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节 最后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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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壁,乌林地面。

    沿江一带,烟火弥漫,大火烧得半边天都红了。

    顺流而下的烧毁的战船,塞满了整个江面,远远看去,像是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

    曹军尸体,飘浮在江面上、横躺在战船上,充目皆是,且大都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江岸上,大火蔓延到密密排列的营寨里,借着风势,像无情吞噬生命的恶魔,赶杀着脆弱的生命。

    士兵们绝望的呼号、恐惧的惊叫、痛苦的嘶喊,几里外都能听得到。

    整个赤壁,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暮色四合,大火还没有丝毫停息的意思,并开始延及周边的森林,四处吐射着致命的、毁灭一切的火舌。就连动物们都在争先恐后地逃离这片死亡的焦土,慌不择路,落水者不计其数。

    刘备站在一座小山头上,指挥着军队追逐败兵、抢夺军资,火光忽明忽灭地映照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欣喜的表情。

    忽然,刘备招手让身边的一员亲兵将佐过来,把自己的节符亲自递给到他的手中。一字一句地说:

    “我命你即刻快马赶往樊口,马不停蹄,人不下鞍。必须在明日辰时之前到达。至樊口界面,要一面高举我的节符,一面大呼‘赤壁大捷!我军大胜!’,必须让敌我双方都能听见。”

    一生爱才如命的刘备,心中还是不想失去姚远这样一个人才,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作出了一个后来证明极为关键的决定。

    他深深地盯着那将佐烟熏火燎的黑乎乎的脸庞,郑重地加了一句:“你记住了吗?”

    将佐双手接过节符,重重地点了下头,敬了一个军礼,一句话也没说,勒转马头,箭也似地跃下山去,快马加鞭往樊口方向去了,战马的嘶鸣,在暗夜中清晰可闻。

    刘备整整铠甲,刷地一声抽出铁山宝刀:“勇士们,随孤杀向华容道,堵住曹贼!”

    姚远头疼得像要裂开一般,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听薜丰说已经把潜入城内的曹兵全部消灭了,他点了点头,耳边是城头越来越清晰的喊杀声,不用看薜丰的脸色他也知道,樊口城怕是不保了,抬头看看外面,天已经亮了,他不由得嘀咕了一声:“不知派出去的信使把信送到了没有?”

    薜丰把从假扮猎户的士兵身上找到的一片战斧形金叶子递给姚远,说:“这位兄弟死得很惨。”

    姚远仔细地看着金叶子,不知这物什为何到了那士兵手中,很久,才叹了口气道:“派两位兄弟找一个清静的地方,把他入土吧,立一个标记,将来再厚葬。”

    原来这位猎户正是姚远派出到柴桑和长沙处搬救兵的一个军士,为了混过曹军的搜索,他们几个人都扮作了老百姓。

    这军士入伍前确是当地的一个猎户,知道有一条秘密的小道可以上下悬崖,在他的带领下,几个人成功地爬下了山,正要分道往柴桑和长沙方向去,谁知却被张郃的亲兵抓住了。

    其他人被放走了,唯猎户没有蒙混过关,被迫作了向导,所幸的是,姚远所写的亲笔信并没在他身上。

    他想方设法把敌军偷袭的消息告诉了城内,并为此付出了生命。樊口城内守备一直保持外松内紧的状态,所以在知道敌军偷袭后才会反应如此迅速。

    但姚远知道,这一切都是侥幸,如果不是这位兄弟拚死报警,让这些曹军在城内放起火来、杀起人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战争的胜负,从来都不能只凭侥幸。

    “咚、咚”的巨响在耳边不断响起,那是撞车撞城门的声音。

    此刻,在姚远听来,这声音与地狱的敲门声无异。随着这来自地狱的声音,姚远的头疼在逐渐加重,意识时时有些模糊,为了使自己保持清醒,他只好不停地用没有受伤的左手猛捶自己的头部,那痛苦的神情,看得一旁守护的什长都忍不住落泪。

    看看将到辰时,守军已经坚持不住了,城门已被撞破,虽然又用木头、石块堵了起来,但再次倒塌只是时间问题,能作战的士兵已所剩不多,且大多都有伤在身,薜丰身上也多处负伤,杀得眼都红了。

    更让人沮丧的是,箭矢用完了,自那座军器库被曹军烧毁后,刘军就只有士兵随身携带的少许箭矢了。在守城战中,弓弩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是远程打击的重要武器,特别在城上居高临下地射杀敌军,效果非常好。没有了弓弩,守军便只能在城头与爬上来的敌军进行肉搏,刘军人少,曹军人多,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可以看出,樊口城即将被破。

    姚远让身边的军士扶他到城堞边站定,但见曹军如蚂蚁般争先恐后地涌向城墙。薜丰挥舞着铁山宝刀,带领一小队士兵不停地从城墙的这边跑到那边,又从那边跑到这边,到处堵塞漏洞,不让曹军爬到城头。姚远知道,这个小队,已经是他手中最后一点机动兵力了。

    远处,张郃的中军赫然在目,赭黑色的军旗上书斗大的“张”字,高高竖立,似是在向樊口示威。

    军旗下立着一员战将,远远_4460.htm看去,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材高大威武,周围簇拥着一群手持坚盾长戟的骁将。

    姚远知道,那肯定就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对手――平狄将军张郃张儁乂。也许此生也无法见见他的真面目了,姚远心里想。

    张郃中军的前面,是一排排整整齐齐、整装待发的方阵,有的方阵抬着高大的云梯,显是负责架梯的军队;有的方阵士兵一律身着重铠、手持利刃,显是负责蚁附攻城的军队;有的方阵正在努力推动巨大的撞车。

    姚远看那撞车极其简陋,也就是一根削尖了头的硕大木头,固定在一辆运粮车上,利用动能撞击城门,但由于古时城门都是用木板做成,木板再厚,也是整个城防中最薄弱的地方,而撞车所用的木头又是几抱粗的大木,所以,这撞车还是攻城最有效的利器之一。

    张郃中军的令旗开始挥动,那一排排方阵开始向城下冲来。姚远知道,曹军这是在发动新一波的进攻。

      樊口,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

    姚远抬起左手,整整衣冠,想了想,又让什长帮着自己穿戴上全套的盔甲,由于右臂抬不起来,只好套了一支胳膊,右胳膊袒露在外面。

    他自己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又让什长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努力挺直身子,伸手拿过来一把环首刀,温和地对周围的士兵说:“是时候了,大家准备准备吧。”

    士兵们眼含热泪,纷纷抽出刀来,将姚远紧紧地围在了中间。

    明知道援军不会来这么快,姚远还是极目向长沙方向看了最后一眼,但见天高云淡,杳无人迹。他随口问了一句:“今天刮的什么风向?”

    什长看了看城头的大旗,又用食指沾沾唾沫在空中晃了晃,躬身道:“大人,今天是东南风。”

    姚远眼中一亮,知道今天很可能就是赤壁大战破曹的日子,但转瞬间眼光又暗淡了下去,心想,即便今天赤壁大胜,我等恐怕也看不到了,以张郃如此凶猛的攻势,城池须臾可破。

    他又轻轻叹了口气,正要转过身去,忽听得身边的军士用惊喜得颤抖的声音叫道:“大人快看那边,像是韩军赶来救援了!”

    姚远精神猛地一振,抬眼望去,只见东南方张郃军的侧后出现了一支打着韩字大旗的军队,那军队如疾风一般席卷而来。

    薜丰见状也跑上城楼,兴奋地对soudu.org姚远道:“兄长这招还真灵,长沙军出动了,这下樊口有救了。”

    姚远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若是我信使求救援军,要到铁山求得大公子的书信,然后再赶到长沙,少说往来也需要两日的时间,断不会这么快。恐有别的原故。”

    “况且, ”他看看那队韩军,又看了看蜂涌而至的曹军,“张郃也不会轻易放过樊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