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节 救援还是攻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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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桑,讨虏将军府。

    听完陆逊的汇报,孙权陷入了沉思。

    赤壁之战胜负未定,曹操却又想故技重施,截断我军后路。谁知他不会以一军佯攻樊口,另遣一军来袭柴桑呢?

    陆逊似是猜透了主公的心思,躬身道:“张郃军确是奔樊口去了,属下回来时,特意留下五十骑在樊湖附近巡逻,至今没有发现其他曹军。”

    孙权点了点头。

    时张昭在座,见孙权举棋不定,忙进言道:“公瑾在赤壁与曹军大战,胜负未定,今我柴桑守军仅只五千余人,若举军增援樊口,恐力不能及。且曹军又出动军中精锐,显是对樊口势在必得,即便我军往救,怕是也来不及了。”

    孙权不置可否,而是把头转向了一旁的陆逊:“伯言以为如何?”

    “属下以为,以周都督的才智,既然敢说破曹,定有破曹之策。对于来犯的这股曹军,他定然心中有数。”

    孙权点了点头:“临走之前,公瑾曾与孤商定,在柴桑布下圈套,若是曹军胆敢来犯,定叫他有来无回。只是曹军今次不来柴桑,反去樊口,孤却没有料到。”

    陆逊道:“当此大战之时,刘豫州全军尽在赤壁,樊口只是一座空城,且又扼守长江要道,得此则进可顺流而下攻击柴桑,退可逆流而上合围赤壁,占尽先机,曹操下的这是一步妙棋。然而,若我军先于曹军取得赤壁大胜,则夺取樊口对曹军就毫无意义,而且还丢掉了一支人马。”

    他看了看左右,见只有张昭在座,又低声道:“虽对曹军毫无意义,但对我军却意义重大。”

    见孙权很感兴趣,他又近前一步道:“主公请想,若樊口仍在刘豫州手中,我想要江夏一郡,他能轻易予我么?”

    孙权摇了摇头,似是明白了陆逊的意思。

    “樊口若属曹军,那么,我军想得江夏,就是师出有名了。”

    “伯言的意思是,出兵救援樊口?”

    “非也,属下的意思是,出兵攻占樊口!”

    陆逊表面上的儒雅之气一扫而光,英俊的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

    见孙权还有些犹豫,陆逊又道:“属下算过,以樊口几百人抵挡曹军十倍虎狼之众,守将纵有通天能耐,最多也就能坚守一昼两夜,明日辰时,就是他们的极限。我军若是当下发兵,连夜行军,明早就能到达樊口,至时曹军虽已破城,但也会拚得筋疲力尽。我乘其弊而攻之,樊口指日可下。”

    他笑了一笑:“我军可是打着救援的旗号攻下樊口的,到那时,刘豫州纵然浑身是嘴,他也无法说出苦来。”

    孙权猛然蹦出一句话来:“伯言可知樊口守将是谁?”

    陆逊吃了一惊:“属下疏忽,这点却没打听清楚。”

    孙权摆了摆手,意思是自己并没责怪他。

    他站起身来,踱到一张地图前,盯住樊口的位置看了半天。

    张昭虽然对军事不是特别内行,但刚才陆逊的话,他还是听得明明白白,见孙权有些动心,他迈前一步,朗声道:“对于伯言的计策,张昭不能苟同!”

    见孙权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张昭又道:“古人云:人以义而立世,国以信而治民。前者我虽不赞同联刘抗曹,但势之所然,不得不行。今既与刘豫州协同出兵,共抗北军,就是一家人了。大敌当前,势若垒卵,只我两家同心一气,尚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起了内讧,只怕连这一线生机也会荡然无存。况且,主公素以天下苍生为已念,若行此诡计,如何面对天下?有志之士又如何能归附主公?”

    他又狠狠瞪了陆逊一眼:“伯言此计,实是小儿之见,有误主公大业!”

    孙权哈哈大笑:“伯言,子布所言如何?”

    陆逊满面流汗,无言以对。

    孙权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伯言计谋深远,实是我江东之福。但子布说的好,治理一国,当以‘信义’二字为先。若我乘虚袭得樊口,只能是得到眼前利益,如何能够使天下人心悦诚服?倘一旦失信于人,使天下寒心,那就是得不偿失了。伯言戒之。”

    陆逊再拜道:“主公教诲,逊铭记于心。”

    他又朝张昭施礼道:“若非先生醍醐灌顶,逊几乎误入歧途,还望原宥在下年少无知。”

    年轻气盛的陆逊,此时得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教训。显然,这个教训,对于他的成长,绝非毫无意义。

    通过此事,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实施阴谋诡计的时候,一定不能让人知道,甚至连张昭这样的肱股之臣也不行。或许没这个老顽固在场,主公就能听从自己的计谋。

    孙权急步走回座位,沉声发令道:“陆逊领令!孤命你率三千人马,日夜兼程,务必于明日辰时前赶到樊口,救援刘军。”

    张昭忙道:“主公,古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孙权欠欠身,礼貌地打断了他:“子布,今日事危,不是掉古书的时候。”

    他又对陆逊嘱咐道:“若刘军能够坚守到辰时,伯言可将曹军围而歼之,凯旋而回;倘至时樊口已然失守,可攻下此城,待日后交付于刘豫州。不得有误!”

    陆逊极力掩饰住心中的激动,应声道:“属下领命!”

    他心中明白,主公虽然冠冕堂皇地对自己这支军队冠以“救援”之名,并说明要将樊口交还刘备,但一旦占领了樊口,何时交还那就是自己说了算了,谁知“日后”是什么时间,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三年,也许是永远。

    况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到soudu.org时候主公大可将责任推在自己身上。

    但此时樊口的姚远,却没有一点激动的心情。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隐隐中正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向樊口撒来,更可怕的是,自己却不知道这张网来自何方。

    在这城池即将被破的当儿,张郃为何停止了进攻?为何派出说客劝降自己?又为何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

    这种种疑问,正如一条条吐着芯子的毒蛇,缠绕了自己全身。

    难道他真的是大发慈悲,放自己一条生路?又或者是像薜丰所说,对城中情况不甚了解,派蒋干来探探虚实?

    不对,战场上厮杀,从来都讲求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张郃这般宿将,不会突发妇人之仁。

    若真是派蒋干来打探虚实,却为何等了这半天却还不再一次发动进攻?

    难道曹军也如我军一般,精疲力竭了么?这倒有可能。

    可是,他孤军深入,四面受敌,一旦援军到达,将前功尽弃。他难道不知道拖延时间对自己不利么?

    他知道,他肯定知道,这一切的利弊,他都知道得比我更清楚。

    既然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进攻时间拖延到明日辰时,让我军获得喘息之机?

    想到这里,姚远忽然出了一身冷汗:这所有的一切,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为了麻痹我军,使我放松警惕,达到一击即中的效果。

    那么,他将从什么地方击中我的致命弱点呢?

    姚远绞尽脑汁,却是无从知晓。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吩咐薜丰,让战士们提起精神,加紧戒备罢了。

    这一夜,虽然没有曹军潮水般的进攻,樊口众人仍然还是无眠。

    其实,曹军也比他们好不了哪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