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文若雪耻行险计 贤那拉正言诲娇妻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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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四十四年的第一天,大雪纷飞,天空乌压压的彷佛便要塌下来一样。金瓦琉璃的紫禁城里,正庄严肃穆地举行着祭祖的仪式。康熙带同众阿哥们齐跪在奉先殿祖宗灵位前,焚香祷告。沉沉钟声在遍地雪白的北京城里敲开来,一下一下撞在文若的心房上。她披着大红猩猩毡的斗篷,怀里揣着金丝的暖手炉,站在玲珑的冰雪世界里,鹅毛大的雪花飘在她的头发上,肩上,偶尔还挂了一片在睫毛上。这时候的四贝勒府是多么的静谧啊,静的彷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丫头们无数次的来劝她回去,可她不愿意。她突然的觉得心好累,来福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偌大的花园,无数的楼阁,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牢笼一座,她真的怀念起现代的世界来。在那个世界里,她有着满腔抱负等着施展,寒窗苦读十六载,为的是有朝一日报效国家,大展雄才,如今却困在这四方天地中,同一群女人斗的死去活来,究竟,她是为了什么?

    受伤的脸被风刮的有点疼了,她挪了挪脚步,向着一堆假山石走过去。方走过山洞边时,“啊――”惊呼还没出口,被人捂住了嘴,“别怕,是我。”正是年羹尧。“你还来做什么?害我还不够吗?”文若见是他,怒道,抬脚就走。“别――听我说。那信不是给你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到了来福儿那里。更不知道……”文若一定,猛地醒悟:“是的,那原本就不是写给我的!信前没有称呼,只有信封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可是当时都只留意了里面是年羹尧笔迹,却没人细看信封。”盯着年羹尧道:“那是给谁的?”年羹尧脸色登时尴尬起来,:“那……那……”文若看这模样,心里明白了几分,冷笑道:“你对这时代倒是适应得快。”年羹尧脸上更是红一阵的白一阵,搁不住,却道:“你不也一样?以前念念叨叨的讲什么女权主义,现在不也做人家的小老婆做的得意?”文若怒_4460.htm道:“你――”年羹尧道:“别说这些个。我来只是告诉你,这事我会查清楚,你自己当心。这几天就别出来了。”文若冷冷道:“不劳你费心。是谁种的因,我自有办法让他消化自己结的果。”说毕,拢了拢披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回去了。

    回至房里,细细思量这件事前后,终是没有头绪。显然有人移花接木,偷了年羹尧的信塞在来福儿身上。这人既如此做,显然知道两点:其一,必然知道自己与年羹尧有私,无风如何能起浪?也许,这个人还知道,四爷心里早有疑惑。思及此,寒了一下。再者,这个人定然能够接近年羹尧身边,才能偷到这私人情书。若从这两点看,只有年氏。可是她怎么可能蠢到把自己哥哥拉下水呢?另外,为何偏偏选了来福儿呢?为的是来福儿为佟家卧底,自己必定会回护他,如此正好坐实罪名?越是想,越是后怕。倘若不是机缘凑巧跟四爷没有圆房,留得处子身,怕是早已……更可怕的是,既然来福儿身份暴露,那个人,他还知道多少?

    越是烦闷,越是静不下心来。忽听的人报:“东厢年福晋来瞧格格了。”果见年氏披着大红披风,顶风冒雪的来了。后面跟着个老妈子捧了一堆补品。文若忙命人接了,携了年氏同往炕上坐,道:“这样大雪天,姐姐何不在家歇着,这样顶风冒雪的赶来,可叫我怎么敢当呢。”年氏瞧着文若道:“这点子雪有什么打紧?难得我们住的近,不彼此关照,还指望谁呢?”一面又看文若的伤,“唉哟,这可真打的重了――不知道那个狠心短命的这样害妹妹!”一面又骂。

    文若心道:“且看你唱的是哪一出。”便红了眼圈,道:“姐姐还不知道呢!爷差点没要了我命。这会子还恼着我呢。”年氏道:“这可不呢!爷连我也恼了,这一日未曾给过我一点好脸色看。”恰逢诗儿上茶来,听这话便道:“论理,主子们说话,没有我们奴才插嘴的。可这话我不能不说――这还不是瞅着年主子和咱们格格都是爷心坎上的人么?一棒打俩呢!”文若沉了脸,道:“多嘴!主子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么?”诗儿忙低了头退下。

    年氏道:“这话却也没错。如今满府里,就那一个最乐。”说着拿手指了指李氏住的方向。文若摇了摇头道:“她便有这心,也做不来这事。”年氏捧着茶碗,喝了口茶,却不放下来,呆呆地出了会神,摇了摇头道:“如此,我也是摸不着头脑。――今天哥哥也来过,说起来应该是外面人做的。”文若没接口,也低着头喝了会子茶,“如今事情也过去了,便也罢了。因果报应,终是不会错的。”年氏叹道:“妹妹就是心肠太软了,这如何能饶了去?罢了,大过年的,却说这些,我也不久呆了,你好生养着伤。”说罢便起身。文若留道:“时候不早了,不如吃了饭再过去。”年氏推辞告谢,文若也不多留,吩咐人好生送年福晋回去,雪大,别滑倒了。

    年氏刚走,抱琴进来回文若道:“我方去了耿主子那里,细细问过翠缕。年前几天耿氏都没出过院子呢。那天晚上也是一同跟着的。未曾离过半步。李氏那里,也是一样。”文若道:“这几日无事,不必去找她们了soudu.org。也叮嘱她们小心些。”抱琴答应着自退去。府里查不出头绪,文若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难道是,难道是,爷自己?顿时心咚咚狂跳,安慰自己道:“不可能,绝不可能!”一忽儿又觉自己这样荒唐想法实在可笑,想他如今多少大事等着筹谋,哪里会费心机在这上头?一忽儿又觉得唯有他才能做的到,既要查,为什么杀了来福儿,不留活口?既要查,为什么烧了信纸,毁灭证据?

    一时间千头万绪,没作理会去,文若正感焦躁,忽外面四爷又打发人送药来了。抱琴接着,便进来回文若:“这补品都堆成小山了。可所谓人到人情到,四爷既心疼格格,为什么却总是不来?”文若只觉得头疼,揉着太阳穴,懒懒答道:“来不来,什么要紧。”抱琴又道:“依我看,一来是格格拿架子,当面叫四爷下不来,他便恼了,也或有些的。二来,只怕……”瞧了瞧文若,见她无话,便接着道:“只怕心里也还是疑惑呢。”

    文若听言,笑道:“你这见识明白。”一面拿起本书来看,抱琴却将书收了,道:“格格,这就叫我不懂了。”文若道:“这感情上的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但凡男女两个人之间,谁退一步,谁便进一步。轻易退让不得,不然将来便永远没有翻身的日子。”忽沉吟道:“我倒突然想到个法子。”

    抱琴正是要劝她归顺四爷的意思,没料到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说话来,但她主仆二人心意相通,随即便明白说的是年羹尧那事。

    文若便命抱琴、诗儿到跟前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了。诗儿听完,惊呼道:“格格,这样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弄假成了真,那时候就算有百张嘴也说不清了!这万万使不得!”

    抱琴也甚感踌躇。文若却心意打定:“这人躲在暗处陷害于我,其隐藏之深,行事之辣,想起来每每让我后怕。不用这引蛇出洞的法子,只怕永远也别想查的出来。”当下吩咐二人依计行事。

    这里刚安排妥当,人报大福晋来了,文若忙起身相迎,便见那拉氏款款进来,脸上微笑着,慢语道:“我来看看妹妹。妹妹请坐,不必多礼。”文若忙让那拉氏上首坐了,自己坐在下手相陪,芷兰来上茶,那拉氏一眼瞧见,笑着对文若道:“这是那年苏州来的丫头吧?如今好出息了,也亏得妹妹会调教。”文若淡淡道:“我哪有那功夫?一并都交给抱琴管着。”那拉氏道:“正说呢,怎么是这个丫头在房里头,不见那两个?”

    她是说诗儿和抱琴,文若道:“诗儿看着小丫头熬药去了,抱琴去年福晋那里取些东西,尚未回来。”那拉氏低头喝了一口茶,慢慢放下茶杯,文若见她这样,知她不是单来坐坐,必是有什么话说,果听那拉氏缓缓开口道:“妹妹,我来有几句话,踌躇了许久,不知当讲不当讲。”文若忙起身道:“恭聆福晋教诲。”那拉氏忙起身拉了她,一同坐下,“我正为这个。要说你我,虽名分有别,实无主副之分,在我心里,只盼同妹妹一同辅佐四爷,也作个娥皇女英般的佳话。我对妹妹实是一片实诚之心。说句私心里的话,以妹妹的家世身份,皇上和德妃娘娘的宠爱,我不过痴长几岁,先识得四爷几年,哪里敢同妹妹比肩?所以,今日这话,实在是我从肺腑里说出来的,妹妹若能体会,我便说后面的话,若不能,那也罢了。”

    文若听那拉氏这番话,果然诚心挚意,连娥皇女英的话都说出来了,显然并非作假,文若也不由心里有些感激,忙道:“姐姐不嫌弃,文若受宠若惊。我在家并无兄弟姐妹,如今得了那拉姐这样一个好姐姐,正求之不得呢,眼前的事情,还望姐姐教我。”

    那拉氏含笑点头:“难怪人人都喜欢你,又知礼,又这般伶俐。我今天来,就是为元宵晚上的事儿。妹妹啊,四爷这人,越是看重的东西,越是要一个完美。那件事,分明是污蔑,我自然知道,爷也知道。可惜‘打老鼠伤了花瓶儿’,越是要澄清,查起来反而于妹妹名声上有碍,所以爷不追究下去,便是我也没过问一句。”

    文若心里一跳,心道:难不成说不清道不明的反而落个好名声了?又听那拉氏道:“总之后院里,不外乎如此,妹妹在这里久了也便知道了。只需记着一句话,主子和奴才,总是有区别的,奴才翻不了天去,只需平心静气,便万事俱无。”

    文若一面感谢她,一面心中思忖:你所说奴才,自然是指年氏李氏耿氏而言,妻妾是有分别的,这一节,我也还知道。你这番话,虽未必全是假意,却也故意忽略些关节,你在这后院之中,是正经八百的主子,嫡福晋终究只有一个,那些人自然不敢同你争――何况你前面还挡着个我。因此仍是万分感谢的样子――也不是作假,这番交心,所只交了一半,在这样的地方,也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谢那拉姐。可是文若终究不如姐姐这般好修养,这次的事情,我决不就此善罢干休。”

    那拉氏说了一半真话,她也无须假作坦然来敷衍她。那拉氏吃了一惊:“妹妹啊,我年轻时候,比你还更心高气傲,也是受不得半分委屈。可是,你四爷他……唉,多说无用,你自己去体会吧。”那拉氏看着文若年轻的脸庞,忽有些黯然。但这黯然也只转瞬即逝,旋即便回复了她一贯的端庄冷淡样子。便起身告辞,文若送出门外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