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笑道:“元直此话怎讲?”
徐庶道:“德兴虽幼,但适才他所设军情传递之法,却是十分高明,飞鸽传书暂且不论,即是这军情密码一事,可谓奇思妙想,如能实行,诈降书、离间计等岂不是一无所用了么?”
徐庶性直,初时虽因年龄问题对姚远有所轻视,但今日见他在厅堂之上侃侃而谈,一举解决了困扰自己多时的军情传递问题,是以由衷地佩服,这才出言赞叹。况且,他见诸葛亮并未首先开口回答主公的提问,知他是在避嫌,自己出言,也正是说了诸葛亮想说而不便说的话。作为多年的老友,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谁知刘备似乎还不想轻易放过诸葛亮,听徐庶说完,他又笑着转过头来,对诸葛亮道:“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此时诸葛亮若再左顾右盼,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他忙躬身道:“亮以为可以一试。”只此一句话,再无下文。
刘备似乎也并不想听到过多的话,他站起身来,在堂中走了两步,停在了两人跟前,笑道:“既然两位先生以为可行,我想要创建一个军情传递机构,以德兴主管此事如何?”
诸葛亮、徐庶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此事有些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因为他们知道,姚远虽然还不满十七岁,但其成熟稳重、办事老练,早就远远超过了同龄人,胜任此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这次诸葛亮没有回避,他放下羽扇,拱手道:“军_4460.htm用密语、‘飞鸽传书’乃一军之最高机密,倘若泄漏,为害不浅,德兴虽敏练干达,终是文人,且又年少,终需一武将领兵守护,方可万无一失。”
刚刚加入刘备集团,就被重用,只怕也未必是好事,诸葛亮想让别人与姚远一同担当此事,其实并不是什么为了保证安全,而是要找一个人共同承担责任,而且,这人最好还是刘备信任的人。
徐庶这次却没有猜到诸葛亮的心思,信口道:“我看适才德兴与小将薜丰好像很熟,不如让薜丰与他同去吧?”
诸葛亮心中暗暗责怪徐庶糊涂,口中却仍是非常沉稳:“薜将军虽是骁勇异常,终是少年,恐难当此重任,且又在养伤,须一老成持重之人往助德兴方可。”
刘备沉呤半晌,道:“就让魏延领所部人马与德兴共同办理此事吧。”诸葛亮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徐庶刚要开言,却早见刘备转过屏风,往内室去了。
次日,刘备传令责成姚远在樊城中择一院落,成立刘备集团的第一个军情机构,根据姚远的建议,这个机构对外称为军队改善伙食的养鸽场,对内则称为“飞奴军”,只有众谋士及高级将领知道内情。
姚远与魏延的第一次见面却是颇富戏剧性。那是姚远刚到樊城的时候,第一次跟随诸葛亮到刘备府中拜谒,刚进门,就被一位黑红脸膛、身材魁梧、二十多岁年纪的武将拦住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姚远,对诸葛亮躬身施礼道:“先生有所不知,府中规矩,孩童不得在此喧闹。请先生体谅末将则个,等我找人领他到门房候着吧。”他倒是对诸葛亮十分恭敬。
还没等诸葛亮答话,姚远就回礼了:“在下姚远,乃是左将军请来的客人,绝不会在此喧闹。将军尽管放心。”
诸葛亮哈哈大笑,也不看那将的尴尬样,与姚远一道直奔议事厅去了。走到厅门口,他停下脚步,一手摇着羽扇,一手背在背后,招手让侍立在旁的一个门僮过来问道:“适才那将,却是何人?”
那门僮讪笑道:“先生有所不知,那是魏延将军,现任主公亲军侍卫统领。”
姚远大惊,又追问了一句:“可是魏文长么?”
门僮道:“正是。”眼中满是诧异之色,心说,这少年怎么会知道魏将军表字?
因为有这一出戏,所以当刘备的将令下到魏延这儿的时候,魏延却是万分的烦恼。且不说自己曾经拦挡、轻视过姚远这个“少年才俊”,即便姚远大度,不与自己计较,但自己乃武将出身,几番出生入死、刀头舔血,才得到亲军侍卫统领这一人人羡慕的职位,何等风光。今次反而屈身伏事一少年手下,要说不郁闷,鬼才相信!但是,由于是主公差遣,他又不能不去,所以,几天来他一直犹豫不定,迟迟不到姚远那儿报到。
这日他正独自在房中叹息,忽听门外有人笑道:“文长兄,小弟特来拜访,不知方便么?”
忙迎出门外,只见姚远一身便装,只身立在院中,见了魏延,拱手道:“冒昧来访,还请文长兄原谅则个。”
魏延大惊,心中的郁闷消了一半,忙请姚远至房中就坐,唤僮子上茶。
叙礼毕,魏延离席再拜道:“末将奉主公之命听先生调遣,本欲前往拜谒,只是公务交接尚未完毕,因此耽误了,今日先生屈尊来访,真是折杀末将了。”
姚远知道他说的不是真心话,仅看表情就能看出来。但是,他更明白,孔明之所以不想让他独自带兵承担此等重要任务,是为自己考虑,史载刘备“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盖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但他毕竟是人主,是人主对属下就多少会有猜忌之心。虽说是同时招入,对孔明不怀疑是建立在对他的根底一清二楚基础上的,孔明早有盛名,又有司马德操、徐元直的极力推荐,又有诸葛家在荆州盘根错节的关系,孔明是真真实实的孔明。
而姚远就不同了,不但是孤儿,籍贯不可考,而且连自己的生身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甚至养父母亦是飘渺无踪,姓名亦真假难辨。人虽多才,根底不清,相见日短,即付重托,虽如刘备般宽厚器量,也不能不虑,这也可以说是姚远急功近利的一个后遗症。诸葛亮深知刘备心理,虽然自己与姚远相处日久,知道他人才难得,但为他前程计,不能不考虑到刘备的顾虑。不让薜丰与姚远同理此事,也正是基于这层意思,因为薜丰和姚远太过亲密。而魏延追随刘备多年,担任亲军侍卫,素为刘备信任,派他同理此事,名为协助,实则也有一层监督的意思在里面。
所以,姚远知道,自己在魏延面前绝不能托大,不仅不能托大,而且还要伏低身子,最好能与他交上朋友,让刘备打消对自己的顾虑。
想到这层,姚远忙还礼道:“魏将军切不可如此,姚远年幼德薄,才疏学浅,不过是一少年书生,将军久经沙场,多立战功,为主公所倚重,姚远一直仰慕不已,早就想拜访将军,亲聆教诲,到今天才来,实是万分惭愧啊。”
姚远这番话,其实并不完全是恭维,他心中确实对魏延是十分看重的。他认为,作为三国时的一代名将,魏延的将略并不逊于当时的任何一位名将,只是因为他出身庶族,又是“部曲”身份,被历史刻意地贬低了。
魏延听到这番话,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因为之前并没人给他说过类似的话。要说奉承,自从担任亲军统领以来,他听的奉承话也不少,但都是有求于已,一听就是虚情假意。姚远没有什么事求自己,相反,准确地说,自己在他手下作事,还会有求于他,更何况,他还是主公目前红人,可是,姚远不仅放低身份,主动来探访自己,而且还情真意切地说出了肺腑之言soudu.org,自己再鸡肠狗肚,就太不应该了。
想到这里,魏延之前的郁闷一扫而光,他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爽快地说:“本以为文人个个清高自诩,今天见到德兴,才知真正有才能的人并非如此,自此以后,但有差遣,魏延绝无二话!”
姚远见魏延已被说动,又趁热打铁,送上了一粒宽心丸:“此次组建‘飞奴军’乃是最高军事机密,主公当然派最信任的将领筹办此事,非文长兄不可。弟私下认为,如果此事能够顺利完功,主公会委派文长兄担当沙场重任。”姚远了解,像魏延这种武将,把领兵打仗看得比命还重要,干别的什么事都提不起来精神,所以还得让他有盼头。
魏延闻言大喜,遂与姚远定为莫逆之交。姚远达到了自己与魏延交朋友的目的,魏延得到了一个重返沙场的承诺,孰重孰轻,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所以说,自古以来,武将虽然作战勇猛,可是玩政治大都不是文人的对手。魏延也不例外。算来算去,还是被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算计了。
但在筹备“飞鸽军”的过程中,姚远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挫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