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进一步证实这一想法,刀建明立即向歌舞团里打去电话询问有关姐姐的情况。结果是歌舞团方面告诉他说,姐姐并没有回团里,不过她却在头一天给团里打过电话,说她要辞职不干了,她还说她的辞职信随后就会寄到。至此,刀建明对秦卫东说姐姐出事了的话,已经深信不疑了。
刀建明马上当着父母的面把这一情况说了出来,直急得父母大祸临头似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秦卫东、陶莹和张春雨三人坐着PASSAT很快就赶到了刀建明家里,三人简单安慰了王丽娟和刀光荣夫妇两句,然后叫上刀建明匆匆忙忙上车走了——秦卫东和陶莹换了位置,他亲自驾驶着PASSAT一阵风似地驶去。
刀建明着急地问:“秦大哥,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江边!”秦卫东简短而果断地回答。
看得出来,秦卫东的心情十分沉重和焦急,他脸色阴沉,表情严肃。
汽车一驶近江边,秦卫东一脚踩下刹车,不容分说命令刀建明:“建明,下车!沿着江边找,注意随时用手机保持联系。”
刀建明下了车后,秦卫东立即又驾驶PASSAT往前疾驰了一段距离,然后又是一脚刹车,让陶莹和张春雨下车去沿着江边寻找。紧接着,他又驾驶汽车飞奔了一阵子后才停下。一下了车,他就急急忙忙朝位于果树林和甘蔗林之间的那间小房屋跑去,看能不能发现刀雅遗留下的什么线索。然而,小房屋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唯有刀雅对他说的“最美好的东西永远只能属于最心爱的人,现在……我就要把我的最美献给你了”那句话却在他的耳畔回响不停,使他的心一阵胜似一阵地疼痛不已。
秦卫东怀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心急如焚朝江边跑去。到了江边后,他就时快时慢地一路小跑着,一直往下游方向寻去。
“刀_4460.htm雅!刀雅!……”他不停地大声呼喊着刀雅的名字,声音高亢、悠长而显悲凉!
秦卫东顺着江边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候,从江河的浅水区,打捞出来了刀雅包裹玉镯的那块红丝绸布。手握这块红丝绸布,他顿时傻眼了。他记得他头一天晚上才对刀雅说过,这块红丝绸布是她的护身符,好好带着它,它就会带给她平安、吉祥与幸福。所以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根本就不敢相信,刀雅就这样匆匆离开了他、离开了她的亲人和这个美好的世界!
秦卫东心痛如刀绞,摇着头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刀雅,你怎么这样狠心,怎么这样傻?你这就算是出远门了吗?这就是你的辞行,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告别吗?”
接下来,他痴痴呆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傻了一般。
半晌过后,秦卫东才又捶胸顿足地哭出了声:“刀雅,你这是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傻?为什么!为什么!你这都是为什么啊?刀雅,你这都是为什么!?”
他独自伤心难过了一阵子,接着又痛苦万分地喃喃自语起来:“不,刀雅,这不能怪你,是我害了你,是我们大家害了你,我们谁也不曾放过你,你是被我们大家给逼上绝路的,是我们大家把你害死的!”
紧接着,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痛苦万分地用双手抓扯自己的头发和乱撕、乱掐自己的头皮,呜呜地哀号,涕泪俱下,痛不欲生!
过后,他从地上猛然站起身来,嗷嗷嗷地乱叫着,踩着与沙滩交界处的江水一边顺江流疯狂地奔跑,一边不停地捡起石头往江面用力砸去,好像是在追赶、斩杀一头张着血盆大嘴吞噬了刀雅性命的江中水怪似的……突然间,他一个急刹车似地,无比机械地停了下来,因为痛不欲生,砰通一声直挺挺裁倒在靠近沙滩的浅水区里,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地,任由冰凉刺骨的江水将他浸泡,将他轻轻地拍打与抚慰……
秦卫东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江水里,过了好半天才从水里慢吞吞爬起来,如痴似傻地坐在江边发愣。沙滩、江水、阳光……啊,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可是如今,他再也无缘和刀雅共同分享这些美好的事物了。他还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与刀雅来到江边时,也是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大好晴天。他和刀雅参与那些披红戴绿的男男女女们一起泼水狂欢、追逐嬉闹以及和刀雅一起去佛堂里求佛许愿的场景,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可是,转眼间物是人非,好像一切又都只不过是一场梦,徒留下他孑然一身,面对江水,空悲切!
就在秦卫东独自坐在江边发愣的时候,刀建明、陶莹和张春雨三人都分别无数次地打过他的手机,可就是一直都没有人接。最后,他们三人只得徒步一路走来,经过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赶到了PASSAT轿车的跟前。
陶莹发现轿车旁边没有秦卫东的踪影,只得又用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结果发现他的手机竟然在轿车里响了起来。三人一看无奈,又只好耐心地坐在轿车旁等着他回来。
等啊等,直等得三人鼻歪嘴斜、困乏不已的时候,秦卫东才终于赶了回来。
出现在眼前的秦卫东,手里紧紧攥着从江里捞起的红丝绸布,一步一晃迈着沉重的脚步,神情恍惚,两眼发直,从头到脚,全身上下沾满了江沙,衣裤之上,还留下了被江水浸渍过的细沙、淤泥的痕迹。
三人一见都不免大吃了一惊,并几乎同时开口,向他提出了不同的问题——“阿东,到底怎么回事?”
“卫东,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秦大哥,你得到我姐的线索了吗?”
秦卫东没有看任何人一眼,目光呆滞,表情木然地,右手轻轻一抖使红丝绸布从手心里飘了出来,自言自语回答三人道:“我——,什么也没有发现,却从江边浅水处,捞到了这玩意儿,是她的,我认识……”
刀建明一看便知,那果然是姐姐之物。突然间,他一阵伤心难过,颤声叫了声“姐姐”,缓缓转过身去趴在PASSAT一侧的车门上呜呜哭出了声。
……
连续几天时间,一直都没有刀雅的任何消息,而有关她溺水身亡的谣传,却出现了好几种版本,在方圆几十公里的范围内传得绘声绘色——其中有一个版本,说一位老大爷在江边下网打鱼,起网时觉得好沉好沉,老大爷于是乐呵呵,美滋滋,还以为是交了好运捕到大鱼了。可结果拉上来一看才发现,原来鱼网里躺着的居然是一具女尸。老大爷被吓得魂不附体,叫了声“我的妈呀”,忙不迭将女尸扔回江里,眨眼间的功夫,女尸就被江水给吞没、卷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事后老大爷回忆说,从女尸的面部特征来看,有点像在泼水节期间唱歌的刀雅姑娘……
谣传终归只是谣传。然而,种种迹象表明:刀雅肯定是已经出事,而且是再也无生还的希望了!
都说入土为安。由于找不到刀雅的尸体,王丽娟和刀光荣夫妇只得用刀雅的衣物埋进土里,为她建了一座简陋的衣冠塚,按照傣家人的风俗和仪式将“她”葬了。
举行葬礼这天,来参加仪式的人,以及来看热闹的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前村后寨的男男女女,刀雅的歌迷,刀雅的亲朋好友、同事,以及乡长、村长、社长……这样长那样长的也来了不少。也就是说,人们或者是出于关切,或者是出于同情,或者是出于好奇,无论是该来的还是不该来的都来了。可是,soudu.org真正该来的,真正处于悲恸中的秦卫东,却一直都未曾出现。
直到仪式结束,所有的人都走光以后,秦卫东才吃力地举着一个用红玫瑰扎成的心形大花圈,步履艰难地缓缓来到衣冠塚的前面。
秦卫东发现,刀雅的父母在衣冠塚上面,种上了一棵一人高的榕树。他记得刀雅曾经对他说过,在潞江这个地方,榕树就是傣族人的神树。按照傣家人的习俗,凡傣族的老人去世以后,都要在坟头种上一棵榕树。现在看到的那些树龄在数百年以上的粗大榕树,其实每一棵榕树的下面,都葬有一位傣家人的祖先。
然而,刀雅所说的是寿终正寝上了年纪的人。现如今真是想不到,代表生命已经结束和象征着生命的延续的榕树,竟然也种在了花样年华的刀雅的坟头上了。
秦卫东双膝重重地往地上一跪,对着坟头无比凄凉地悲咽道:“刀雅,你走了,你以这种完美方式辞别了我们大家,辞别了这个世界!你为了不让自己所爱的人,因为你而伤心难过,而编造了一个自以为是天衣无缝的谎言……刀雅,你真傻,你真狠心!你既然要走,那你也应该带上我给你作伴啊!刀雅,你一定很孤独吧,一定很寂寞吧?要真是那样,那你就带走我的心好了,有它陪伴你,我想——你也就不再会感到孤单和寂寞了!”
他话音一落,将心形玫瑰花圈轻轻靠在坟旁,然后趴在坟头号啕痛哭起来。
对刀雅之死或多或少怀有一丝负疚乃至负罪感的秦羽坤,此时正欲赶到刀雅的坟前去凭吊一番。可是,当他发现先他一步赶到的儿子秦卫东,正痛不欲生趴在坟头哀哭时,他就只好在后方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连连摇着头,不断发出阵阵叹息之声,然后转过身悄然离去了。
“姓秦的混蛋龟孙子,你跟我滚开,滚得远远的!你还有什么脸,还有什么资格再来这里打扰她?”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刀光荣手提一根短木棒,带领六七个三十岁上下同村同族的男子给他助威,一边悲愤地骂着,朝秦卫东冲了过来。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这全都是因为你!你快还我女儿,你快还我们家小雅!”
刀光荣一副悲痛万分的样子,一边颤声叫嚷,一边不容分说举起木棒就朝秦卫东擗头盖脑地打去。悲愤交加,打红了眼的刀光荣,不分轻重地将秦卫东一阵棍棒乱打。不知不觉间,秦卫东的头部被他打了顿时血流如注。随之而来的,是秦卫东两眼眼皮往上一翻,然后直挺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