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虞儿且羞且喜,忙将一个栗子塞到他嘴里,低声软语道:“小心,据说他的剑非常快,踪迹难觅。”
“盛名之下必无弱者。”舟香痕眯眼笑道。
言罢,含笑起身,一身白如霜雪的衣衫微微抖动,继而便如重归平静的平湖,没有半点波澜。三炎眉头微皱,已知舟香痕内功精湛不俗,见他面色依旧,不显山不露水,举手投足轻描淡写,仿如翩翩公子,潇洒不凡。
淡淡的酒香拂面而过,丝丝屡屡,醇香不绝。枫沉额前两丝垂落的长发轻轻偏倒。他目光一动,一股杀气盈溢而出,酒香似风追薄云一般,消散不见,额前长发静静垂落。三炎看着无声无息的两人,未出手,各自气势已经相逢,心痒难耐,暗暗寻思,什么时候插手进去好好打上一架,最好以一敌二,那才过瘾!
空色和尚眼不见耳不闻,一撸袖子,伸手就往桌子上抓,一手拿着肥鸡,一手立在胸前默念着佛经,大吃特吃起来,眼睛一瞄,恰巧看到桌上的那杯酒,伸手便拿。枫沉眸光一闪,屈指一弹,劲光倏现,指力激射刺出。
“这酒你可喝不得。”舟香痕笑道,一言方毕,一股气浪油然而发,荡过白衫,信手一扫,风劲直卷而过。
空色和尚大吃一惊,慌道:“出家人的东西也能狠心抢夺么?”说着,手上劲力自然而生,一道青芒盘旋而出,环着酒杯疾飞,两股气劲受力一绞,顺势纠缠到一起。“啪”的一声,小小瓷杯怎能受得了三股劲力的冲击,瞬间崩得粉碎,清滑的酒液却为气劲带动,化成万千酒滴,旋飞不坠。
“咦,这功夫不是游龙戏凤嘛,和尚不错啊。”舟香痕赞道。
三炎却是眼珠子一翻,阴阳怪气地道:“可不是嘛,这招下流至极,戏凤没见过,倒是脱人裤子只在弹指一瞬间,高明得紧。”
言语间,两股气劲猛然提升,微微一触,便将空色那道细长地青龙逼得倒飞回去,小虞儿欢喜地拍手道:“呀,大和尚抢人家地酒喝,这下佛祖可要假人之手惩罚你了。”
青龙眨眼间缠着手臂盘旋直上,空色忙运功抵御,嘴里尚且含着块鸡肉,呜呜地道:“不,不可能,我跟众位观音姐姐熟着呢。”小虞儿眼看着空色轻松化解掉反噬地气劲,心里却不明白他那句话,歪着脑袋寻思了半天也不得其解。
劲风力道丝毫不减,两人将气劲压缩到一桌大小的地方,高度凝聚的气劲风驰电掣,桌上疾风匆匆,四周却是风平浪静。冰艳心思急转,怎么小天城几天功夫先后出现了三个不明不白的高手,功力之高让人侧目,尤其眼下这人,谈笑自若,举止风雅,和枫沉这等杀气凛冽的高手拼斗依然轻松自如。
她眼神一转,看向桌旁的小虞儿,一双莹白双手剥着栗子,皮壳脱落,粒粒饱满,落在掌心。秀脸柔和,妙目望着战圈,半点焦虑的神色也无。冰艳诧异不已,难不成她有十足把握打败枫沉?
劲风再烈一分,两道气劲擦过,一道道气雾飘然升空,竟是将酒液融化成了酒气!片刻间,酒气蒸腾而起,万千酒滴一点不剩。两人猝然收手,舟香痕笑道:“洗过蒸气温泉浴,却不知道这化作蒸气的美酒是什么滋味。”说着,看向一旁的小虞儿,眼睛在她身上飘然扫过,“坏蛋!”小虞儿立即明了他的心思,甩手丢了一个栗子过去,舟香痕伸嘴含住,细细品尝,享受地道:“妙啊,唇齿间尽是玉手的秀气,嗯,再有一杯酒就算是完美了。”
蓦地,两道人影腾空而起,冲入浓浓酒气之中。枫沉以指为剑,刺向舟香痕的眉心之处,劲风一扫,“嗤”的一声,一道寒光擦向枫沉双眼,枫沉高绝的轻功施展出手,脚下轻轻一点,滞空不坠,一侧身,寒光擦鼻而过。
舟香痕长笑一声,左掌凝聚起一股寒气,当空一扫,酒气又化成酒,如雨洒落。“小船,留神!”小虞儿忽然在这时出声提醒,舟香痕心中一沉,猛然回首,一幕蓝芒倾天压下,酒滴瞬间被压成一团,一股劲力扑面而来,舟香痕哈哈一笑,“聚沙成塔,汇涓成河,倒省了我的力气了。”
说罢,内力一荡,举掌迎上,劲力相交,却是无声无息,没有任何雷霆之势,奇怪的是,那团汇聚的酒液仿如被震裂一般,化成两团,落了下来。
枫沉一个空翻轻轻落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酒杯,“哗啦”一声,酒液恰好落了进来,漫过三分之一。舟香痕手捏酒杯于胸前,含笑看着枫沉,酒液随即倾洒入杯,溢满三分之二。
“可惜,一杯酒都不能圆满于一杯之中,世事中总有那么多的离合悲欢,到底是不如意的多还是得意的多?”言语间似是想起了什么,一丝落寞飘过脸上,瞬间便恢复自若,看了看两人的酒杯,又朗笑道:“我看,还是得意的多。”
“我倒是觉得,你得意的太早了。”枫沉道,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冰艳,冰艳心中大火,却是不言不语,柔媚的神色叫人垂涎。
“真是没劲,打来打去就为了杯酒,还不如扔骰子过瘾,废话少说,接下来该和贫道比划比划了。”三炎不耐地道。
“道兄沉溺赌博,受其毒害太深,已和赌徒无异,哪里识的酒中的百般滋味。”空色一脸悲天悯人的神色,叹息道,满脑子憧憬,狂咽口水。
三炎却是不恼,哈哈大笑,“嗯,这话倒像是你这秃驴说的,贫道是小赌怡情,你是贪杯的酒鬼!”
两人这么一插嘴,小虞儿嫣然而笑,望了望两人的酒杯,脸色忽然一变,叹息道:“小船,你太大意了。”
舟香痕闻言大吃一惊,心道:难道我输了?!盯着杯中透亮的液体默然无语。枫沉却道:“酒不喝怎么知道其中的滋味?”举杯饮下。
舟香痕举杯至唇,一闻酒气,震惊不已,杯停唇边,迟迟不动。空色道:“施主怎么不喝?难不成酒里有唾沫不成?”
冰艳也是不解,舟香痕苦笑着仰头喝下,入口清淡无任何滋味,冰冰凉凉,不是水是什么?“高明,一掌竟能将酒液从水中逼出来,这倒是我没想到的,无怪你没落败,却只取得三分之一的份量。”
继而回味一番,笑道:“这水来得古怪,喝得有趣,不属于自己的酒到底是喝不得。”又再落座,三言两语又逗得身旁得小虞儿或嗔或喜,自己吃着栗子喝着酒,自由自在。
舟香痕自得其乐,三炎大怒,一拍桌子,喝道:“磨磨蹭蹭真叫人心烦,不就几个栗子吗,打赢了贫道,贫道剥给你吃都行。”舟香痕闻言哈哈大笑,小虞儿掩嘴歪倒在他身上,娇躯轻颤,从来没听过如此滑稽的言语。
空色咬牙切齿地一顿足,盯着莫明其妙的三炎,悔恨地道:“道兄,你剥了人家稀罕吃么?唉,道家歪门邪道,门下竟然有这么不解风情的弟子,可叹可叹,我佛慈悲,佛祖向善,当由小僧来开解一番才是。”
枫沉一笑了之,对这古里古怪的一佛一道早已有所知晓,语出惊人才是正常之举。
三炎哪里懂得什么情调,见舟香痕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冷哼一声,黑白两色气soudu.org劲飘然上手,道袍呼地鼓胀起来,轻轻一划,一道阴柔地劲力由远及近。
舟香痕瞧着越来越近的气劲,笑道:“好柔的劲力,这点温柔倒有些像娃娃鱼。”白影一闪,已从小虞儿身旁闪出,太极劲力落了个空。
“跑得倒是很快。”三炎劲力徒然提升,黑白气劲绵绵飘动,缭绕不绝。舟香痕点了点头,道:“好强横的实力,又是阴柔至极的内力,麻烦大了。”三炎迈动步法,掠身逼上,虚影一闪,周身平静如止水,好似长空一线,黑白气劲一凝,飘飘然掌影已到身前。
三炎一出招,小虞儿剥栗子的手指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凝视着激斗的两人。劲风漂流而过,舟香痕急退一步,复又突然逼上,两道银光脱袖垂落,顺手抄过并在一处,瞬间合成了一样兵器,就势送出,直刺向三炎胸口。
这种使用兵器的动作枫沉最是熟悉不过,一想到这人的来历,便即恍然,心中大有好笑的念头。三炎出手亦快亦慢,哪知舟香痕一退一进更是迅速,手中长长的兵刃眨眼合成,攻势大增,寒光当胸,凶险异常。
三炎脚步一变,旋身绕过,一杆银亮的长枪穿过腋下空隙,舟香痕手腕一扭,直刺的劲力横向一变,枪头利刃猛然扫过。三炎反应极快,施展轻功急向外侧飞去,身躯如落叶坠风里,雾霭沉天空,摇摇曳曳飞速飘去,枪头利刃直逼腋下,划了个大大的弧度,三炎恰好也飘出弧形的轨迹。
危机化去,三炎掌力急聚,移步攻了回去,两手轻而缓,划出道道黑白气劲迅速迫近。舟香痕枪势一转,舞出一团枪花,轻灵巧妙透出太极劲力,挥手一甩,“呼”地一声枪尖从上划了下来。
枪尖寒光点点,三炎扑身上前,避开枪尖,贴着落下的枪杆挥掌攻上。“想夺我的枪?嘿嘿。”舟香痕笑道,身形忽地一侧,枪势回收,曲腿巧妙地从后踢中枪尾,枪杆一甩扫向三炎肋下。
“咦,这位施主刷的好花枪,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不过,道兄你也忒不中用了,怎么半天了连个戏子都打不过。”空色道。
三炎听得怒火大增,匆忙后退两步,枪尾擦身而过,劲风扫得胸腹火辣辣的难受。寒光再现,几朵枪花瞬间绽放,舟香痕逼得三炎无法近身,枪劲犹如破竹,施展得得心应手。
霜白的枪花勾勒出银枪那点滴轨迹,一朵方谢,一朵再生,三炎只得运转太极劲力抵御,劲气相触,纷纷飘散。三炎冷喝一声,身影突然拖曳得极长,黑白两色气劲弥漫飘摇,身形形迹其中,根本看不真切。舟香痕捕捉不到三炎身形,眨眼间枪花尽散,飘落地上,竟然罩了一层寒霜。
太极图横生半空,三炎身形切入枪势之内,凝掌拍向舟香痕左胸。三炎的九宫八卦步法在小范围内的速度超人想象,小虞儿目露讶色,三炎这一掌看似轻而缓,劲力却是十足,无需拍中,只需被内力轰击实了不死也够喝一壶的。
眼看三炎这一掌拍到胸前,舟香痕不急不慢,身子猛地向后倾倒,顺势一脚踢中三炎手腕,劲力倾洒,阴柔的劲力威力十足,声势却是不大,闺房门窗稀里哗啦一片粉碎。“道兄这一掌正合我意,冰艳姑娘如今没了住处,不如随我一起策马四方,喝喝酒谈谈心,倒是惬意得很。”
三炎抬头一看,顿时恼怒不已,只见银枪横插墙上,舟香痕翘腿坐于其上,晃晃悠悠,轻松舒意,哪里有半点打架的意思。空色大惊,道:“施主,莫非你要与小僧抢姐姐么?这叫小僧如何割舍得下!”
小虞儿乐不可支,道:“大和尚莫非身在空门心系红尘?入了空门真是可惜,这就是佛法中的八大苦中的‘爱别离’和‘求不得’吧?嗯,这法号取得也不恰当。”
舟香痕哈哈笑道:“叫我猜猜,是了,叫痴情才是。”
冰艳冷哼一声,“我哪里也不去,你们愿意打便出去就是了。”说罢,目色瞬间转柔,盯着枫沉,一副梅花出雪间,依依偎偎的样子。
“废话真多!”三炎怒喝一声,一掌早已拍到,舟香痕腿弯勾住枪杆,倒悬下去,三炎一掌无巧不巧地正好拍在墙上,“轰隆一声,尘土飞扬,墙壁裂了个大窟窿。一声娇呼从隔壁传来,空色忙探过身去,见一女子跌坐在地上,花容失色,忙道:“阿弥托佛,姐姐受惊了。”
那女子双目失神,眼见冰艳房里两道人影或分或合,虽看不清楚,也知道是在打斗,方要回过神来,眼前又出现了个容貌吓人的和尚,顿时吓晕了过去。
舟香痕连连躲闪,均是在中招之际突然闪避,三炎掌力也不停滞,眨眼工夫冰艳房里狼藉满目,破烂不堪。三炎再施展步法,逼近舟香痕,喝道:“看你往哪里跑!”一掌拍落,两人近在咫尺,这一掌绝对躲不过去,舟香痕笑道:“不跑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左掌霜气瞬间凝动。
掌力一对,阴柔阴寒两股劲力硬碰一记,两人沉哼一声,劲力反弹,两人被震得倒飞了出去,噼啪几声,两人穿透层层楼板,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朝楼下栽了下去。
楼下饮酒作乐的诸人先是被冰艳房中的异动所惊,这下又摔下两个人来,将楼梯撞烂,楼板撞穿,惊的面无人色。舟香痕枪尖一点,借力旋身站住,空色一个空翻卸去力道,平稳落地。
舟香痕抱枪而立,笑吟吟地看着三炎,突然一阵惊呼,一人望着那杆银枪道:“一叶翩舟水无痕,落花丛中香满身,你是北域舟香痕?”
娇呼声突起,却是楼里的几个颇有艳名的女子,“你真是船爷?”妙玉掩嘴惊呼,手中的丝帕飘然落地。
舟香痕两手一分,银枪入袖,含笑信步走过,行过之际,地上的丝帕似是被一阵清风卷起,扬扬而起,舟香痕伸手到妙玉面前,那方丝帕恰巧落入手中。轻佻柔和的声音徐徐传来,“这方丝帕细滑柔腻,决不类寻常之物,想来是长久伴在美人手中沾染了肌肤的细腻之气。嗯,听说小天城有位姑娘唤作妙玉,瞧你细腻如出尘美玉,想来就是你啦?”
仅凭一方丝帕就能断定眼前之人,着实眼力非凡,妙玉眼波浓浓,紧盯着舟香痕那俊美的容颜,字字听在耳中,印在心里。舟香痕风流之名远近皆知,寻常女子哪里入得他的眼中,能得到他的垂青便如云中雾里遥不可及。良久,妙玉才羞喜难抑地接过丝帕,“船爷真会说话,怪不得传言都说听船爷夸赞几句,哪怕一辈子守了空房也心甘情愿呢。”
舟香痕哈哈一笑,风采雅然,道:“妙玉姑娘若是守了空房,岂不叫人惋惜。”
妙玉心中发颤,喜不自胜,看着舟香痕端坐不动,言谈举止潇洒倜傥,有意无意扫过来的一个眼神极尽柔和多情,颤人心尖。暗道传言果然不虚,红尘中有船爷这么一位多情高手眷恋,平生足矣。
三炎看着舟香痕坐拥花丛,浑不把打斗当作一回事,恨的牙痒痒,也不能硬下手逼斗,周围尽是柔弱女子,一出手绝对要伤及无辜,只得悻悻作罢,强占了一张桌子,独自生气。
小虞儿朝楼下一望,笑道:“小船又要捉弄这些女子了,叫人家个个牵肠挂肚,茶饭不思。”
枫沉望着眼下情景大是好笑,没想到红尘中有这么一个妙人,能叫这么多逢场作戏的女子动了真情,簇拥而上。那个熟悉的英挺的形象涌上心中,怎么看两人也不像是天生的一对。“嗯,等到两人相聚的日子可有好戏看了。”枫沉寻思道。
冰艳见枫沉要走,忙道:“枫沉,你要走了么?”
“不走只怕又要和什么人拼命了?也不知道你心疼不心疼,我的‘地下情人’?”枫沉冷嘲热讽地道。
小虞儿瞧着两人轻轻一笑,心里牵挂小船,忙移步下楼去了。冰艳从怀里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递到枫沉面前,柔声道:“把这个点上再走。”
枫沉打开一看,哑然失笑,这不是自己丢给她的催情薰香嘛,他看了看旁边的空色和尚,道:“你让我点的,可别后悔!”
“当然,你不许拒绝我。”冰艳笑道。
香烟袅袅,飘到半空稀薄不见,枫沉早就闭气,推门离去。刚走到楼下,便听到哗啦一声,似是什么东西摔落地上。接着,冰艳房门突然大开,冰艳面色绯红一片,两眼火热异常,紧咬着下唇,扑到栏杆上,怒视着枫沉,颤颤抖抖地道:“枫沉,你……你……”
“我知道,我不许拒绝你,你也不后悔。”枫沉嗤笑道,闪身离去,冰艳恨极了枫沉,怒火在胸却瞬息被情火淹没。娇呼一声,直能酥人骨架,娇躯颤抖,急喘吁吁,她恨恨地一咬牙匆匆跑进房,合上门扉扑到在床上,眼神迷离,恍惚间,一个魂牵梦绕的身影出现在了心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