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明天的节目看样子是芭蕾吧,现在就开始排演了啊。”耳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我扭头一看,郑惬正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盯着我看。我愣了愣,回过身来面对她。“领导视察工作啊?”她皱了皱眉,“你们做的什么烂节目?!”“有什么不妥吗?你听力没问题吧,刚才的欢呼声……”“别自作多情了,”她不客气地打断我,“那是倒彩,没听出来啊。”我被她噎住了,竟半晌没说出话来。“你……你看上去有些眼熟啊。”她突然说到。我笑了笑,“你不做课间操吧?”“做啊。”“很遗憾,我是领操的。”
郑惬没再说话,只是走上前来把几篇稿子往我手里一砸,“以后做节目要像这种文章才能播,不要乱来。”我随手翻了几页,被浓厚的政治腔憋得喘不过气来。我把稿子又塞回他手里,“你写的?”“啊,怎么?”“你还是回文革时期呆着吧,21世纪很危险的。”“你以为我想?广播站就是为校方服务的,一定要做得泛政治化,金老大的命令。”“反正我不播,要不你就另请高明,随你便。”她盯了我好一会儿,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好吧,你自己看着办。”说罢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转过头来,对着我和棱棱顽皮地一笑,“另外,记得不要在广播室里做一些与新时代青年精神面貌不符的事。”
“完了,人家误会了,你把我这辈子耽误了你说怎么办吧。”郑惬走后,我摊开手故作无奈状对棱棱说。棱棱白了我一眼,“死不死我管你!”
需要澄清一下的是,那些欢呼声并非倒彩,美女的话普遍误导性比较大。在接下来的几周由其他班做的广播节目,连点歌这种低俗的做法都用上了还是达不到我节目的人气。而我与郑惬,不打不相识。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张扬不愧是民间俗语的宝库,一次又一次帮我验证着这些话的真实性。他是怎么想的我不大清楚,但他一直怂恿教唆勾引挑逗我加快追求郑惬的步伐,这个事实总没错。我不是不想追,然挟泰山以超北海,是不能也,非不为也。郑惬这种类型的女孩我还是头一次遇见,所以一定要小心行事,保不齐做得不好弄巧成拙把她惹怒了操起刀来把我大卸八块也不一定。退一万步讲,就算郑惬如棱棱般温柔,班任李也不是好惹的,要是她知道她班上的学生殚精竭虑只为了一个女孩而非学习,等待我的就远远不止大卸八块那么简单了,保守估计,她会先通知我家长。
通知家长是老师通用的杀手锏,也是学生最厌恶的手段。我敢说只要受过义务教育的没有不烦这一手的。可气的是某些所谓园丁还得意洋洋宣称这叫上兵伐谋兵不血刃。是啊,她倒兵不血刃了,家长回了家把孩子碎尸了也不关她月底奖金的事,这他妈叫借刀杀人!
不过世界真奇妙,就在我苦求机会而不可得时,班任李她老人家居然生病赋闲在家不来学校过问一切事项了,而代理班任则是在我阴影下生活了一年多的小高,真是正愁这事不好办,天上掉下碗蛋炒饭。
我的做法很简单,依旧是俗气的送花。那日见我大早上收拾玫瑰花,张扬不禁用鄙视的眼光看着我,“你小子现在怎么也这么没想法了?俗,贼俗!”我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心说你等着吧。戏soudu.org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黄蓉连豆腐都能做出二十四桥明月夜来,何况我这个天纵英才。无论什么事,只要用心就可以做得与别人不一样,所以庞德在《比萨诗章》利用歪歪扭扭的中文写下了《大学》里的一个句子:日日新。我一向信奉要么让人眼前一亮,要么让人眼前一黑,就是不知道这次算是哪一种了。
课间操的音乐响起,一切如常,只有领操台上的我略显心神不宁,做镜面动作的时候接连错了几处。课间操终于做完,我弯下身从领操台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束玫瑰花,捧在怀里跳下台,直奔郑惬而去。原本纷纷嚷嚷的操场一时间变得寂静无声,把我脚下的匡威球鞋与柏油地面之间的摩擦声彰显得格外突兀。我走到她的面前,“你明白吗?”郑惬一如既往地平静,点点头,“我明白了。”伸手接过花去,指甲上亮亮的浅色指甲油在阳光下异常耀眼。我低下头,快步走向教室,全然不顾周围人的啧啧之声。郑惬,果然不是一般女孩。
回到教室,面犹潮红心犹跳。班里早已哗然一片,一帮人围着我问这问哪。张杨排开众人挤到我面前,“靠,你牛逼,李老大要是在的话打死你也不敢这么嚣张。”我没理他,突然想到这事做得如此招摇,难保不会传到班任李耳中,登时如堕冰窖。正在我苦苦思索一个相对好一点儿的死法时,侧面又冒出来一个刺猬般的头颅,吓了我一哆嗦。“臭小子你还真狠!”看到阿九,我下意识扭头去找棱棱。水泄不通的人群背后隐约可以窥见她的面容,苍白,面无表情。
好容易熬到放学,忐忑不安了一路回到家中,正看见老娘手握擀面杖在厨房虎视眈眈静候着我。“回来了?说吧,想吃馄饨还是想吃板刀面?”我双腿一软,险些跪到地上,心里不住地想完了想不_4460.htm到老娘在梁山入伙了,差点脱口而出大王啊留小的个全尸吧。随后发现她脸色并没什么不对,暗叫庆幸,看来东西厂的工作效率比我想象中差得多。人真不能做亏心事,不然连自己都会吓死自己的。
然而让我不安多过惊讶的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按理说以班里特务机构之健全,班任李得不到消息的可能性比中日友好还低。越是如此,我越胆战心惊,不晓得班任李引而不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事后才知道,原来班任李得的是心脏病。我想她是怕训我不成反噬其身,此乃后话。
班任李这边不声不响倒也算了,让人更寝食难安的是郑惬的沉默。都一周多了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就算是买张体育彩票结果也该出来了。想要知道自己中没中500万大奖,看来不去找她那个福利中心是不行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