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乱云飞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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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潮滚滚荡天地,乱云飞渡烽烟急。

    逍遥之想本无过,无端祸殃晴天霹。

    侯兰珍的儿子侯南生正在学校的派性风浪中接受洗礼。形势迫使他不得不作出选择。一方面,苏曼秋的分析和判断,让他头脑清晰了许多;另一方面,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和切身体验,心里也有一个基本估计:‘风雷激’是造反派,‘红卫兵’是保皇派。保皇派把他视为敌人,把他拒之门外;造反派的风险太大,他不敢插足。最后他不得不接受苏曼秋的忠告,选择了逍遥派。

    这个时候,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烈火,已经越过学校的围墙,燃遍了整个社会。伟大领袖的最高指示‘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无疑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从各级国家机关的各种干部,到各行各业的工人、职员,直至街道的普通居民,都起来造反了,形形色色的造反组织,如雨后春笋般在中国大地上破土而出,龙城也不例外。一天下班回来,两口子议论开了,老婆侯兰珍对老公覃壮说:

    “我们幼儿园和小学也要成立什么战斗队,都要戴红袖章。你们那里怎么样,有吗?”

    “一阵风,哪里还少得了。”覃壮简单地答道,“我反正随大流,不充好汉。你也参加了?”

    “我,我还没有定。”侯兰珍说,“我不想参加,都是群众组织,那个也不能强迫我。”

    “我原来也是这样想的。”覃壮说,“可是我们站里那个战斗队的头头叫嚷,我们是正统的工人阶级呀,要听伟大领袖的话呀,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呀……听着叫人讨厌,我就报了个名,也算回应了。”

    “挂个名可以,千万不要参加什么活动。”老婆提醒老公道,“哪个运动不是这样,到头来群众能得到什么好处,掌权的还不是那些得势的小人。我不想你当官,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过日子。听见吗?”

    “你放心,我不会参加什么活动的。”老公安慰道,“你也挂个名吧,免得人家讲你落后。”

    “落后就落后,我才不想当积极呢。”老婆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事吃饭,哪个又能把我怎样。”侯兰珍时时刻刻都记得,吴非凡和父亲始终是笼罩在她头上的一片阴影,社教给她心里造成的恐惧还没有完全消失。现在只要听说是什么运动,她躲都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参加什么组织。当然,这些话她是不能对覃壮讲的。可是,覃壮的头脑也不糊涂,选择随大流,已经是明智的了。

    侯兰珍真的没有参加什么群众组织。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她未能因此就能够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毕竟与以往的运动不同,燎原之火一旦燃烧起来,就势不可挡,谁也无法扑灭,谁也无法避免。

    一时间,天下大乱,派系林立。各个派系都有着复杂的政治背景。他们都深谙红宝书中的一条最高指示:革命的根本问题是政权问题。都知道政权的重要,都想把政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副统帅还警告大家:有权的幸福,无权的痛苦。于是,各派都在大念‘权’字经,视权如生命,把掌权作soudu.org为自己的最终目标。所以,在夺权到来之时,各派为夺取眼前的权力而展开的斗争不仅公开化,而且斗争的形式在步步升级。一天,覃壮对老婆侯兰珍说:

    “我不晓得现在的人好像吃了火药,一个个的火气都这么大。”侯兰珍一时不知他的意思,反问他:

    “怎么,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难道你们那里不一样。”覃壮解释道,“两个人只要碰到一起,就要谈文化大革命,一谈文化大革命就要谈观点,一谈观点就抬杠,互不相让顶得脸红耳赤,结果引来一大群人形成对立的两派。今天我们那里两派差一点就打起来。我就不晓得他们图的什么。”

    “图什么?都想当革命派呗,革命光荣嘛。”老婆接过他的话说,“现在女人的脾气也变得暴躁了。小学有一位女老师,听讲和老公的观点不同,一回家就和老公争论,有时争得翻脸。听讲还要闹离婚呢。”

    “真是疯了!”在覃壮的心里,一直觉得现在人们都疯了。

    又过了不久,儿子把被窝行李从学校搬回家来。妈妈侯兰珍不解地问:

    “怎么,搬回家来不住学校了?”

    “不住了。”儿子简单地回答。

    “为什么,学校同意?”

    “学校!学校哪个管?领导和老师都自身难保。”儿子回答说,“同学之间分成几派,互相对骂,我们这些被人家称为逍遥派的同学大多回家了,我不回来能做什么。”

    原来,儿子南南的学校早就瘫痪了,他本来想留在学校温习功课,还借来高中的主要课本进行自学,等待恢复高考时能够应试。可是形势越来越恶劣,环境不允许他安心学习。苏曼秋在他之前就已经回家了,他当然也回家了。

    经儿子这一提,侯兰珍和覃壮突然想起最近一个时期以来,街道上常常出现一些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可怕的现象,一些头戴安全帽,手拿长矛大刀的造反派,押着一些头戴高帽,脖子上挂着黑牌的人游街示众,黑牌上都写着“走资派某某某”、“反动学术权威某某某”、“黑帮分子某某某”……名字上都用红笔打上XXX……与此同时,各种各样的大字报铺天盖地,贴满了大街小巷。这些大字报的内容都充满火药味,点名道姓,杀气腾腾。什么‘某某不投降,就叫他灭亡’;‘把某某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砸烂某某的狗头’……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这些被游街示众的,被点名上大字报的人大多是各级党政机关的大小头头,或是社会上的知名人士,原来都是一些八面威风的人物,现在却被造反派押上街头,威风扫地。联系到自己在社教运动中的遭遇,侯兰珍不禁感到心惊肉跳,毛骨悚然,生怕自己也会陷入这场灭顶之灾,她也为这些人感到担忧,一时恍惑,不知所以……

    “怎么会是这样的?”妈妈感到疑惑,“难道革命就不要领导,学生可以不要老师?”

    “这,你就不晓得了。”儿子继续说,“现在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领导都被打成走资派,靠边站了;那些出身成分不好的老师都被打成牛鬼蛇神,关进牛棚去了;我们的校长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历来受同学们尊敬,在社会上也有一定地位,听讲还是市人大代表。可是一夜之间就成了反动学术权威,也被关进了牛棚。”

    “什么是牛棚?”

    “牛棚!就是关牛鬼蛇神的地方呀。”儿子解释道,“说穿了就是红卫兵造反派私设的牢房。凡是进了牛棚的人,遭遇就惨了。失去自由是不用说的,挨批挨斗游街示众是家常便饭,有时还要挨拳打脚踢皮带抽打。我们有一位女老师,大概还不到四十岁,平时戴副眼镜文质彬彬,见人一副笑脸,听讲是民盟学校支部的负责人。这次可惨了,她是第一批被关进牛棚的人,挨批斗,硬要她交待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三反罪行。她说她没有。结果,不仅被剃成半边光头游街,被操了家;在一次斗争大会上,还被皮带抽得皮破血流,你们晓得打她的人是什么人吗?”

    “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讲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儿子继续解释道,“是一位女生,是这位女老师平时最喜欢的学生,大家都感到意外。正当她在抽打这位老师的时候,一位五十多岁的女老师,听讲是一位共产党员,实在看不下去,站起来说:同学们,老师有错误你们可以批判,但是不能打人,她是你们的老师啊!可是那位女生立刻举起红宝书,口里喊道:最高指示,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老太太无奈地坐了下来。那还是客气的,不然,老太太也得被牵连受苦。”

    听罢儿子的话,一家人都闷不作声,空气似乎凝固了。过了好久,奶奶首先说:

    “这是什么世道,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狠心!”妈妈侯兰珍接着说:

    “真可怜,不晓得这位女老师能不能挺得过来?”她不禁想起社教运动中有人投江的可怕事件,对这位女老师的处境感到十分担忧,但愿她能够度过这一劫。

    “哪个晓得?现在一切都是革命行动。”儿子接着说,“谁也管不了谁,人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从红宝书中找到最高指示来为自己的行为辩护。”覃壮突然冒出一句话:

    “疯了,疯了!”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全市的群众组织,包括学校的、工矿企业的、机关单位的、街道的,等等。渐渐形成两个互相对立的大派别,都标榜自己是真正的造反派,指责对方为保皇派。一派定名为“红色造反派联合总部”简称“红总”,一派定名为“造反派联合指挥部”简称“联指”。覃壮参加的那个组织最后成为“联指”下属的一个基层组织。南南学校的“红卫兵”成为“联指”的一部分,“风雷激”成为“红总”的一部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游斗走资派和牛鬼蛇神的队伍在街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安装有高音喇叭的宣传车在叫喊。原来,是两派的宣传战开始了,互相对骂,互相攻击。都根据自己的需要从红宝书找到最高指示来装扮自己,大肆造势,无非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给对方抹黑,目的不外是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造反派。结果,言辞越来越激烈,对立情绪越来越重,气氛越来越紧张。两派之间的斗争正在一步步升级。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面对眼前这种乱象,侯兰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害怕覃壮被捲进去,她必须提醒他,要他注意。于是,一天晚上,侯兰珍对覃壮说:

    “覃壮,人家讲你们‘联指’是保皇派,你讲是不是?”覃壮不紧不慢地说:

    “我不管那么多,管他是造反派还是保皇派,那是头人们的事情。”

    “你不怕人家骂你?”

    “我不怕。”覃壮实话实说,“哪个不晓得我覃壮只会扛麻袋拉板车,要骂也不会骂到我头上。”

    “你如果真的这样想,还不如退出来,当个逍遥派不更好。”老婆说。

    “那就不见得。”覃壮说,“我原来也和你一样想法,可是从全市情况看,这一派有背景有后台,跟着他们不会吃亏,我就不想退了。”

    “你不怕捲进去出不来?”

    “不会的,我不会捲进去的,不过是挂个名,不想捞什么油水。”覃壮答道。

    覃壮的想法未免过于天真,在争夺市革委会的控制权中,两派的斗争进入白热化。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说是一位中央首长指示,造反派要‘文攻武卫’。这下可不得了,一夜之间两派都获得了武器,而且不是棍棒大刀长矛,是真抢真炮!这些原来掌握在军队手中的东西,不知怎么就到了群众组织手上。有人说是发的,有人说是抢的,有人说是偷的,是非真假,谁也讲不清,群众组织有抢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一天,搬运站‘联指’的头头通知覃壮,要他去领一支步枪。他只口头上答应实际上没有去领。他心里在犹豫,一时拿不定主意。当天晚上他和老婆侯兰珍商量。他说:

    “他们要我领枪,你看怎么办?”

    “什么,领枪?”侯兰珍似乎没有听清,“为什么要枪?枪一旦到了群众手上还有安宁的日子过吗?万一打起来还了得!”

    “他们讲这是中央首长的指示,造反派要‘文攻武卫’。”

    “不要听信那些话,是真是假我们不晓得。”侯兰珍终于听清楚了他的意思,“就是真有这个指示,也是人家的事情,我们绝不能参加。我原来就提醒你不要捲进去,你还说不会,现在晓得厉害吧。”

    “我也晓得这不是好玩的事情,所以没有领。”他说。真的,在这件事情上,覃壮还算是不糊涂。

    “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他们看中你身强力壮的一身肉,要你去当炮灰。”老婆侯兰珍经历的事情比他多,比他敏感,“你不想想,你拿枪对哪个,是日本鬼子来了还是美国佬来了?两派都是群众组织,你打死人家就能够心安理得?你被人家打死还不是白白送死!你明天就去声明退出来,什么组织都不参加。越快越好。哪个要打就让哪个去打好了!”

    覃壮觉得老婆言之有理,第二天果真向搬运站‘联指’的头头声明退出,交回红袖章。开始时那位头头还一再挽留,对他讲了很多要誓死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大道理,读了好几条‘最高指示’。而他就是下定了决心,并表示退出‘联指’以后什么组织也不参加,绝不与‘联指’作对,做个完完全全的逍遥派。因为是群众组织,他又是一个响当当的无产阶级的一分子,那位头头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同意他退出。

    就这样,覃壮终于摆脱了派性的纠缠,成了一个自由的逍遥派。一家人满以为从此可以逍遥自在了。

    不出侯兰珍所料,自从两派有了武器,龙城就没有安宁的日子,经常听到阵阵枪声在城市的上空划过。一时间,老百姓人心惶惶,一到晚上就不敢出门。本来就不怎么繁华的城市夜晚,现在显得更冷静了,除了那些戴着红袖章荷枪实弹的、自称‘造反派_4460.htm’的武装人员在穿街过巷,几乎看不到悠闲的人们。紧张的气氛,简直让人窒息。

    一天,突然枪声四起,不仅有单响的步枪声,还有联发的机枪声,甚至还有发出巨大响声的炮声。一场阵地战的武斗正在龙江两岸展开,两派杀红了眼。猛然间,人们听到一声巨响,接着是一团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映红了半边天。忽然,人们在大声喊叫:着火了!着火了!火场正在为公巷、覃家巷一带。覃壮和侯兰珍都正在单位上班,听到火起,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往家里赶。幸好,那天奶奶、儿子和女儿都在家,当他们夫妻赶到家时,看见她们祖孙三人正在往外抢救东西,二话不说,马上进屋抢救贵重家私。正当覃壮扛着最后一张床出门时,火已经烧到他们家。他们家的门前是两条巷的交会处,有一块比较开阔的空地。抢出来的东西都堆放在那里。

    这时,他们才有时间环顾一下火灾现场。也是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一场大火,来势迅猛,毫无阻挡,很快就把半个龙城几乎烧得面目全非。他们所在的覃家巷、为公巷大多是旧式的木板房子,见火就着,全部被烧成了灰烬。现场一片狼藉,灾民们的哭声叫声喊声此起彼伏,惨不忍睹。灰烬中冒出的浓烟、被烧焦物质发出的怪味,刺人眼鼻,叫人难受。他们一家虽然物质受到损失,但人员都还安全,算是不幸中的万辛。面对眼前的惨像,侯兰珍悲痛欲绝,真是欲哭无泪欲诉无门。她只好仰天长叹:天啊!这是为什么呀……

    不知为什么,这样大的火灾,竟看不到一个消防队员出现在现场。各级政府的‘当权派’们都靠边站了,政府瘫痪了;革委会虽然已经成立,但是没有大联合的基础,形不成权力中心,指挥不灵;群众组织互相对立忙于内战,谁也管不了谁。事后又互相指责,都说对方是这场火灾的罪魁祸首。可是,哪个又会出来裁定呢?遭殃的是那些无辜的平民百姓。

    火灾发生以后,在灾民们的强大呼声下,市革委会不得不采取相应措施,紧急拨出救灾物资和必需的建筑材料,并责成各派群众组织,帮助灾民重建家园。有革委会的支持,灾民们便自动组织起来进行自救。覃壮是一家之主,带领一家老小靠着朋友和街坊邻里的互相帮助,自己动手,好不容易在原有的废墟上建起了新房,一家人又有了一个安身的窝,侯兰珍也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

    在那个年头,没有风平浪静的日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火灾过后,侯兰珍刚搬进新家,在他们所在的单位就来了新人。

    “我们那里来了军代表。你们那里有吗?”一天晚上覃壮问老婆侯兰珍。

    “那还少得了。”老婆答道,“不过幼儿园没有,是由驻小学的代管。”

    “南南,你们学校有吗?”覃壮转向儿子问道。

    “这种事怎么会漏掉学校。”儿子回答说,“听讲这是中央的重要部署,因为派性太重全国大乱。尽管中央一再号召各派群众组织都要实行大联合,各派就是不听,就是联合不起来。我看,派军队的目的就是要稳定当前的混乱局势。”

    “你看,能稳定得了吗?”侯兰珍问儿子。

    “很难讲。”儿子疑惑地说,“解放军也是人,难道他们就没有派性。听讲他们是来支左的,哪个是左派还不是他们一句话。”

    “喔,南南讲的有道理。”覃壮沉思地说,“如果部队能够一碗水端平,对大联合会有好处。如果他们偏向一方,后果就可怕了。”

    覃壮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本来,老百姓已经受够动乱之苦,指望解放军介入能带来安定的日子。不料,竟事与愿违,不幸被覃壮言中。解放军刚刚进驻就一屁股坐在‘联指’一边,不久就宣布‘联指’为左派,‘红总’为坏组织,明令解散。结果遭到‘红总’的顽强反抗。‘联指’在解放军的支持下,对‘红总’进行血腥镇压,在全城大肆搜捕‘红总’的‘坏头头’进行严刑敲打,恣意屠杀。逼得一些人四散奔逃,四处躲藏,无路可走的人拿着手中的武器顽强抵抗进行巷战。有的人甚至拿着武器钻进下水道,进行地下战斗,他们自称是‘地道战’,这都是他们从电影‘地道战’中学来的。这一套曾经用来对付外来侵略者的战术,竟在两派的武斗中被用上了。当时,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潜在的威胁将这些地下造反者送上了不归路。一天,一群手拿武器的年轻人刚刚进入下水道,龙江上游一场大面积的暴雨正在下个不停,引起洪水暴涨,不久,洪峰到达龙城,洪水一来,江面超过下水道,引起江水倒灌,跑不出来的人就活活地被淹死在下水道里,洪水退去以后,龙江上就漂浮一些无名尸体,那个惨状啊,很难用语言表达得清楚。究竟死了多少人,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过问,也没有人敢靠近,龙城,一时间成了一座恐怖的城市!

    两派武斗,真刀真枪杀得天昏地黑。一天,侯兰珍的老公覃壮要到站上去‘抓革命促生产’,刚出门不久,突然枪声大作,原来是两派一场血腥的武斗又开始了。侯兰珍在家中如坐针毡,为老公的安危提心吊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