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一直含笑不语，静静地看着枫沉埋头思索，突然见他神色激动目光中带着异彩，心下不由得微微一动：这年轻后辈难道明白了吗？老者嘴角几次抽动，眼中露出精光直直地看着眼前的枫沉，期待着他能给自己带来些许惊喜，不，一点点就足够了，多少年了，这种惊喜已经期待多少年了。
枫沉抬起头本想开口询问些什么，却意外地与老者精光逼人的眼神交接在了一起，枫沉不明所以，心里暗自猜测，莫不是自己傻愣了半天让老先生生气了吧。想到此处，枫沉尴尬地笑了几声，抬起头，却不敢再正视老者的目光，刚要开口，却听见老者毫不掩饰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尽管说与我听听。”老者脸上泛起了血色，再看枫沉时，目光中更带了些赞赏。
“老先生，我，我刚才太失礼了。”枫沉抬头看了老者和善的脸，见老者并没有生气，紧张的心才松了下来，“刚才，我想到了一点东西，似乎和老先生您说的法有点关系。”
“哦？小兄弟说来听听。”老者收住脸上的喜色，期许着凝视着枫沉。
“是这样的，我曾经听说圣朝百余年前有一位绝顶的高手，叫做费岩深，他的武功内外兼顾，修为高深莫测，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是大法平衡呢？”枫沉说完之后，只看着老者，非常期望他能讲解一番。
“费岩深吗？”老者没想到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晚辈会提到百余年前的费岩深，不觉有些吃惊，顿了顿，老者才道，_4460.html“费岩深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当年，他初出江湖时是一个剑道高手，在江湖后起一辈中极富盛名，一柄长剑挑了不知多少高手。十几年后，江湖上突生变故，发生了很多血战，费岩深虽不属于任何江湖势力，却也被迫卷入其中。洗书山脚一场混战，没想到啊，费岩深剑法超绝却根本施展不开手脚，处处受制于人，死战重伤之下才勉强脱身，羞愧之下，费岩深断剑消失在江湖中潜心苦修。他深觉自己武功早就陷入了误区，一味地追求剑法的提高忽略了内功的重要。须知，剑，终究只是剑，再厉害的剑，也只是剑而已。剑的威力再大也突破不了自身的极限，哪怕是天下最厉害的剑招亦是如此。内功，本身便是一门深奥的功法，修到高深之处，凝而不散，聚而不乱，出手化于无形，举重若轻，能够使自身的功力提高几个档次。洗书山脚一战，费岩深便是因为内功稀松平常，根本经不起势如惊雷的内劲攻击，只得以剑招强行破解，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四十年后，费岩深重出江湖，到处寻找高手索战，不出十招便胜了。随后，又到七大山庄求战，剑出气至，剑与气合为一体，化不去，破不掉，连败几十位山庄一等一高手后绝尘而去，从此，再也没了声讯。”
老者没有正面回答枫沉的问题，而是将费岩深的生平事迹细细地道来，枫沉听得入了迷，暗想这费岩深可真是了得。心里同时也明白了，武功的片面发展可要不得，费岩深年轻时凭剑法立身江湖倍受推崇，想来那时候的一辈新人没有内功深厚的高手吧，才让他夺了名头。soudu.org直到后来那场混战，只凭剑法如何能挡得住高手发出的内劲，若不是费岩深剑法了得，以剑破解，否则，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未知数。四十年的隐居修炼，费岩深的内功终于大成，剑气合一横扫江湖，果然是应验了老者大道平衡的道理。先后一比对，枫沉心下立即明了。
老者见枫沉脸上疑云散去，看样子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赞许地看着他开怀地笑了几声。枫沉回过神来又道：“老先生，武学中的大法是一种境界吗？费岩深是不是领悟了这种境界才能无敌于江湖的？”
老者放声大笑，仿佛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境界？大法算得上境界吗？现在我告诉你武学中的大法平衡这个道理，以后你习练武功时内外均衡，难道这便是领悟了境界吗？”
枫沉哑然，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法用于武学中根本算不得是境界，只能说是道理而矣。
老者收敛笑容，“这境界嘛，看不见摸不着，完全是武学上的一种领悟，只存在于意念之中，如何讲得出来？江湖上的高手，在纯粹的武功上大到极限的时候，才会慢慢接近境界，突破了境界便是一番不一样的局面，可是谁又知道呢？”
“老先生，费岩深突破境界的限制了吗？”枫沉不假思索地开口询问，话出口不由得奇怪，自己怎么对费岩深这么关注了。
“他的确领悟了境界，不然，纯以武功而论，七大山庄几十位高手也不至于没有一个能跟他一战的，境界的差距，太大了。”老者摇了摇头说道。
“难道当初江湖上只有费岩深一人领悟了境界吗？”枫沉疑惑地问道。
“想来是了，否则，怎么不见当时有别的高手和费岩深一较短长？境界又不像武功，那么虚幻的东西超出了理解范畴，全凭自己的领悟，若是不得要领，便是世间第一高手亦是无缘。”顿了顿，老者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可惜，当年江湖上的很多人不懂这个道理，以为境界是一种武功的突破。更可笑的是，不知有多少人费尽心思抢夺费岩深留下的《元真秘笈》，试图从这里寻求到突破。殊不知，这本秘笈只是记载了费岩深的武功和一些理念，只字不提境界。”
“那费岩深也算得上是旷古烁今的第一人了，这境界也真够玄妙的了。”枫沉啧啧赞叹地说道。
老者又是一阵大笑，立即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目光中充满了沧桑，语气低沉，声音几不可闻，“没用的，没用的……”
枫沉生怕影响了老者的思绪，沉默不语，脑中不断地思量着什么。大法平衡的道理已经深深印入了他的心中，渐渐的，心中对武功的修习有了更深刻的感悟。
良久，老者才恢复平静，目光转向了身后幽深的竹林，背对着枫沉淡淡地道：“你很好，我很久没这么畅快地和年轻人聊天了。”
枫沉闻言立即起身，恭恭敬敬地道：“老先生见识非凡，晚辈十分佩服，又得老先生不厌其烦地指点，实在荣幸之际。”
老者转过身看着面前的枫沉，点了点头，毫无征兆地问道：“你很喜欢江湖吗？”
“是。”枫沉毫不掩饰地回答，目光中都是期待的神色。
“你眼中的江湖是什么样子的？”老者面色平静地看着枫沉，目光十分复杂，不待枫沉回答又接着道，“江湖在变，今天是这样，明天却成了那样，一旦进入这个圈子，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枫沉点了点头，正色道：“我知道江湖不见得是个好地方，可是我还是来了，人总要做些什么，总比死了的好，死了，哪怕想做也做不了了。在江湖里面，不是活着就是死掉，自从进入这个圈子那天，江湖人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老者长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道：“江湖，永远是江湖，因为，江湖人，永远是江湖人。”
枫沉不知道老者有什么经历，可是见他沧桑的容颜，谈到江湖上一些变故时露出的异常神色，似乎已经看淡了江湖的是是非非，心灰意冷大伤心怀。枫沉对老者除了敬佩之余，现在更多了份说不清的怜悯，可是，投身江湖的念头他丝毫没有动摇。
片刻之后，老者淡淡地道：“我已经很多年不问江湖上的事了，不过，既然你决定到江湖上闯荡一番，我或许可以帮你一把。”枫沉心头一紧，莫不是老者对自己有好感，决定把一身武功传授给自己吧。枫沉丝毫不犹豫，立即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又行了一礼，叫了声师傅。
老者一愣，没想到枫沉会有这样的举动，完全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哈哈一笑，“你想拜我为师？江湖我已经瞧得淡了，四处游荡独来独往习惯了，根本没心思收徒弟，手上那点三脚猫功夫不传也罢。”
枫沉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白白地磕了三个响头，太迟亏了。心有不甘，心想老者不教自己武功，那总该有几本秘笈送给自己吧，好歹也是三个响头，最起码送点神兵利器的也凑合啊。枫沉试探着问道：“老先生，那你打算……嗯，那个什么的吧。”
“你的头不会白磕的，我带你去见几个人，日后你行走江湖说不定会有莫大的好处。”
“见人？什么人？”枫沉不解，什么人这么了不起会对自己这么重要，想到老者此番是来见故人的，想必也是位武林前辈，是了，他不方便收我为徒传我武功，便找他的好友。枫沉心里暗自窃喜，看来这三个头没有白磕。
“跟我来便是了。”老者转身出了凉亭，在竹林里缓步而行，枫沉在后面一脸喜色地跟着，出门遇贵人，这话用在今天还真是一点也没错。58xs8.com