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之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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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翰朗带领战士们用砍下树枝作掩护,朝废村迅速逼近。待警戒的山贼发现时,已经被砍翻了。其中有一个跑进去报告山贼头目,山贼头目正在休息,睡眼惺松带了人冲出来时,他的部下已是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也就剩一口出的气了。山贼头目见状,眼都红了,提着大斧身先士卒冲过来。迪妮亚斯早就瞄准了他,一箭猎杀了他。老大一死,战意打了折扣。

    到底曾是正规部队,虽然久未训练,对付起来一点也不容易。正在专心致志地杀敌时,忽然听到一声惊呼,那声呼声出自迪妮亚斯。随着那一声惊叫,一支利箭从高处呈一斜线直射过来,箭头指向与山贼缠斗的艾丝特。

    两军混战时,弓箭兵就没有多大用处了。迪妮亚斯的眼睛却丝毫不敢懈怠,依旧在关注战场四周。忽然间,她瞥见斜对面的一棵榕树上似有树叶一阵晃动,那时并未有风吹过,作为一个弓箭兵的直觉告诉她,树上有人。

    她正要从背后取箭,便见从那树上射出一支利箭来。箭头指向正对着艾丝特,到这个时候,那人显然不在乎是否会误伤自己人了。那一箭从高处射出,力量之大,绝对能将艾丝特的头射个对穿。速度又快,即使在一片刀剑呐喊惨叫交织声中,迪妮亚斯仿佛也能听到那尖锐的破空之声。

    艾丝特浑然不觉,那支箭是从她背面射出来的。迪妮亚斯此时搭箭拉弦,也来不及了。她咬咬牙,还是猛力射出一箭。

    一声哀嚎如约而至,迪妮亚斯的心往下一沉。但细辨之下,似乎不是艾丝特发出的。中箭的是艾丝特身边的翰朗。

    这时,迪妮亚斯的箭也射到了,树上那人来不及射出第二箭,就从树上栽下来。这个土洛村神射手可是货真价实的。

    彼时翰朗正与一名山贼缠斗,那名山贼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孔武有力,一把战斧舞得风声直响,即使翰朗这样的强手,对付起来也并不轻松,一下子难分胜负。听到迪妮亚斯的惊呼,翰朗也瞥见了射来的箭矢,来不及多想,嘴里喊着:“小心!”一把将艾丝特推开。与此同时,山贼的战斧也朝他头上劈下来,翰朗此时想举刀架开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朝艾丝特的方向闪避,正赶上那一箭,左臂被射个对穿。

    此时翰朗被箭的劲道带得跌坐在地上,山贼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攻击的大好时机,连连挥舞着战斧。艾丝特正待赶上去助战,翰朗的刀贴着斧柄一路往上,一刀将那山贼的手指削了下来。山贼发出一声惨叫,手一松,斧头直落下来,正中翰朗的大腿,翰朗只穿着半身皮甲,腿上没有防护,斧头落下来,鲜血淋漓。

    戴休斯已经杀开一条血路赶过来,那名山贼右手已废,又没了武器,戴休斯上前一剑刺死了他。

    战斗结束了。结果真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受伤最重的居然是赫赫有名的“黄金佣兵”。

    艾丝特用“神圣治疗术”为他治好了伤。

    莱伊把嘴一撇,调侃他:“老佣兵,你号称‘黄金佣兵’,身经百战,结果这一战下来,受伤最重的竟然是你!嘿嘿!”

    “是啊!”翰朗也不生气,跟着“嘿嘿”地笑着道,“所以你们千万不要相信无敌的神话,再强大的敌人也是有弱点的。”

    “翰朗大哥是为了救艾丝特才受伤的。”迪妮亚斯转向莱伊,为翰朗抱不平。

    莱伊把嘴一撇,不以为然:“艾丝特是‘神之使者’,就算老佣兵不救她,她也能够化险为夷!光母神会保佑她的。”

    “莱伊!”艾丝特轻声责备。

    因为雷斯塔神官长赐予她“神之使者”的称号,郡里的人就不免把她神化。除了掌握神圣治疗术,她跟其他人实在没什么区别。而掌握神圣治疗术的,也还有神官长。可是就在十年前的那一战中,土洛村战士团几乎全军覆没。可见,雷斯塔神官长的力量也相当有限。

    “神之使者?”翰朗心里一动,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艾丝特会是神之使者?”

    “她当然是神之使者!”莱伊不耐烦地道。

    戴休斯也不禁皱起眉,虽然翰朗并无恶意,但在他看来,觉得这句话简直是在挑衅艾丝特的权威。

    “你在怀疑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是听在翰朗的耳朵里觉得就像从冰窖里传出来的一样,冷气扑面而来。再看战士团其他成员,一个个面色冷峻,警觉地盯着他这个外人,如临大敌。

    “我说错什么了吗?”翰朗忍不住轻声嘀咕了一句。

    “好了!”艾丝特对其他人说,“大伙别这样看着翰朗大哥,他没有恶意的,要不然刚才就不会救我,也不会跟我们一起来打山贼了。”

    她的话倒是很有说服力,平淡无奇的一句话,战士们的的脸色就都和缓下来。

    迪妮亚斯岔开话题:“这些毛贼,还真难对付!”想起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她还有心有余悸。

    艾丝特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不觉打了个冷战。她点头道:“这伙人可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看样子过去也是经过训练的军人。”

    “没错!”翰朗点点头:“从他们用刀使箭的架势来看,确实不简单!”

    “呃……连军队也沦落为打家劫舍的山贼?”迪妮亚斯眨巴着眼。

    翰朗伸伸懒腰,不以为然:“这种情形我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一堆战败国的残兵败将,就有可能变成这副德性。故乡被敌军攻陷,有家难回,只好这么苟且偷生了。”

    “但是,也用不着非得残害人命,夺人钱财呀!”

    “这场祸及大陆全土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五十年之久,人们苟延残喘于战火之中,久而久之,都只记得拿刀使箭的方法,谁还记得持锄耕种那回事?这几年,像这种情况我已经见得太多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杀戮、偷盗、抢夺……对这些人来说,不过是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罢了。”说到这里,老佣兵顿了一下,忽然“嘿嘿”地笑起来:“他们的经历,对长年在山里平静度日的你们来说,是很难想像得到的吧。”

    莱伊不悦地嘟哝着:“听起来你好像很了不起似的,你自己不也是靠打仗为生的吗?”

    翰朗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样子:“这回还真让你说中了,我四处流浪,以参战为生,隆德贝尔大陆十几个国家我都快走光了……”

    莱伊见艾丝特站在一旁傻傻地发愣,就伸出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艾丝特这才回过神来,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来:

    “难道人与之间,真的没有办法避免纷争,和平共存吗?不能让人们再像那些战争的牺牲者,还来不及选择自己理想的生活方式就结束了宝贵的生命。”

    翰朗愣了一下,见艾丝特神情颇为严肃,也收起开玩笑的神色,叹息道:“不管是哪个时代,人类都无法避免战争,我们好像生下来就注定要一辈子自相残杀。……我看这种情况,今后也不可能有所改变了。”

    艾丝特无语,目光投向远空。刚才还有些阴冷的天空,此刻已是云开雾散,阳光从云层间射下万丈光芒。艾丝特的心里,忽然燃起了一团火。

    回到利萨村,艾丝特一行人向村长辞行。村长带领村民送到村口,又让人送来一些银币,那是向村民募捐来的。

    “这是我们村里的一点心意,为数不多,还请各位笑纳!“

    艾丝特推辞道:“不不!我们战士团此行并非为了报酬,请您把这些钱收起来,利萨村的重建也许还用得着。“

    “但是……”

    “哼!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人群中有个声音像乌鸦的叫声一般讨人嫌。光听那个声音,莱伊就知道又是那个派驻利萨村的神官。

    果然,他从人群中站出来,用眼角瞟了艾丝特一眼,转向村长蛮横地道:“这些人住在深山野地里,根本用不着什么钱。与其把钱送给这些野蛮人还不如进奉给帝兰穆圣教。只怕就是你们这些人对圣教信仰不坚,才会遭此劫难的吧。”

    “你这个讨人嫌的臭老头!”莱伊跳出来,气呼呼地冲着他叫:“山贼来村里肆虐的时候,我看你啊,也就只会躲在祭坛下瑟瑟发抖吧!”

    迪妮亚斯忙拉拉莱伊,示意他不要太冲动。毕竟战士团此行是来为村长解决麻烦而不是增添麻烦的。

    “圣教教谕我们,严禁教徒涉入任何争端,我们自然就应该避免一切的暴力战斗行为。比起乡下的野蛮教会,我们帝兰穆圣教可高尚多了。”

    莱伊气坏了,走上前去,作势要教训他。神官吓得后退数步,转向年迈的村长,把气全撒在老人的头上:“或许你们村侥幸逃过这一劫,但是,巴尔塔帝国不日将向王国发动全面进攻,到时候,王国的各个角落,通通都会陷入战火当中,那时的惨况,可不是一般的盗贼肆虐比得上的!”

    这一威吓似乎起到了作用,老村长脸都白了,嗫嚅着道:“是、是啊!……”

    神官越发得意起来,指着围观的村民用威胁的口气道:“你们可要记住,如果不想让村里陷入战火的话,就别再跟这些异教徒打交道了,好好听从圣教真神的教谕才是。”说完,神官转向战士团,继续旁若无人地道:“各位野蛮的异教徒,你们应该没有别的事了吧?那就快点离开这个村子!”

    这一来,围观的村民被激怒了,纷纷把愤怒的目光投向神官。莱伊更是忍无可忍,?起袖子作势要打他:“这个臭老头,满口胡说八道,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你、你想干什么?”神官吓得连连后退,色厉内荏地嚷道:“真神禁止一切暴力!”

    围观的人哄然大笑。

    莱伊不屑地说:“那是你们教会只会躲在祭坛下瑟瑟发抖的本色,我们信仰的光母神,可没说不能教训坏人。”

    眼看莱伊的拳头就要落下来,神官吓得抱着头狼狈逃蹿,走出老远,还心有不甘地回头恶狠狠地恐吓:“你们这些异教徒,给本神官记着,你们一定会遭天遣的!”

    见帝兰穆圣教神官落荒而逃,众人都开心地笑了,但是一想到即将有战事爆发,不免又担忧起来。翰朗向老村长打听道:

    “村长,那位神官是不是还告诉了你什么?关于巴尔塔帝国入侵一事……”

    老村长叹息道:“听说安峡高原一带已经开战多日了。如果安峡高原被攻陷的话,帝国军就很有可能长驱直入。……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翰朗宽慰道:“这一点您倒是用不着担心,帝国军只求速战速决,不会刻意将村庄一个个攻陷的!”

    “话虽这么说,可我还是担心哪!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能维持多久?村里的年轻人都被征召入伍,能出力_4460.html劳动的人已经是所剩无几了,加上王国长年征战,税赋繁重,治安日益恶化,连土地都跟着荒芜……但即便是这样的生活,眼看着也快过到头了……”老村长说着流下泪来。见大伙都看着他,老人忙用袖子擦掉泪,自责道:“我尽提这些伤心事做什么?害得各位为我们担心了。这次能有各位勇士的帮助,我们感激都来不及了。……”

    “您太客气了!”艾丝特说:“我们不过是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罢了,今后利萨村若有用得着战士团的地方,请您及时通知我们!”

    老村长连连称谢。艾丝特向老村长辞行,带着众人连夜赶回土洛村。

    休息了一个晚上,艾丝特前往神殿向雷斯塔复命。走到神殿入口,一位腰佩宝剑着褐色披风的将军模样的人与她擦肩而过。

    “神官长,艾丝特回来向您复命。山贼已悉数被歼了,战士团无人阵亡。”

    雷斯塔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一次行动辛苦你们了,不过,这样一来,利萨村村民应该就能安心度日了。”

      “但愿如此……”艾丝特看着年迈的神官长,欲言又止。

    “怎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让你担心的事?”

    “我听说……”艾丝特迟疑道:“巴尔塔帝国已经展开进攻加勒底亚的行动了。”

    雷斯塔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艾丝特把在利萨村的见闻说了一遍,雷斯塔沉吟片刻,说:“帝兰穆圣教势力遍布王国,也难怪他们会这样嚣张。不管怎样,你要记住,尽量不要跟圣教起冲突!”

    艾丝特不得其解,但还是恭敬地道:“我一定谨记在心!”

    “巴尔塔帝国入侵一事,我也是刚刚得知的消息。刚才在神殿入口与你擦肩而过的,就是王国派来的传令官。”雷斯塔继续道:“王国骑士团虽已出兵前往安峡高原抵抗帝国军,但因为目前王国军的战况仍十分危急,所以派遣传令官,就近要求土洛村战士团动员参战。”

    “神官长已经答应了吗?”她不安地问。

    雷斯塔语重心长地道:“艾丝特啊,咱们土洛村原是祭祀光母神的圣地,所以虽然地处王国领地内,王国依然承认我们的自治权。但是,负责保障我们自治权的,到底还是加勒底亚王国啊!巴尔塔帝国否定各神?的存在,禁止一切的宗教信仰。不管怎么说,如果加勒底亚战败的话,我们土洛村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我明白了。”

    雷斯塔点了点头,继续道:“我身为神官长,又曾是土洛村战士团的队长,自然是义不容辞!我不在村里的这段时间,村里的事就全靠你了。”

    真没想到,身为宗教人士,到头来还是不可避免地卷入战争。短暂的犹豫后,艾丝特抬起脸坚决地说:“不!神官长,如果非要领军出战的话,就请让我代您前往王都吧。”

    “什么?”雷斯塔大吃一惊:“你要代我出战?不行!这件事,我说什么也不能答应你!十年前,土洛村战士团同样派兵出征过,却几乎伤亡殆尽……真正战争的恐怖,可不是讨伐几个山贼比得上的呀!”

    “如果战争比讨伐山贼更加危险,那我就更该代您出战了!神官长,您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全村人又该怎么办呢?”

    雷斯塔摇头道:“我活了这几十年,已经来日无多了。但你跟我不一样,你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岂是我这一将入土为安的糟老头所能比的?咳咳咳……”情急之下,雷斯塔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好一阵子,才继续道:“再说,你身上肩负‘神之使者’之名,是将来传承光母教传统、领导土洛村人民的重要人物啊!”

    无论如何,年迈的神官长是不能出战的,他现在连走个路都要依靠手杖!虽然嘴上没说出来,艾丝特心里却另有打算。

    雷斯塔见她久久不语,知道她还在为自己担心,宽慰道:“放心吧,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率领战士团纵横过沙场!就说十年前那次大战……唉!总之,不会那么容易被帝国军打倒的!”

    “哈哈哈!”背后传来一阵笑声,老佣兵走进神殿,“老爹呀,我看您还是别出征的好。要知道,向后辈炫耀当年如何勇猛的人,恰恰表明了他现在的年老体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