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命运之轮(THE WHE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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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个宿命的人,我承认,不过这怨不得我。

    一个男人一生中有许多女人并不奇怪,然而如果一个男人在短短六年里一共爱上了足有两位数的同一个星座的女人,恐怕事情就多少有些蹊跷了。

    我自己算过一笔帐,如果把川儿也算在内,那么我一共喜欢过十个狮子座的女孩,简单说来,就是《十爱》。

    而离开我已经很久的郑惬,则是我生命中的一个意外。她生于4月4号,清明节,白羊座。

    白羊座的任性,白羊座的率直,白羊座的孩子气,曾一度让我以为自己逃开了那个关于狮子座的谶语,然而狮子座的小宜的出现,让我发现自己即使逃得再远,依旧还是像如来掌中的猴子,绕来绕去只在原地打转。

    许羁生日过后直到五一长假,是我觉得很尴尬的一段时间,因为在我给小宜写信之前我从未想到过她们之间会是恋人关系,而在我知晓一切以后我却已经陷入了这个两难的境地。一方面是自己的小兄弟,另一方面则是自己喜欢上的人,怎么做怎么没道理。老实说,这让我很沮丧。我也想过像上次请客那样找个台阶下把她当个妹妹看,不过她死活不肯张口叫我哥,连条后路也不留。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由于彼此心知肚明却又都不坦诚布公,所以就那么一直暧昧着,让人看不清。都说爱情是盲目的,她并不爱我,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和我这个瞎子计较些什么。

    仔细想想,如果不是被爱情蒙住了眼睛,很早之前我就应该能看出小宜与许羁之间不正常的兄妹关系。如果说两个人穿情侣衫多少还能用兄妹情深搪塞过去的话,那妹妹比哥哥生日大半年可就是彻头彻尾的玩笑了。她不肯认我当哥,会不会也是怕这种关系的再度复杂化呢?

    这种尴尬的情形直到五一放长假才得以改善,不过不是因为我终于可以面对一切或是小宜接受我了,而是隶属代培区队的她和许羁请假回了家。代培生在这一点上比正规生占了太多的优势,另外也是因为她家离学校比较近。我倒是也想回哈尔滨,不过就算请下了假七天假期在火车上就要过上大半,犯不着。坐飞机快是快,但对于我这个天主教徒来说,坐飞机的话……离总部未免太近了。也罢,在学校休养生息几天也好,再说这两个人一走世界马上清静了许多,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不烦归不烦,不代表就此不想。五一那天正赶上南京开始下雨,我站在楼里看着许羁家里的私家车把两人接走,把还闪烁着“已发送”字样的手机轻轻合上,转身回到寝室蒙上被子开始睡觉。刚刚给许羁和小宜分别发了一条祝一路顺风的短信,许羁还回了一条谢谢,而我真正在意着的那个人,连最起码的客套话也懒得讲。我一直很讨厌阴天,尤其是南京的阴天。明明并不算低的温度,却冻得人骨头生疼。阴天的时候我心情永远不会好,因为郑惬离开我的那天,也是阴天。

    睡觉一直是个我用来调整心情的办法。在别人看来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因为我总是习惯一天又一天地熬夜,然后用白天大块大块的时间补充睡眠,把自己的生物钟调整得像是个美国人。其实我并不觉得我这样有什么不好,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只不过我恰巧喜欢这一种罢了。阿神曾经问过我下辈子最想做什么,我告诉他我最想做北极熊,结果他听后看我那种怪异的眼神仿佛我已经变成了北极熊。用他的思维来解释是因为我这辈子肤色太深了想披一身白皮所以才会有如此变态的想法,但他并没有了解我的意思。我的愿望很简单:在极昼的时候冬眠半年,然后在极夜那半年可劲儿地撒欢。凌晨出生的我本来就是属于夜的,而这种我期望的生活只有北极熊能做到。每个人都猜不到别人会怎样想,就像一直渴望生活在女人两腿之间的阿神,在我看来下辈子最能满足他的愿望的也只剩下卫生巾了。

    睡眠的时候会有梦,有梦就意味着有痛,痛成全了梦。梦因为痛而永垂不朽,永垂不朽的,也只有梦。在梦里,一切虚妄的愿望都可以变成现实,所以我才会借助于此麻醉自己,像是个久嗜鸦片的瘾君子,戒不掉,也不想戒。除了梦,还有一样东西能给我相似但不同的迷幻感觉,就是林夕写的歌词。“给我一刹那,对你宠爱;给我一辈子,送你离开。等不到天亮,美梦就醒来,我们都自由自在。回忆还没变黑白,已经置身事外;承诺不曾说出来,关系已不再。眼泪还没掉下来,已经忘了感慨……”每次听王菲的《蝴蝶》,心里都会翻江倒海天soudu.org旋地转。林夕是郑惬最喜欢的词人,而林夕,也就是梦啊。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  一觉醒来已经是华灯初上,我侧过身向床下看了一眼,同寝的几个人正打80分打得不亦乐乎,大呼小叫得整个楼道都听得见。我叹了口气,再度躺倒在床上,盯着日光灯发愣。愣了足有好一会儿,我从拿起枕边的手机,给小宜发了条短信,“丫头,到家了吗?”

    “丫头”是我习惯用的一个称呼。丫头,丫头,听起来很舒服,像是在叫自己的亲妹妹。我管川儿也叫丫头,可笑的事,我对我真正的表妹却从来很冷淡,冷淡到只有直呼其名。有些人是怎样也无法建立起亲密无间的关系的,即使血缘相连。

    我就那么躺在床上,耳边嘈杂着“吊他主!”“抠底!”之类的叫喊声,心里想象着许羁喊小宜“丫头”时的情景,越想越烦。正在这时手机振了起来,小宜的短信。我打开一看,愣住了。

    短信上只有一句话,“我再也承受不了了!”

    一时间乱七八糟的各种想法把头脑充斥得如同北京的高架桥一样拥挤不堪,我急忙回了一条:“究竟怎么回事?!”,却半天没有回应。等到我想到拨电话给她,听筒里传来的却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我按了一下挂机键挂掉了电话,却挂不掉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承受不了什么了?是我的穷追猛打?是许羁的无所谓?抑或两者都不是?小宜永远都是那样神秘的,隐藏着自己,让人捉摸不清。

    我翻身下床去找阿神,他正费尽心机地算着下家还有几张主牌,一脸冥思苦想的表情像是得了肾结石。我抬起手想去拍他肩膀,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他看见我,一分神,打了张臭牌,一轮就被驴和板砖加了40分。打完了这一把阿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散了吧散了吧,马上熄灯了。”说罢冲我挤了挤眼,我微微一笑,原来男人之间也会有这样的默契。

    裤袋里的手机突然又振了起来,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来一看,是小宜。“对不起刚才手机没电了,不用担心我没事,发错了。”

    “不可能,到底怎么了?”我不依不饶。

    “……我和他分手了。”

    “那你现在是单身了?”我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地抖,惊喜多过惊讶。

    “嗯”

    “那也就是说,我可以追你了?”

    “嗯”

    “呵呵,那早点儿睡吧,晚安。”我合上手机,脸上不自主地浮现出笑意,恰被阿神看见。

    熄灯号响过之后我和他照例又来到楼外的旋梯,阿神掏出一包中华抽出一根递给我,“怎么个意思啊小伙子,瞅你一会儿郁闷一会儿傻笑的。”我接过烟点着深吸了一口,烟味很醇,这高档的烟就是不一样。我把手机递给他,“你说怎么办?”短信一共没几条,看完也不用太久。阿神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小伙子可以啊,那你心里有数没?”我闭上嘴不说话,烟从鼻孔里喷出来,像个火车头。阿神见我不说话着急了,“景宜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你丫还装什么啊?!你不是要追嘛,还不赶紧顺杆儿爬,等着人家追你呀?!”手中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我却浑然不觉,直到被猛烫了一下。我疼得一缩手,烟头落在地上,蓝烟袅袅。我叹了口气,反问阿神:“神啊,你想过许羁的感受吗?!再怎么说他也是咱兄弟啊。”阿神半晌无语,最后走到我近前捶了我一拳,“你想得还真多,为了你也为了许羁考虑,我觉得你该找他当面说清楚。”我苦笑着“嗯”了一声,用力地冲他点点头。

    其实并不是我想事情面面俱到,而是就在那一刹那我猛然想起,从前的我,也是那个样子。即使我得到了小宜,看到相似的事情重演,我也决计无法坦然。

    第二天晚上上自习的时候,我把许羁叫了出来。

    “小子,哥哥跟你说个事儿。”许羁递过来一根红河,被我摇摇手拒绝了。“那个什么……”我在黑暗里站着,吭吭哧哧半天还是不能说出个完整的意思。“那个什么……你和你妹……”许羁坐在楼梯台阶上闷头抽着烟,“我们分了。”我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揪住这个话题不放。“怎么回事?”“没怎么回事,性格不和就散了呗。她总管我,说我不省心,我跟那个女生多说一句话都不行,你说不分手怎么办?”我愣了愣,说道:“你就一点儿错没有吗?上次你过生日时……”许羁把烟头往墙上一弹,蹦出几星火花,“我承认我有时候不太老实,可是是我对她不好吗?是我不爱她吗?!我算看透了,我和她只有当兄妹的缘分。”我讪讪地笑着,笑容硬得像僵尸。“那个什么……许羁,我看上你妹了。”他的身影在楼梯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像是罗丹的思想者。我心里有些打鼓,也坐了下来,拍拍他的肩膀,才发觉他抖得厉害。我有些愧疚,“本来……可……”“宇哥你甭说了。”他打断语无伦次的我,“你这个时候能告诉我这事已经很把我当兄弟了,我妹交给你……在我的立场我肯定不可能帮你,但我绝对不给你任何障碍,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罢他站起身走了,望着他冷峻的背影,像是有一块小小的东西“啪”地一下碎掉了,在脑海里激起涟漪那么长。

    人生原来是一个空白的Word文档,我们每日所作的,不过是不停地剪切旧日,粘贴到今天上。

    “你自己看着办吧。”这样的话,我已听过太多次。追棱棱的时候,张扬这样对我说过;和苏南在一起的时候,板砖也这样对我说过;现在,轮到许羁了。每一次,我都任性地把朋友爱着的人抢了过来,而且心安理得得无以复加。历史反复地上演,什么时候才会不再循环呢?

    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等了那么久,那个叫“戈多”的_4460.htm人还是没有出现。我也一样在等,等着戈多给我一个可以解释一切问题的答案。那么,戈多会出现吗?

    我想,就算是主给了我答案,如果一切依旧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那仍然免不了沉痛。弗洛伊德说的:一个人的一生就是一个人受压迫的历史。关于这一点我实在无话可说,处在这样的世界里本身就无可避免,而我尤其在意着爱与被爱,由此深刻体味着生之艰难。人的心灵就像无法用光线穿透的老井,深藏的水脉里潜伏着汹涌的激流。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改变着人生,可是在等待的过程中,不得不压抑禁锢的自我在躯壳里的呼喊如此强烈,如同潮汐的冲击无法忽视,让我时时有一种放飞灵魂的冲动,可是现在我不能。

    我站在迷宫的中间,迷宫就那样转啊转,每一条岔路都在重复,让我找不到出口。小宜是扣紧宿命锁链的第10个,我只盼望这第10个链扣会像传说中的圆满。我已经累了,累得浑身无力,累得不能呼吸,哪怕未来就是过去,在生命里浮光掠影地闪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