是因为一直以相同手法应付对方的缘故。)

    优的表情就像一个准备恶作剧的小孩。小巧的鼻梁与粉嫩的脸颊微微鼓起,满面兴奋之色,不过优对于四周的戒备也比平常来得更强。

    (在使出招式之前要是被对方先出手,就没有意义了。)

    当然,让对方看清手法也是相当不妙,因为优从Saber身上学到的战斗铁则正是“出其不意”。

    无论对手是什么样的人,总之在战斗当中绝对不能让对方称心如意。瓦解对方的“杀气”架势,只是藉由不断攻击与应战的方式让身体牢牢记住,在随机应变之中运用力量的“动作测试模式”。

    (不过,还是打不赢。)

    她明白要取胜并非易事。正如同昨天晚上Saber对着基塔夫所说的那番话(她一直误以为是这样),自己的火候仍然不够到家,但她一直希望至少要反击一次,就算是不按牌理出牌。一方面基于以小搏大的心态,一方面也是想让她看看亲手培育的自己的成长。

    (没错,让她看看……我已经进步到这个程度了。)

    大大的恶作剧心态与小小的喜悦让步伐愈发轻盈,优加快脚步。

    优完全不讨厌每天给予她痛击的Saber,反而相当喜爱。她透过战斗来照顾自己,这一点不用外人说明也看得出来。这正是从身体疼痛当中体验到的真实。

    一直以来,无论受到如何严重的伤势,绝对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此外,之所以身负重伤,全是自己防御能力太差所招致的自作自受。不过这就是自己的生活与成长模式。

    优并非逃避严苛、追求安逸之人。她可以冷静看出严苛所带来的收获。因此喜欢上藉由行动给予她成果的Saber。

    她要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有所成长……这是优的回报,同时也是自身尊严的展示。当然,也不忘享受恶作剧的乐趣。

    (……我要让她大吃一惊,然后再跟她说:“吓到了吧”!……)

    优的目的地,就是那株最喜欢的菩提树。

    基塔夫走进店里做最后的采购,站在面包架面前喃喃自语:

    “……唔、唔。”

    以往只买一个回去,但昨天买的被优压扁了。他想起当时的表情,不禁低吟起来。

    “唔、唔、唔、唔。”

    不可以太宠她。不不,他很清楚优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也不能依次做出超乎规范的行为。这种所谓溺爱优的行为,正足以宠坏优。

    呃……但是……

    不!不行!

    烦恼不已的他突然想起昨晚Saber所说的话。

    (对了,就快要六年了。)

    是不是可以当做送给优的生日礼物呢?

    当然这个想法不可能说出口。所以说,这个是一时弄错,不小心多买的。对,就这么办吧!

    想着,一边拿起这阵子经常购买的品牌与另一种品牌。因为是不小心买错,所以这是为了演出手忙脚乱的模样所采取的障眼法。绝对不是因为想让优吃到各种不同的口味。

    不断以反论武装自己的基塔夫,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角弯成了微笑的形状。

    就在她拿着两个面包,准备走向柜台之际……

    “!”

    突然停下脚步。

    (接近当中。)

    为什么会知道他们的事情,对方是什么人,又会对住宅造成什么影响?这些问题等事后再加以深索。最重要的是,必须针对眼前的突发状况,采取可扩大自身选择范畴的明确对策。这是他对优谆谆教诲的“某项心得”之一。

    (脱离。)

    思考完毕,他立刻抛下大批行李。推开四周讶异的人群……应该说视若无睹地穿越而过。到达城外空地。

    浅葱色火焰快速划过,留下包围整个空地的半圆形屋顶以及以火线在地面描绘成的图腾。

    从基塔夫的身后……

    “……好面生啊,人类战士。”

    传来一个听起来悦耳的声音。

    基塔夫一语不发地回过头,抬起眼。

    前方,一间废屋上头,冷不防站着一个女子。

    基塔夫知道这个“死徒”的来历。

    “……呼嗯嗯,原来是‘黑翼’雅莉亚啊。”

    “答对了。”

    听见低语一般的回应,雅莉亚弯下身躯说道: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拿出道具?还是说,你是连道具都没的菜鸟?”

    悦耳的声音透露出傲慢的语气。

    基塔夫仍然一语不发。身处战斗当中,他不会笨到主动打开话匣子,提供对方情报。这也是她对优谆谆教诲的战士的心得之一。

    终于,雅莉亚体内燃起浅葱色火焰,出声问道:

    “哼,这种程度的猎物岂能满足我……果然小卒信口开河根本不能相信,还是赶快解决了事。”

    Saber一如往常信步走进住宅,寻找优的踪影。

    很快边发现了优的位置。那是一股让人无法置信目前仍然没有继承力量的庞大、强悍、爽朗……就像……对,就像“他”一样“完美无缺”的气息。

    应该是在她最喜欢的菩提树下吧,边心想边往前走,果然不出所料,优把头枕在树根正在熟睡当中。

    后脑勺依在树干微微抬起,双手没有交握在胸前,而是摆在地上,膝盖适度弯起。优自己已经懂得这么做了――那是防范偷袭的警戒姿势。当然,不仅是姿势,同时也小心翼翼地注意四周,不自觉地保持警戒。

    不过,树阴下的优似乎睡得很香甜。睡觉时长发全部梳向右侧的习惯,以及短了些的裙摆,使得睡姿看起来安详可爱,不过那是两回事,她毫无手下留情之意。当然,趁着熟睡之际偷袭的行动,在这两人之间并不算罕见。

    她隐藏气息谨慎地接近,她的气息别说一般超越种,甚至比人类来得稀薄许多,不过这阵子优在某个契机之下,竟然察觉到她的气息。老实说,偷袭这个行动已经快要不管用了。

    想起自己立下的誓言,看着优日渐成长令她感到欣慰,同时也升起一股落寞之感。这种感觉就像“让儿女独立的父母”、“被徒弟超越的师傅”那股温馨。

    也是对于这特训一旦结束,即将导致某个人的存在丧失所产生的落寞感。

    优是真正的人材。

    再过几年,想必她会以人类之姿,成长为一名力量远超出自己的战士。

    一如往常,她怀抱着这些心情却不受一丝动摇,逐步靠近优。

    虽然优还在熟睡,但不能大意。她已经可以完全不改变气息,持续佯装入睡。不能敷衍了事,必须随时全神贯注一决胜负。

    忽地,她注意到一件事。

    优双手下方,分别摆着一根木棒。

    事到如今还使用武器虽然令她感到意外,不过其他方面的进展速度让她变得更为警戒。木棒是作为无论她从左或右偷袭,都能立刻予以回击之用吧。由此感受到她的攻击范围,小心翼翼地不误入其中,一面悄悄靠近,甚至没有发出踩在草皮上的脚步声。

    优仍然没有醒来。

    Saber从与优相隔着树干的另一端,缓缓无声地接近。即使她冷不防跳起来,也不得不做出转过树干这个动作。她准备趁着她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发动攻击。

    然而,优仍然没有醒来。

    难道是在等她主动出击吗?她猜测。刚才的推论现在反过来对她造成不利。既然如此,她将从不停顿的思绪,转移到上方。

    她纵身跃到树上。在采取起跳动作踩上树枝之际,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掉落一片的树叶。比吹拂的风更加悄然无声,从树枝之间窥视优。

    果然,优没有醒来。

    Saber的身子沿着树干落下。高举拳头打算从正上方施加攻击。如果优准备了因应对策自然再好不过,如果没有就等着挨揍。一旦她有所动作,随即踢向树干改变方向。

    正在思索的当头,优睁开双眼。同时坐起身子,用力往前翻滚一圈避开她的攻击。似是顺道一般,右手抓起一跟棍棒。

    她判断这时踢向树干再扑向优会有危险,但在空中无法改变方向,于是打算直接着地,避开优的攻击,再施加一击。

    这时……

    地面上,优刚刚躺着的位置也就是她的着地点,随着红色飞沫沉了下去。

    (成功了!)

    优以自己的身体加以掩饰的地面埋着由特大纸袋装着的番茄酱。之所以在左右两边摆着木棒,除了预防万一之外,也是为了迫使对方采取正上方攻击,同时让对方误以为自己是用木棒进行攻击。

    而现在,作战顺利达成,Saber全身在飞沫当中染成一片鲜红。

    (这样可以让她大吃一惊!趁她停下动作的瞬间进行攻击!!)

    根据她平常的反应,应该会躲开这一击吧。心想着,优抱着自己第一次让Saber防不胜防的兴奋心情,手持木棒用里挥出。

    “!?”

    “喀”的soudu.org一声,轻而易举的,而且是长期特训以来头一次,优的攻击命中目标。

    挥下的木棒,击中在番茄酱里静止不动的Saber。

    面对这个完全意想不到的结果,设下圈套的优自己吓了一跳。

    被打中的Saber只是伫立不动,丝毫没有受到这个冲击所影响。

    (……)

    心思被眼前的红色飞沫整个吸引住,眼窝沾到一滴红色酱汁。

    (……血!)

    相同颜色的飞沫四散喷溅的光景掠过脑海,恐惧、失望、悲伤、愤怒渲染了她的心。

    (……是血!)

    这不是她的目的,她是想阻止事情演变成那样的局面,“所以才会投入战斗”。

    (……是他的血!)

    夙敌“战神”,心爱的男人,勇于赴死的男子,她是为了阻止他而战。

    (――是他的血!)

    然而,他受了自己一剑,血流如注,然后反过来将她打败,抛下她不管。

    (――――是他的血――――!!)

    与那个女人一同前进,为了人类奋不顾身,为了完成那个女人的目标,将“自己”的主人……

    “啊、啊……”

    起初,优并不明白那是什么。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呐喊之中,光芒突然喷溅而出。

    手上开始发光,七彩的直线光芒。

    充满压倒性气势的光团迸散四射、烧灼着优的视网膜。

    那是彩虹。

    “!?”

    在一道耀眼的光芒之中,草皮被压碎,菩提树被扫倒,优被弹飞。

    然后,重重撞上“气息遮断的宝玉”……保护着住宅的防护墙。

    (怎……怎么回事!?)

    位在雅莉亚附近,负责监视战况的席瑞拉感受到一股冷不防涌现的,如同力量爆发的感觉。

    发生了异常变化。甚至不必运用她敏锐的感应力。散发惊人亮度的彩虹从天际的正中央冲出,在半空直线飞窜。

    这副景象太过猝不及防,太过绚丽、太过诡异。

    她四周的群众也大吃一惊,愣怔地仰望天空。虽然仅仅数秒钟便消失了,但对席瑞拉而言这样便已足够。

    虹色光芒所象征的意义……代表曾经施展过这股力量的那名骇人听闻的“剑士之王”仍然存在的事实,不过身为年轻“死徒”的她并不知道这一点。

    (――咯咯!――)

    她只是单纯地对于这个结果所带来的讯息感到欣喜若狂。

    (――找到了!)

    “侦察眼”席瑞拉的感应之中浮现了一个惊人的事物。

    遭到虹色一击而裂开的“气息遮断的宝玉”为了修补全区于是转为稀薄,结果让她得以清楚看见。

    (找到了!)

    求之不得的立大功机会终于出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样!怎样怎样!?是谁害的!是拜谁所赐!?好啊!太棒了!世界是就是绕着我运转的啦!!”她毫不忌讳众人的目光,又是大吼又是大笑。

    无视四周人们对于她的怪模怪样感到诧异,她开始移动。

    前往住宅的道路,在她眼中看起来就如同通往荣耀的阶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