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撞到硬茬


本站公告

    姚远躬身道:“文郁兄客气了。古人云: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我高祖斩白蛇起义以来,汉家已有天下四百余年,桓、灵二帝之后,董卓贼子乱朝,汉统陵替,生灵涂炭,是为‘分’之肇始,二十年来,诸候割据,互相攻伐,所谓干戈四起、狼烟未息,此为由治入乱之时。远以为,此后三、四十年间,当为由乱入治之时,亦即由‘分’入‘合’之时,此乃英雄用武之时也。”

    姚远知道,在东汉末年动乱的年代,虽然诸候谁也不把皇帝当回事,但在一般平民心中,还存着对汉室的忠心,所以曹操在有生之年也不敢篡位。要想让人信服,必须在说辞中加上忠君的内容才行。

    薜丰避席而谢道:“听兄一席_4460.htm话,胜读十年书。那么,兄长以为最终谁将获得天命眷顾?”

    姚远笑言:“文郁兄如此爽快之人,视天命竟如此之重,远十分不解。以远之意,天命不如民命。当今之世,小民流离失所,妻离子散,人心思安,民望一统,此乃大势所趋。曹操在北,三分天下已有其二,然而,孟德其人反复无常、专权暴虐,前屠徐州,后戮邺城,;边让乃海内名士,却被他诛灭九族。远以为,民心已非孟德所有,后必致大败。至于江东孙权,外宽而内忌,只能以权术御人,而不能以诚待士;荆州刘表,善善恶恶,所谓善不能用、恶不能去,此辈皆非成事之人,还请文郁兄详察。”

    只这一席话,天下大势已了如指掌,薜家父子二人不禁对姚远刮目相看。

    其实姚远之所以费这么大劲畅谈大势,主要还是想结交薜家这个大族,他深知,以自己来历不明的布衣身份,要想在汉末世族大家把持的政权中觅得一席之地,真是比登天还难,薜家虽然已经没落,但也是士族身份,在当时说就是家世二千石,属于高门贵族,如果能有他们的引荐,自己就能打开权门,晋身权贵。

    见姚远对天下大势如此明了,薜soudu.org丰心中愈发钦敬,忙恭恭敬敬地问道:“然兄长以为刘玄德何如人也?”他已经对姚远改换称呼,由“兄台”改称“兄长”了。

    姚远说这半天,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于是抚掌大笑道:“刘左将军乃人中龙凤,何必多问。”其实姚远之所以看重刘备,并不是因为他比其他诸候厚道,而是他本人喜欢刘备集团的氛围,并且,他也深信,自己到得刘备集团后,能做出更多的业绩。也就是常言说的“宁为鸡头,不作凤尾”的意思

    薜立在旁边一直默默地观察着姚远的言谈举止,不发一言,见这少年举动中自有一种异样的神态,似乎与这世间不甚合拍而又对世事洞察无遗,举重若轻而又谨小慎微,与小儿薜丰直言无忌自是大不相同,尤其是刚才纵论天下大势那番话,绝不似16岁少年所能言。以他五十几年的阅历,这等人确实少见。薜立知道,自己这是遇上了异人,他沉思片刻,开口道:“公子见识高远,前程不可限量,老夫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能否答应?”

    姚远赶紧避席再拜道:“伯父错爱了,想小侄受伯父厚恩,无微不至,只恨小侄孑然一身,无尺寸之长,无法报答,但有用得着小侄处,任凭伯父驱驰,敢不从命!”

    薜立摆了摆手,让姚远坐下,指着薜丰道:“小儿自幼顽劣,不爱读书,一味喜好操练武艺,打打杀杀,只想征战沙场,以马革裹尸还。老夫也拿他没有办法,近日一心想去投军,被老夫百般阻挠。既然公子以为刘左将军能成大事,就与小儿同去投军如何?所有费用一并包在老夫身上,只求公子早晚多多提携小儿则个,老夫心里也好有个着落。”

    薜丰也在一旁搭言:“愚弟正是此意。”

    父子两人这是把薜丰托付给姚远了。姚远这时并不知道,这一托付,基本上奠定了薜丰的一生,而自己的一生,也部分因此发生了变化。

    当时姚远闻言就有些发怔,因为这几天来,经过反复揣摸,他已经基本上确定了自己的行事顺序,对于如何挤进上层,展现才华,都有了一个粗略的计划。至于从军,因自己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从未考虑过,现在既然薜氏父子提了出来,还真让他万分为难。

    薜立久历世事,对姚远的为难已经看在眼里,笑着说:“既然有难言之隐,此事也不便勉强,公子不要为难了。”

    姚远知道老人家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忙说:“伯父请恕小侄不恭,小侄并非不想与文郁兄一同去刘左将军处投军,只是觉得自己才疏学浅,想先到水镜先生处就读,待小有所成,迟些日子再与文郁兄会面,不知伯父意下如何?”

    薜立闻言哈哈大笑:“德兴年少志远,确实不是小儿所能比得了的,老夫没有看走眼。既然这样,择一吉日,你们二人一同起程吧,还望以后多相照应。”

    起程之日,薜家已经为两人打点好了一切。包括于路的盘缠、干粮、衣物等等。另外,还备了两匹高头大马,这可让姚远有些挠头,因为他不会骑马,曾在景点上骑过当然不算数,因为相比于古代的战马,那些景点上的马只能是玩具。而且,前些天自己坐在薜丰的马屁股上都差点出了丑。但他又不能直言说自己不会骑,古代无论长幼都是略通马术的,就像今天我们骑单车一样,说不会骑恐怕真就露了“马脚”。

    于是姚远恭恭敬敬地对薜立道:“伯父盛情,其实难却。此去南漳,不过一日脚程,小侄只想步行前往,在路上观赏一下风景,体察一下风土人情,也好长一些见识,古人还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马匹就免了吧。”

    薜立也不勉强,送出庄外自回。姚远暗道惭愧,心想这骑术得凑空好好练练,否则还真没法出行。

    姚远知道,荆北地理多山,平原只是汉水冲击而成,夹汉水两岸,多有湖泊、河道,地形崎岖,道路多艰,但风景应该不错。一路迆逦走来,与薜丰闲话古今,倒也没觉得累,但见树木茂密,水流潺潺,猿啼鸟鸣,植被之盛,出乎意料。

    行至道口,往东就是到新野去的路了,薜丰翻身上马,冲姚远抱了一下拳:“兄长善自珍重,小弟本想送兄一程,怎奈从军报国心切,就此别过,后会有期。”遂扬鞭奋蹄,绝尘而去。

    姚远本就喜欢行事爽快的人,见薜丰直言快语、干脆利落,毫无缠绵之态,也就强咽下到口的话别之语,看薜丰矫健的身影在马蹄扬起的尘土中渐渐消失。

    “水镜庄”在南漳县西15里,距薜家庄直线距离也不过30多里的路程,但由于山路不通,只能绕道南漳。

    姚远到南漳县城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申时却还未到。古人一日两餐,第一顿饭叫朝食,太阳行至东南方,其时称为隅中。第二顿饭叫餔食,时间在申时。申时未到吃晚饭也是逾矩,会被人看作不务正业。

    姚远深知此理,虽然腹中“咕咕”作响,但城中尚无一家酒肆营业,也只好忍着。

    南漳临近襄阳,时为荆北大县,据姚远看来,充其量也不过相当于现代一座大点的集镇,城墙也才不过有两层楼高,方圆也就一里阔。但街道也称得上繁华,人来人往,叫买叫卖,市民神情优容,举止安闲,在东汉末年战乱频仍的年代也可称得上是世外桃源了。其实一直到建安十二年,汉末的动乱对荆州一地并未波及多少,加之北方难民的涌入,先进生产技术的传播,荆州的发展非但没有停滞,反而因祸得福,经济比以前更为发达,成为当时天下的“粮仓”。这也是荆州成为当时各路诸候眼中“肥肉”的重要原因。

    姚远一边闲逛,一边捏着衣袋中的荐书。这封荐书是薜立写给司马徽的,两家世交,知道姚远要去水镜庄求学,薜立便写了荐书交由他带去。否则,毫无来由的孤身前往,吃闭门羹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所以姚远深知这封荐书的份量。当然,这也是姚远谋划的结果。

    其实姚远之所以要舍近求远到水境庄求学,与东汉末的人才选拔制度有很大关系。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在这个时代,要想出人头地,不能靠考试,因为还没有后世的科举制度。朝庭选人主要以察举、征辟为主,也就是举孝廉、茂才等。而左右人才选拔的唯一一条途径,就是被后人广为称誉的“品评”。也就是名士们对各路才俊的评头论足,最著名的要数许劭、许靖兄弟的汝南“月旦评”,固定半个月对人物进行一次评点、排名。排名靠前的有更多的入仕机会。曹操就是靠威胁许劭对他进行好评才得以举为“孝廉”,步入官场。“月旦评”之后,类似的“乡评”便风行全国。

    至于荆州地方的“乡评”领袖,熟知三国历史的姚远也清楚,就是庞德公和司马徽二人,庞德公年长,名望最高,曾经说过:“诸葛孔明为卧龙,庞士元为凤雏,司马德操为水镜。”水至清,以水为鉴,可以正衣冠,至清之水境,可知至清之人物。可见司马徽是极有知人之鉴的。诸葛亮和庞统都曾经他品评而声名鹊起。

    姚远之所以到“水镜庄”求学,正是基于这种想法,想要借水境先生之口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和美誉度,但又碍于脸面,不便言明,于是就抱起琵琶遮住自己半个脸。而薜立闻言大笑也正是窥到了他的心思,彼此心照不宣。

    但人物品评也有其缺点,即重文轻武,往往对武将不公。太史慈就是个例子,因在许劭的“月旦评”中品级太低,一代名将太史慈不为刘繇等人所重,颠沛流离,险些埋没。这也是姚远不劝薜丰同去“水境庄”的原因,当然,老于世道的薜立也深明此理。

    陷于沉思中的姚远只顾埋头行走,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孰不知这一撞,竟撞出了自己命运的转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