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故事,都需要结局吗?”纪萱反问我。
这个问题我倒没想过。
从理论上说,一个拥有开头、发展、高潮、结局的故事,才算是完整的故事。
不过在我们身上发生的故事,似乎真的没有结局:
非哥谈恋爱,然后分手,算是结局了吧?但后来他的初恋结婚,还算是这个故事的发展。
那他的初恋结婚算是结局了吧?不过他去参加婚礼,现在的他还被过去影响着,甚至一生要背负这么一段过去,那这些又算这个故事的哪个部分?
我不知道。
“曾经我挑男友的标准,就是一定要有钱。时至今日,我的观念改变了不少,只要我爱他,而他真心待我,那我就没有其他要求了。”纪萱说到这,轻咬下唇,对着我嫣然一笑。
这一笑的魅力足以颠倒众生,估计连柳下惠那种性无能的正人君子也心甘情愿地拜服于她的石榴裙下……如果石榴裙是短裙的话。
我不禁出现片刻失神。
纪萱看到我的情况,更加得意了。
她双眼缓缓闭合,然后又缓缓张开,眼眸里闪烁着魅惑的光芒。舌头从口中伸出一小截,在烈焰般的红唇上慢慢滑动,从左向右,再从右向左……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心理上真的有一种想犯罪的冲动,而生理上……我是正常男人。
我做了几次深呼吸收敛心神,对着麦克风说:“你就是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吗?你真幸福。”
纪萱不得不停下动作:“我没那么好的福气被这样的男人爱上,这只是我听到的一个故事,就在昨天晚上,一家很有情调的咖啡馆,一个……一个不知道是多情还是无情的男人。”
昨天晚上、很有情调的咖啡馆、男人……
非哥?我用眼神询问纪萱,纪萱点点头证实了我的猜测。
“让我们谢谢Joanna的故事,节目时间也差不多了,谢谢大家收听今晚的节目,最后送上一首张宇的《当时》,希望……希望各位女士不要被金钱蒙蔽了眼睛,错过了真爱你的人,也希望各位好好珍惜自己的爱情。明天晚上8点到10点,Tomas、Joanna继续跟你《情牵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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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
曲:张宇词:十一郎
当时我们都太小
只是一天到晚围着爱绕
以为只要几个面包
我们也可以相拥而笑
当时我们都怕老
永远不肯承认对方最好
以为可以负气而逃
但哪里知道爱就不见了
后来我一直寻找
哪个女子能有你的容貌
或者像你有着甜甜的笑
哪怕只有一半都好
我是这样任心潦倒
觉得自己像折翼的飞鸟
向往一个依靠
和因为有你的美好
当时我们都怕老
永远不肯承认对方最好
以为可以负气而逃
但哪里知道爱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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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交站前点燃一支香烟,放到唇边。
轻轻吸一口,承受着那种刺激的气体从口腔滑入喉咙,再侵入肺腑的感觉。
没错,是承受,不是享受。
不知道是谁说过,吸烟的人,是寂寞的。
我看着时明时灭的烟头,突然明白这句话的涵义。
喝酒的人喝下去的也许是自己的眼泪,不过一醉之后,尚且有暂时的解脱。
吸烟的人,随着香烟燃烧的只有自己的生命,并且会因为香烟的刺激更加清醒。
而清醒的人,往往是寂寞的。
香烟将尽之时,我向四周观望。
在确定没人之后,我三指拿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颓然扔掉烟蒂,用脚尖踩熄。
“随处丢垃圾,罚款600!”我身后传来一女性的声音。
我刚才不是看过附近没人吗?怎么还让警察捉到的?
嗯?不对,600块是香港的罚款标准,内地最低消费没设这么高。
我一转身,终于知道刚才为什么看不到人了。
“Madam,Iamsorry.”我说出了我认识不多的一个英语句子。
“为什么说英文?”
“嗯?非洲什么时候普及中文的?”
话音刚落,我的腰就被Kuku掐了一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公交车还没来,Kuku靠在站牌上问我。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我在这里工作啊。”我指了指电台。
“你在电台工作?看不出来啊。”
“正如你有天然的肤色保护我看不出来你的年纪一样。”
Kuku皱起她的鼻子,狠狠地盯着我。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Kuku扬了扬挂在胸前的数码相机:“我喜欢到处拍照。”
“这是你的业余兴趣还是工作?”
“既是兴趣,也是工作,我在一家影楼当摄影师。”
“你的确有这样的条件。”我装作很高深莫测的样子。
“何出此言?”
“贝多芬是一位伟大的音乐家,他是聋的;米开朗基罗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他在后期因为画天花板上的壁画失明;而根据你的外形,你一定有异于常人的捕捉美感能力。”
话音再次刚落,我的腰再次遭殃。
我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是22:34。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Kuku是女人,所以此时已经构成我送她回家的条件。
“无事献殷勤,哼。”Kuku边说话边拿着相机拍街景。
“您老人家放心,我明天发奖金,所以不缺钱,你的姿色我更是看不上。”
“今晚不是月圆之夜,色狼没变人狼而已。”Kuku突然把镜头转向我,给我拍了一张。
“怎么?觉得我这人比这里的景色漂亮吧,随便拍,大爷今儿个心情好,免费。”
“我是觉得给你拍张照片做成黑白的放神台上挺好。”
嗯,女人都口是心非,特别是说我坏话的那些女人。
“你还没回答我。”
“我自己回去可以了,我年纪比你还大。”这时有一辆公交在站台停下,Kuku准备上车。
“Kuku姨,我知道您老人家年纪比我大,不过您老人家比我大多少也还是个女人,不会变性啊,就让我送你上路吧。”我说着把Kuku推上车,把她塞到倒数第三排左边靠窗的位置。
“不准叫我Kuku姨!”Kuku姨瞪着我。
“是的,Kuku姨。”我绝不向黑势力低头。
Kuku姨正欲反击之时,我的手机响了。
“喂,我在车上。”
“嗯,我也只是打个电话问问你回到家里没有。”
“我现在送一个朋友回家,可能会晚点才回去。”
“女朋友?”我妈很八卦。
“呃……是女的,不过不是女朋友。”
“我跟你爸正看电视剧呢,你好好加油啊,拜拜。”
我妈说完就立刻把电话挂断了,没有再留给我说话的机会。
如果我妈看到我现在面对的是谁,她应该会后悔说这句话而把儿子推下火坑。
“女朋友?”Kuku姨也很八卦。
“我不跟我爸抢。”
“什么意思?”
“我妈的电话。”
Kuku姨听了这句话之后就静下来了,很奇怪的反应。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她拿着数码相机看照片,没有再管我。
我也把头凑过去,看她的作品。
她的作品以我这外行来看,只能看出是好的作品,却又看不出好在哪里。
颜色?构图?光线?似乎都有,又似乎都不存在。
不过有一点我是注意到了,她的照片中几乎都是高山、小河、绿树、大楼、车流、商铺之类的景色,很少有人物会进入她的镜头,即使是她自己,也只有少数的几张自拍。
这说明了什么?
“K姨……”
“不准叫我Kuku姨!你的样子看起来比我还老。”我话刚出口就被打断了。
“我们是守法的公民,要不我们拿身份证出来比比?”Kuku姨那句是实话,我没法反驳。
“哼!不要。”
“我想问问你的镜头为什么很少出现人物。”
“嗯?是吗?”Kuku姨翻她的照片,再次证实了我的观察力。
“我一直没有发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想拍的就拍吧。”
“想听听我这无牌心理医生的分析吗?”我靠在椅背,十指交叉。
“说吧,反正距离我家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首先说明,我是没有系统学过心理学的人,我只是对心理学有兴趣……”
“行了,废话别那么多,反正你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
“根据一位姓翁的博士的研究,”非哥的名字先用一下,不然我怕忽悠不住:“一个人拍出来的照片某程度上可以反映那个人的心理状态,而因为你的照片中很少有人物出现并且出现了大量的景物,所以……你应该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
听到我的话之后,Kuku姨看着照片沉思。
看到她这个动作,我知道我说对了。
她的照片出现了大量的景物,是因为她知道景色会随时间而改变,所以她想用镜头记录她能看到的一切;而她的照片中很少有人物出现,那是因为她不想看到人的改变。
这看起来很矛盾,其实只是她想逃避现实,永远活在过去的一个表现。
或者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发生了一些她不想接受却无法改变的事情。
例如……这次的失恋。
Kuku姨想着想着就哭了,比在LOST哭得更伤心,声音甚至有些凄厉。
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Kuku姨就把头靠了过来,还用左手捶我的后背。
我接受着其他乘客诧异的眼光,用手摸了摸Kuku姨的头。
男人的肩膀,在没有女朋友的时候,随时可以出借。
但男人想找个肩膀依靠的时候,又能找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