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别人回家有四个条件:
一、此人性别为女;
二、时间已经过了晚上22:00;
三、此人身体不适;
四、此人身上有贵重物品。
只有满足了第一项条件并且满足其余三项条件中的其中一项,我才会护送那人回家。
现在已是23:00。
所以我和纪萱在下渡路走着,边走边等出租车。
“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了。”
“这是原则。”
“这是固执。”
我耸耸肩,不作回复。
纪萱无奈之下,只好任由我跟着。
路过LOST的时候,纪萱停住了脚步。
“林暄,我想进去坐坐。”
“这家店元旦之后才开业,你现在进去什么都没有。”
“吃的东西没有,不过咖啡应有尽有,美女免费招待。”我们身后传来这么一句话。
我回头一看,翁先生提着几个降解饭盒,似乎是刚买夜宵回来。
“那我要付钱吗?”我问。
“我说美女免费,你不是女的,所以要正常收费。而在‘美’这个条件上……招待你要双倍收费。”翁先生一本正经地说。
看来,他已经达到骂人不带脏字的境界。
纪萱左手搭着我肩膀,传来一阵颤抖。
是激动的颤抖吗?莫非……翁先生是她数不清的男友里其中一位?
翁先生不是说他只有一任女友吗?
我低头一看,纪萱另一只手正掩着嘴巴,笑得全身颤抖……
竟然敢笑我。
“你脸上的粉都裂开了,还笑。”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纪萱的脸部表情立刻僵住,说时迟,那时快,立刻冲进了LOST里面。
“你女朋友?”翁先生问我。
“不是。”我笑笑。
翁先生用很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我:“明白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明白了什么,他已经走到店里去了。
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打量夜里的LOST。
今天早上还开着的灯现在都关掉了,只有几十支手臂粗的蜡烛凌乱地放在咖啡厅里,烛光让四周弥漫着一种带有暖意的昏黄。
而昏黄的烛光与黑白色交融着、排斥着,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也许,这样的LOST才是真正的LOST,与名字一样,让人迷失。
我们活着,不也就这样吗:什么东西似乎都看不清楚,亦正亦邪、时黑时白。
翁先生端了两杯咖啡走到我身边。
“用烛光取代灯光挺有情调的。”我说。
“我也这么觉得,以后有机会尝试一下。”他把咖啡放下,坐到我旁边。
“那现在是?”
“电灯那部分线路坏了,明天才有师傅过来修,现在暂时用蜡烛顶替一下。”
我哭笑不得。
大概过了三分钟,纪萱从洗手间里出来了:“我今天根本没有用粉饼。”
“那你干嘛做贼心虚。”我悠闲地抿了一小口咖啡。
“好了好了,就算给我个面子,别吵了。”翁先生出来打圆场。
“哼,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纪萱虽然这么说,不过还是瞪着我。
女人果然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嗯,你年纪的确比我大不少。”我正面地赞同了她的观点。
“你……”纪萱拍案欲起。
“唉!女人真难侍候,说她错不对,赞同她的观点也不对。男人真难做。”
“我们别管他,小姐怎么称呼?”翁先生再次出手,总算让纪萱坐下了。
“喊大姐,她年纪比我们都大。”我插了一句话。
“叫我纪萱好了。”纪萱终于明白自己的实力不足与我抗衡,低下了她那高贵的头。
“我叫翁克非,我的朋友无论年纪大小都喊我非哥,如果你们不介意也可以这么喊我。”
“菲戈?那不是足球明星吗?你踢足球很厉害?”纪萱问道。
“不是那个菲戈,是非常的非,哥哥的哥。踢足球还可以,反正……我想进球就能进球。”
“真的这么厉害?你踢过什么比赛吗?”纪萱的眼中流露出一种狂热。
“你是守门员?”我又插了一句话。
翁先生,嗯……非哥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纪萱有点失望:“难怪你说想进就能进,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天才前锋呢。”
“你对足球有兴趣?”
“谈不上兴趣吧,小时候经常跟附近的孩子比赛,所以挺怀念的。”
“那有空我们一起去踢一场?”
“好啊。”
……
初相识的男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热情,都很想去了解对方的一切。
而面前的这两位更是厉害,简直就像银行调查员调查贷款人一样仔细。
非哥这种行为也许就叫“久旱逢甘霖”,可以理解。
但纪萱这种长期处于洪水泛滥的人……难道叫“惯性”?
女人真难懂。
所以有很多男人研究女性心理学,在情场无往不利。
而更多男人做了很多的活体实验研究女性生理学,在欢场无坚不摧。
“Tomas,我的手提电脑放在吧台那边,有无线上网的,你无聊就过去上网吧。”非哥以手撑额,摇着头说。
我的无声抗议终于有了成效……在我把最后一口咖啡喝进口第十八次,吐到咖啡杯第十七次之后。
我点点头,把最后一口咖啡吐到杯中之后飞速逃离现场。
因为我这次是把咖啡吐到纪萱的杯中。
谁让她装看不到的,演技还那么差,嘴角都快翘到眼角了。
“算你狠。”非哥过来吧台为纪萱另倒一杯咖啡的时候对我说。
“我见过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今天第一次看见你这种为女人往朋友两肋插刀的。”
“我成吕洞宾了。”非哥无辜说道。
这句话说得很有水平,因为俗语有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说他成吕洞宾了,也就说骂我是狗。就凭这种骂人不带脏字的境界,他绝对有成为高级泼妇的潜质。
“你才是狗。”幸亏我也不笨,回了一句。
“我这是帮你套话呢,不用感激我,这事如果成了让我到洞房观礼就行。”
非哥丢下一句话,拿着咖啡翩然离去,留下无言的我。
电脑开启之后,我呆了一下。
桌面是一张婚礼的照片:男主角只有一个背影,但我看得出来那不是非哥,他正向旁人敬酒。而女主角正望着镜头的方向,檀口半张,欲语未言,眼神有几分惊喜、几分失落,还有点点的遗憾。
让我呆住的原因是桌面右下角的几个数字:2007.12.26。
也就是说,这张照片是今天拍的,而今天,是她初恋女友结婚的日子。
从那女主角的神态,我可以肯定,是非哥亲自去拍的。
他放下了吗?从他对纪萱的态度,似乎放下了。
不过又有谁能肯定这不是另一种放不下的表现?
女人的心思的确很难懂。
不过,男人的心思,又有谁懂?
也有女人研究男性心理学,但怎么就没有人研究男性生理学呢?
如果有必要,我愿意为科学献身。
当然,这个“必要”是指研究者为美女,而且身高体重三围要达到一定比例。
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Tomas。”我一抬头,看到非哥。
“你不是跟纪萱聊天吗,怎么有空过来看我?”
“她上洗手间了。”
“又补妆去了?”
“不知道,要不你跟过去看看?”
我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很晚了,她出来我直接把她送回家,别耽误你休息。”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非哥淡淡地说了一句。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我说了这句话,他愣了一下,我指指他的电脑。
他笑笑:“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早点睡吧,多想无益。”
“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大概过了一分钟,非哥终于憋出一句宋词。
这时纪萱出来了,我拍拍非哥的肩膀,和纪萱走出LOST。
“我觉得这里很有情调,特别是那些不规则摆放的蜡烛。”纪萱对我说。
我忍住笑意,不说话。
“你笑什么。”
“有些事情,不知道真相会比较美好。”
然后我听到纪萱喃喃自语:“嗯,很多事情都是假象比较美好……”
从出租车的车窗望向外面,白天的繁华皆已不见,留下的唯有坚强的光,脆弱的影。
影时而被凉风击溃,让光占据它本来的位置,片刻又恢复原状。
光在努力,影也在努力,它们都在争取自己的生存空间。
虽然看起来一切都是徒劳,不过只要有一丝希望,它们都不会放弃。
我是光,还是影?怎么总有无情的风把我的希望吹得支离破碎?
“Tomas,你在想什么?”纪萱的声音把我从自己的幻想世界拉了回来。
“没想什么,发呆而已。”
“我到了,谢谢你今晚陪我,我对你说的事,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纪萱说完转身就走,没有给我回答的机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