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宿舍里很受宠,随便和谁挤挤就能睡。
汤麒麟有洁癖,床铺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除了他没有人敢坐汤麒麟的床铺。汤麒麟巨大的拳头最喜欢闷声闷气地打在别人的腹部上。他们睡在窄窄的单人床上,盘绕在一起,意识和举动就发生了错位,在睡梦中同时骚痒,汤麒麟的手在他的背部,他的爪子在汤麒麟腿上,相互挠着,还满意地咂嘴呢。
总在大家进餐的时候,汤麒麟喋喋不休地描绘肮脏、恶心的画面让每个人哇哇大吐。这让大家相信人有了一个极端在某些方面就能表现出相反的极端。
方为民有轻微的狐臭。他不管,掀了被子就挤进去。方为民非常激动,慎重其事地告诉他:“有人说有狐臭的人自己闻不到,告诉你,我能闻到自己的狐臭”。他说:“了不起”。然后呼呼大睡,方为民却整夜失眠。
他们俩个人都有点弱听,他是右耳,方为民是左耳。所以他们拼排走路说话,如果是弱听的耳朵相对,就会忽然心照不宣地换一边。
胡仔有一双大脚,那时候就买最大号的鞋子了。然而那双大脚奇臭无比。他们开玩笑说,把新鲜的豆腐切好块,放进他的被褥里拿出来就成豆腐乳了。
胡仔喜欢裸睡,四肢雪白而沉重,一双弹钢琴的大手,锥形,指甲盖很小。小学的时候他的大眼睛是瓷蓝的,升到初中后粗眉粗眼的就不明显了,反而是大眼白让他有种酷酷的忧郁。
第一次和胡仔睡觉就被他宽大的身体吸引住了。他的身体坦率、放肆、任性、天然,脚臭和汗臭反而使他雄性十足。青春期发育的生理特_4460.htm征在他身上被放大了,表现出一种迟钝、稳健和外表诱人的风度。
他在胡仔面前有一种弱弱的感觉,经常会不自觉地思念他。他们上课坐一张桌,下课形影不离,但是还是会思念。所以他不喜欢放假。
星期六只上半天课,吃过午饭住校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宿舍里叫叫嚷嚷、乒乒乓乓,这些残忍的学生就像刑满释放的犯人,留下一片狼藉后逃之夭夭,就像再也不回来了一样。
他在奶奶家吃过饭气喘嘘嘘跑上来,从宿舍的窗口看进去,只剩下胡仔一个人了,正把收音机往书包里塞。
“你别回家了,下星期我保证你吃肉。”
“吃你的肉吗,不够一星期的。”胡仔习惯性地甩一下头发。
“我听说张屠子每天卖不完的猪肉藏到象鼻山的情人洞里。”
“给洞里妖怪上贡吗?”
“张屠子家没有冰柜,情人洞冬暖夏凉,把猪肉放在里面不臭。”
“噢,是了。”胡仔从口袋里拿出两枚硬币,上面缠绕着橡皮筋,是自制拔胡须的工具,他每拔一根胡子,嘴巴就夸张地咧开来。“你小子打的这个注意?”
“这不是为你改善伙食吗,偷出两道肉也够了。”
“宿舍里又不能做饭,放着也臭啊。”
“放我奶奶家的冰箱里,就说你买的。奶奶每餐做好后我给你端上来一碗,剩下的归奶奶。”
“哎嗨嗨——”胡仔大笑起来。“这日子才滋润嘛!”
到了傍晚他们把手电别在裤带上,上街观察张屠子。天黑下来,眼见着张屠子收了摊子回家,他和胡仔远远地跟着在他家的院坝下埋伏着。象鼻山在石考村,离张屠子家约有一里路。
大概一顿饭的功夫,张屠子家后门开了,只见一个黑影扛着沉甸甸地蛇皮袋从菜地里走到山上去了。
原来张屠子是沿着山上的小路走到象鼻山,路上谁也碰不着,神不知鬼不觉。他和胡仔从大路直奔象鼻山爬到情人洞口的灌木丛里埋伏下来,荒野里一些尖利的东西刺着他们的屁股,昆虫撞着他们的脸,咬他们。
他们到达这里之前,由于监督上的脱节,不知道张屠子是否进洞了,进洞了又是否出来了?就在他们权衡不定、烦躁不安的时候,喉管似的黑洞里恍惚亮光一闪,他们忙把头低下去,只听见脚步的回响从洞穴深处传来。忽然,悄没声息地钻出一个黑影,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像是一个穿越时空而困惑的山顶洞人,模糊的脸仰望着青空。
他和胡仔屏住呼吸,耳畔传来嘀嘀嗒嗒的声响。判断黑影撒了一泡长久而又温热的小便。然后走上另一条小路,越过山梁不见了。
“你说他卖肉有卫生许可证吗?”胡仔说。
“怎么?”他不是很明白。
“竟然在冷藏室前小便。”
“那我们不是偷,是罚他。”
“我同意。”
他们说着已经走入洞口,打开手电往深处走去,空气慢慢地凉爽起来,地上是棕红的泥土,拱形的洞穴光滑又潮湿,好似行走在一条迂回而又沉闷的肠道中。
渐渐地,地上出现了乱石,还有黑色的蝙蝠粪便。洞壁也嶙峋起来,蜿蜒曲折、层层叠叠,千百万年的流水痕迹,其间布满了细小的石晶体,闪闪亮亮。洞顶上悬挂着钟乳石,有的还在滴水。蝙蝠像一块阴影一样,拥挤着,蠕动着,倒挂在那里,眼睛发出幽昧的绿光。
地形忽然复杂起来,越来越难走。庞大的石钟和石笋穿插交错,分出很多小洞穴来。他们发现洞壁上有前人作的标记,线条、箭头很混乱。不过,在这与世隔绝的溶洞里看到人为的印迹在心理上是个莫大的安慰。他们轻手轻脚,好像怕惊动了什么。
一步一景,别有洞天。因为只有一把手电,只顾照着脚下,能看到的景致很有限。但是两个人还是被震摄住了,恐怖的感觉让他们无法摆脱。有的地方要侧着身子通行,有的地方只能匍匐前进。
“你说句话好吗?我真怕你拿着手电跑了。”声音在洞中嗡嗡回响。
“我还怕你跑了呢,我往前跑不还在洞里吗?”胡仔爬进一个狭长的窟窿,在另一端晃着手电。
“我们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现在谁有照明谁就主宰着生存。”洞壁上流水的痕迹像动脉一样弯弯曲曲。
“难怪上帝那么牛逼地说:要有光。”
“下午我就是这么对你说的:要有肉。”他低头避开一个石瘤,胡仔在灯光后面有点神秘莫测。
“刘伶燕身上就没有多少肉。”
“怎么由猪肉联想到她了。你摸过她啊?”
“没,怕做恶梦。你看她的脊梁骨靠在我们桌上像链条一样硌着响。”
“现在流行骨感美。”
“那天我问她:‘你不戴胸罩吗?’‘从来不用。’她说,好象很神气。我说:‘太平公主也不用。’”
“她怎么说?”
“她说:‘难怪你几何不好了。’“只有你敢说,要是我,又要领教她的鸡爪功了。”
“楚莲的胸脯就挺大,把桌子拱起来撞到我背上。我也回敬她,往后靠,挺有弹性的,后来瞄了一眼,原来她用两个手掌挡着桌子呢。”
“还照着我脸干嘛!”他已经爬过来了,夺了胡仔的手电,四处一照,两人同时叫起来。
原来这里是个能容纳百人的巨大溶洞。洞顶像天花板一样干燥平整,并不太高。密密麻麻的涂鸦怵目惊心:一个个名字、一句句誓言、一幅幅图画。有的是用蜡烛的烟熏出来的,有的是用利器刻上去的,有的是用漆写上去的。
“田泊洋——苗翠翠:相爱到永远!张祖华——肖丽: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张小叫到此一游。婷婷,我爱你……”
手电的光圈在洞顶上移动,他们读着,有认识的名字,谁和谁,感叹一番,早就忘记进洞的目的了。忽然手电的光圈弱下来,大叫不好——电池快没电了。拍它一下,它精神地一亮,然后又暗下来。
“我们返回吧,四周还有好几个小洞,快没电了。找不到猪肉事小,一旦迷路我们就完了。”地上最近漫过水,泥土比较松软,胡仔故意拖着脚步走,这时循着印迹就能找到他们来时的进口。
“张屠子没到这里来,你看地上只有我们的脚印。”他忽然意识到有的细节他们不该忽视,这在人迹罕至、危险环境里这可能是致命的错误。
“早就应该想到了,张屠子扛着蛇皮袋从这里就通不过。”
“一路走来就没注意还有其它的旁洞。”
“我们浪费了时间,现在尽快走出去。”胡仔的大脚踩到水里,也顾不得了。“灯光都红了,坚持不了多久。”
左拐右拐,忽然前面出现一团微光,两人奔了过去。骤然热烘烘的,天高地阔——他们站在了洞外。手电密封的镜片里,珠宝般的小灯泡衰弱成困倦的红点。
“这叫偷肉不成,反湿一双鞋。”胡仔说。
“下星期的伙食我管了,现在就去填饱肚子。”
爷爷和奶奶吃过晚饭了,坐在屋里闭了灯,看电视。他领着胡仔直接进了厨房,剩饭盛在筲箕里挂在天花板的钩子上,桌上绿色纱网里罩着几盘菜。看到一碗猪肉炒茭白,两人相视一笑。
狼吞虎咽地吃完饭,收拾了碗筷,为了告知一声便推门进屋。
“爷爷,奶奶。”胡仔客气地喊一声。
“你们两个吃饭没有?”奶奶说。
“吃过了。”他说。
“饭在筲箕里。”奶奶深陷在眉骨下的眼睛盯着电视。
“吃过了。”
“菜在桌上罩着。”她的嘴巴抿起来看不见双唇。
“吃过了。”
“呣?”爷爷咕哝一声。他坐在另一张藤椅上,离奶奶远远的,表现出一种戏剧性的孤立。扭头盯着他们,竭力想在昏暗的荧光中把他们辩认出来。他圆圆的脑袋上有一层银毫似的短发。有残疾的右腿总是不自觉地抖动。T形拐杖漆得金黄,靠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又把头转向电视,面露愠色。
爷爷和奶奶经常争吵,整夜不说话。第二天奶奶照样买菜、做饭、打水给爷爷洗脸,跟没事一样。
他和胡仔在二老藤椅后面的矮脚凳上落坐。电视机上搭着白绸布。屏幕里是一场夸张、巧合、旧式的暴雨浇着毫无防备的街市,一辆松松垮垮的黄包车被并不重要的车夫拉着跑。车上一个纯洁、美丽的少女天真地保护着一支百合花,全然不知后面跟着魔的富家少爷冒雨狂奔。
奶奶屁股一掀,嘭地放了个屁。胡仔忽地坐直了,他船形的球鞋湿了,粘满泥巴,收回来并拢,大理石似的手掌在大腿上搓着,看了他一眼。他正漫不经心地咬手上一根肉刺。忽然,爷爷身子一歪,也放了一个响屁。“卟秃秃”,奶奶示威性地又一抬屁股。
胡仔屏气敛声,慢悠悠地呼出一口气,姿势萎顿下来。
“奶奶,我到学校里去睡。”他说。胡仔立即站起来。
“噢。你们早点困觉,别在外面瞎跑了。”奶奶说。
“呣?”爷爷又被惊动了,觑着眼睛看他们,似乎还没有认出他们来。
“你爷爷可真吓人。”下楼后,他们走上水泥道,胡仔说。
“他就这样,不苟言笑。我们从小就怕他。现在年纪大了,有时犯糊涂,认不得人,还老怀疑奶奶藏钱,要害他,乱发脾气。我哥后来敢顶撞他,声音一高,爷爷跟小孩一样不作声。”
“他的腿有残疾吧?”
“小时候我不知道,以为他的腿是在战场上打仗受的伤,后来听说他没有当兵打仗,只教过书。那条腿是因为骨髓炎而残疾的。爷爷不是英雄爷爷,我还失望了好一阵子呢。”
山上树影交错,没有灯光。整个校园一片沉寂,水泥道朦朦胧胧,没有一个人影。
“我看你奶奶挺硬朗的。”胡仔湿球鞋走一步咕叽一声。
“她很要强的,几个儿媳,包括我妈都服她。一个老奶奶soudu.org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饭菜又是一绝。”
“嗯,你奶奶做菜真好吃。我们把菜吃完了,不要紧吧?”
“没事,那就是给我留的。老人一餐吃不多,一盘菜吃好几天最后还是倒掉。我放学回来一般都是风卷残云,一点不剩。我爸妈每月都给我寄生活费的,多的奶奶存着。她不靠子女。八个子女,谁也不靠。”
“你奶奶在生孩子这件事上也很要强。”
“可不。最困难的时候,爷爷下放到山里的桂家村,奶奶拖儿带女拉着一辆板车跟着去。那时候爷爷已经残疾了,凶得不得了,那真是大家长啊,拐杖敲得梆梆响。奶奶带着三个大一点的儿子开荒种地、填土筑坝,她干的都是老爷们的重活。后来建了房子,一家人总算安定了下来。接着子女们娶的娶,嫁的嫁都搬出这个房子。政治上有所变化后,爷爷在镇上获得粮站会计的公职。奶奶又跟随爷爷住到镇上来了。我爸最小,恰逢高考失利,受了打击,情愿要山里的房子当个农民。”
“累了吧?我看你都走不动。”胡仔转过身向上倒着走。
“情人洞里太凉了,出来我的腿关节就发酸。”他站着甩甩腿。
“来,我拉着你。”胡仔拽着他的手,两人面对面慢腾腾地往上走。“你爷爷教过书,是知识分子,那时候挺了不起的。”
“也就是多读了几年书,在村子里只教本家几个小孩子,跟私塾差不多。我奶奶是大小姐出身,家里在沽漉镇开着最大的商铺,伙计十几个。豆腐坊终年雾气缭绕,压榨豆浆的杠竿一人抱粗。酱油装在一人高的大缸里,爆竹的引线有小指这么粗。奶奶的父亲做买卖路上遇到土匪,回来大病一场,就死了。后来家里败落了,奶奶就去爷爷家当童养媳了。”
“那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吧。”胡仔说。水泥道走了一半,右边是小学篮球场,山桃树虬枝满天,郁郁葱葱。猫头鹰咕噜噜地叫着。
“现在还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他领着胡仔向小学篮球场上走。
篮球场在山桃树的阴影下混沌不清,木制结构的球筐向前俯倾着。没有踩踏的边缘覆盖着黑黢黢的草皮。往东走有棵粗壮的枯树凸显出来,光秃秃的像一支张开的黑手从地下伸出来,最后想在空中绝望地抓住什么,那种阴险古怪的力量令人震憾。
“小学的时候,我和哥哥挨了爷爷的打骂就跑这里来哭,想爸爸妈妈。不知怎么的,看着这枯树让我们昏沉沉的,忘记了哭。它让我们想起死了的外公。”他静静地说。
“你爷爷的教育方式还是旧社会的那一套。”
“可不。他喜欢古文,每天都要我们背诵。后来又对日历上的小常识发生了兴趣,让我们拿小本子抄写。我现在还记的一条:小便的时候把脚踮起来,咬紧牙,到老了就不会掉牙。”
“那你照着做吗?”
“试过,有次差点摔倒在尿槽里,就不做了。”
清朗的夜空有几颗星星秘密地亮起来,像麦粒一样,带着细细的光芒。枯树的枝干腐朽了却依然猷劲,气象森然。
“哥哥升到初中,忽然就摆脱了爷爷。只我有一个人到这里来了。被老师骂、受同学欺负,只要心情不愉快就到这里来。它是我的神呢。要是在早晨彩霞满天或是雨天乌云疾飞的时候,它才威武呢。有时还有乌鸦停在上面。我在这里一站就是半天,发呆。”
“现在不怕你爷爷了吧?”
“其实我小时候就不怕他了,我看出爷爷的脆弱。我还捉弄他呢,口袋里装着打火机,在家里走来走去,随手把一些东西点着。爷爷和奶奶就慌了,一会儿抹布烧了,一会儿旧衣服烧了。过一天又是塑料袋,又是报纸,总之,造成自燃的假象。爷爷有事做了,自己查,测试透过窗玻璃的阳光是否聚焦?借来仪器测量屋里是否有可燃气体?又把经常在一起打牌的退休老干部请来喝酒讨论。可热闹了,只有这个时候爷爷是温和的。”
“小孩子要达到自己的目的经常会做怪事的。我小时候一样,妈妈跟别人结婚后,我和爸爸一起生活,只要我装病,妈妈就偷着来看我。”
猫头鹰站在高处忽然发出几声怪笑。山桃树婆婆娑娑,气息柔和。另一边,小学校白色的围墙和高大的铁栅栏,神秘莫测。山下的街道一片迷朦,上空浮动着淡蓝色的光雾。蜿蜓的公路上有一辆车在突突地奔跑,只看见扇形的灯光在移动。远处山脚下有灯光,狗叫声穿过浓浓的夜色亮起来。
“回宿舍吧。”胡仔跺着脚说,“穿着湿鞋真难受。”
宿舍里已经熄灯了,两个人摸黑进去。他的右腿撞到一个箱子的拐角上,疼得嘴里发出嘶嘶声。只听见箱子里有一个乒乓球嗒嗒嗒地弹跳几下就静止了。
“你也算半个宿舍人了,还摸不熟。”胡仔笑着说。爬到上铺,床架嘎吱嘎吱地响。“你上来记着梯子是少一档的。”
“我们睡一起。”他摸到梯子。“你脱鞋啦,怎么不臭?”
“水把脚泡发胀了,不臭。”脱下的衣服扔到另一张床上,金属裤带头碰到铁扶手上,叮地一声。
“我把衣服也脱光了。”他把手伸到被子里,摸到胡仔结实又光滑的前胸。
“挺没劲的。”
“什么啊?”
“你看,我爸妈结婚五年就离了,你爷爷奶奶相守一辈子,到老还是猜疑、争吵、反目成仇。”
“我还是相信有完美的爱情,在生命开始之前就存在着,是比生命更古老的力量。人在命运的大地上行走,可遇不可求。心诚则灵吧。”他在胡仔身边躺下,被子里充满融融的体温。
“我爸妈,还有你爷爷奶奶心不诚吗?”
“人是按社会的幸福来套取爱情的,结果总是大失所望。有时在一种感觉、怜悯或是其它的情愫中窥见爱情的雪泥鸿爪,爱情到来了又离去,结果又是空忙一场。这对爱情只能是磨损或抵消。有的恋人相处极短却得到了爱情,在一刹那。有的夫妻相依为命、白头偕老却不见得是爱情。”
“你说的太复杂了。我是个遵循自然的人,只想要个女人。”
“我也是。”
“你以后结婚了,洞房那天晚上就做爱吗?”
“我想不会吧,反正有时间嘛。”
“为什么呢?”
“尤其是女人,第一次可重要了,所以要慢慢来。洞房那天晚上感觉像古老的仪式,心里肯定紧张。做不好就糟糕了,一直渴望的事像是个欺骗。以后的爱情和婚姻就象走了味的蛋糕一样。”
“那应该怎么做呢?”
“男人应该温柔,在有音乐的时候慢慢走来。嗅出女人身体里那条芬芳的路,一直通向隐秘的核心。”
“具体点。”胡仔感觉这张床在漂浮了,任自己静静地升起。
“具体就是从敏感区下手。”
“教我怎么做……”
他欠起上身,伏下去吻了吻胡仔的耳垂,胡仔蠕动起来。他的嘴唇离开耳垂向脖子移去,有咸咸地汗味。胡仔身子躬起来,两手只不自觉地摩挲着他的脊背。床铺吱吱叫着,在黑暗中如痴如醉地摇晃。
“你压着我吧……”他叹了口气,轻轻地说。
有一个名字他始终没有叫出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